“哦呀哦呀，这可真是稀客！”
偌大的实验间里唯一看起来像教授样子的人当即迎了上来。
“省去那些途耗时间的废话吧，张教授，您知道我是个急性子”
阙天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用冰冷的表情回应了他人的热情。
“哈哈，当然当然！”张教授的脸上笑容不减，“你要的简报老早就准备好了，来来来，这边请。”
说完他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带头向里侧走去。
棕色的格子衬衫，浅黑格调西裤，腰带的一端吊落在外，还有那杂乱的卷发，整个人打理的就好像刚从火灾现场逃出来的难民一样。鬼知道这是他的个人癖好还是彻夜研究的结果。
“据我所知之前的简报全部通过网络传送的原因好像并不全是因为你时间紧迫来着...”
走在前面的张教授摆弄着手中电子仪器开口。
“你什么意思？”
阙天回问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善。
“哦！你看看那我，放心，并没有冒犯您的意思。”他说着在安全锁旁输入了六位数的密码，“只是很好奇，一直以来讨厌整个项目的你为什么会突然对B401产生兴趣。”
阙天对此并未给出回应，他平静的双眼毫无杂念的直视前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的站在原地。
微微扭头的教授试图用余光去审视眼前的男人，但那置若罔闻的态度完美的避开了他的“刺拳”。
“哦...我想我明白了。”
预料中的落空打消了无关紧要的念头，他释然的一笑继续迈步前行。
两人来到了一个与外界昏暗形成鲜明对比的明亮房间，当中的布局可以用简洁明了来形容，非常的简洁，简洁的甚至有些过分。整间屋子里除了白色的墙壁，地板和天花板外就只剩下墙角的一张黑色方桌和两把红色座椅。
“嘿，好久不见啊小伙子，孤独一人的软禁生活怎么样？想必是一如既往的自在吧！快来快来，看看今天友善的教授为听话的你带来了什么？”不变的分贝，不变的热情，他表情和善的向蜷缩在靠墙侧椅子上的人道出问候。
阙天紧跟其后的走了进来，盯着无视教授的豪语将头埋进双臂当中的存在死板贯彻着自己的沉默是金。
“让我看看，心理评估结果良好，问卷测试也很理想...嗯，对实验简报的评价仍令人耳目一新。很好，对于你这样全A的优等生理应给予相符的奖励！”审阅着现如今极为少见的纸张报告的教授对上面的信息极为满意。
“怎么样？有想要的东西尽管张口！不管是饮食的改善还是索性离开这鬼地方...包括某人的性命也可以哦！”他夸着海口，余光瞟向了站在门口的阙天，“当然是半开玩笑的，啊哈哈哈~！”
“......”
爽朗的笑声在墙壁见回荡久久未能被打断，两人就好像不会动的雕像一样定格在原地，谁也没给出半点回应的意思。
即便是再强大的火焰也无法与冰山抗衡，教授那高昂的性情在冷清的氛围下缓慢熄灭。
“好吧，看来你们很期待这次谈话，那我就不打扰了...”他抓挠着一撮撮黏在一起的乱发向后退去，“先辈有言，简洁是智慧的灵魂，哼，思想使然，思想使然~”
然而如此沉语的他还是驻步在门沿之下，“唔~先生们，还请好好想享受这短暂的会面。”语毕他以夸张的幅度打了个响指，屋内的亮度在余韵中下降了一个等级，不再让人感到紧张与浮躁。
门在教授的带动下顺畅的关闭，锁芯转动的声响成为了房间里最后明确的声响，尽管只剩下他们单独两人，可宁静的就好像教授仍在那里喋喋不休。
应阙天事先交付好的指令，利姆露逐一关闭了房间内的一切电子设备和用户与数据库间的操作接口，从外观的监控监听的【Creatures】装置到内部纳米维生的【Harmonious】系统，最终达到了他所期望的，真正的单独谈话。
当确认利姆露完成了交代的任务并自行屏蔽后，他才边走边脱的来到了那人对面的椅子旁。将手中的外套挂上椅背，稍稍提起的向外拖动了一小段距离后坐了下去。
白色衫袖贴靠在黑色桌面上，他双手交叉停顿了一下终于开口：“实验失败了。”
“......”
比他面对教授的态度更加冷淡，甚至连对方的呼吸频率都无法改变。他埋藏在双臂的脑袋没有一丁点抬起的意思，看起来并不像教授所说的那样期待这次面谈。
阙天的反应也很是平淡，对于对方的不予理睬也没多做评论，对他而言，这冷漠的态度是预料之中的。
“2042年8月11日上午11时41分23秒，你当时在哪里，正在做什么？”
“......”
他问完后就一直看着对方，十余秒过去，对方仍然没有问答的意向。这些没有致使他失去耐心，虽说所剩的时间是在讲不上多，但有些地方就是值得去投入，哪怕是为了一丁点的情报。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皮质的记事本，拉扯书绳打开了标记好的一页。
“C级研究小组的威廉.达姆在8月4日的模拟测验报告中标注，你对法律道德与人性范略的某些常规题目的答案出现了幅度不等的改变。”他重新低头，开始从当时的答卷中寻找问题，“...是什么让你认为对人类而言死是最后的自我实现，是求之不得的？”
问完后阙天并没有抬头，也没有对回应报以期望，只是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手抄，试图从中找到突破点。
“经验...”令人意外的，某位一直默不作声的人却毫无征兆的开了口。他说完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对于两人而言再熟悉不过的，好似镜子一般的面孔。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阙天单手合上了记录，将眼球移向了前方。当与那人四目交汇，他看到了一张与自己完全相同的面容。只是有一点不同，他的脸上带着自己永远不会做出的，耐人寻味的微笑。
注视着那双每天早起都可以看到的双眼，他再次发觉自己怎样也无法从中读出哪怕半分的感情，这让他失去了通过观察外表来读取信息的兴趣，继续将精力转移到自己的手中。
“既然你肯开口了，那不妨告诉我当时你到底想到了什么吧。”游离于纸张上的一行行潦草的速记文字，阙天心不在焉的更换了提问形式。
“你有想过我们所做的这一切的意义在哪里吗？”
穿着橙色病服的男子放下了踩在椅子上的双腿，他用和阙天一样的姿势靠在桌子上，盯着正反颠倒的笔记本向他发问。
被突如其来的质问触动，阙天将笔记反扣在桌上，向前倾身的低声道：“我没有让教授剔除你的语言功能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问些无关紧要的东西，B401，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男子好像听到了可笑的事情般的笑出了声，他单手撑着下巴毫无顾虑的拿过了对面的笔记，脸上带着无惧的笑容。
就是这个，就是因为这个笑容才让阙天不愿与这人见面，身负更加沉重的使命，面临更加紧迫的时间，为什么还能笑的这么自然？尤其是当他将这份表情与其相貌相融合的时候，那份比看见地痞的淫猥笑容更让人作呕的神情让他感到难以自拔的排斥。
他不明白这份厌恶从何而来或从何而起，但他知道，在这之后的好一段时间里他都将无法注视自己的倒影，否则这个表情就会像病毒窗口一样的弹出来，无法剔除，令人烦躁。
虽然抢过了笔记，男子却只是草草扫视几下后便失去了兴趣，他装作翻阅笔记的同时观察着阙天脸上的那张阴雨一样的表情，嘴角的微笑不由的更添一分。
“我记得你以前有问过我沦落到这种地步为什么还能笑出来。”他说着合上笔记，将它滑向了原来的位置，“...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阙天闻言握紧了双拳，他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初要给自己找不快。
“呜哇，你真应该照面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表情，简直就像但丁的面具一样。”男子说着露出了写满演技的表情，“啊，为了以防万一告诉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就是说...”
“...我就像是个死人。”阙天冷冷的打断了男子的话语，对方的态度让他彻底失去了耐心，与其在这里跟B401继续做无意义的周旋，他能够想出足以填满一整个硬盘的更加重要的事要去做。
脑中已经预定好接下来行程的阙天将桌上的笔记重新放回了怀中，他气息沉重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对方那不羁的虚伪笑容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站了起来，不再迟疑的向出口走去。
要问为什么？
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探求这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