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要是一开始便知道结果的话，那么我究竟，能用双手去改变什么呢？

要是一开始便明白我的无力，那么我究竟，还会去试图改变什么呢。

刀锋切开了血肉，其中那带着腥气的温热液体随着刀切开的方向而在空中划出一道瑰丽的曲线，溅开在地上、门上、以及，我的脸上。

那本应令我无比安心的熟悉体温，此刻却渗到脑子里、心脏里，灼得我疼痛难耐，无法忍受。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我与其说没有做出反应，不如说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以至于少女柔弱的身体如同布偶一般被击飞到一旁，并与墙壁相撞发出巨大声响的时候，我却还没有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机械地转动头颅，努力把呆滞的目光移向重物落地的方向。映入满眼的便只是少女身上那片蜿蜒妖艳的红。

同样看着她的，还有站在我身边的男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是我和她的父亲。

我的妹妹阎小染，就在今天，在我的眼前，被我们的父亲杀了。

我，阎百轩，出生在一个封魔世家，但与家族内其他所有的人都不同，我身上只流淌着极少，真的是极少的属于阎家那部分天生的封魔血脉，甚至少到被怀疑是否真的是母亲与父亲的亲生孩子而饱受白眼。

而血统的淡薄意味着能力天赋的羸弱，因此我自幼便不被任何人重视，包括父亲。

我不在乎，比起去做家族的精英棋子，我更喜欢这些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这些陪着独自一人背负起家族命运的，我的妹妹阎小染度过的日子。

那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比起毫无才能的我，她的修炼天赋可谓是天纵奇才。究其原因，就是她体内的“灵根”，当仙人死亡时，仙人的灵力之源就会化作名为“灵根”的能量体。

且不论无比强大的仙人究竟会不会死，就算是有灵根形成也大多会在落入轮回之际被狱卒鬼怪当做进补之物收缴吞噬，但是灵根当真突破了重重险阻重返人间的话，便会再度种入人类胎儿体内，给予其强大的灵力。

而小染，便是那万年难遇的天才，却也恰恰是这份举世无双的天赋决定了她被选为祭刀人那注定毁灭的命运。

提到祭刀人便不得不说到人间界力量的极致，玄氏所铸的十二把妖刀。

这些妖刀是几百年前先人为了守护人类这一目的而被铸造出来的，时至今日依旧在各地持有者手中保管着、使用着，为了守护人类这一最初目标实现着其价值。

人们将那些拥有妖刀的人称作驭刀师，这些驾驭妖刀的人致力于斩灭恶鬼，这是他们的责任，也是义务。

而我们阎家则保管着十二妖刀中最为危险的一把。

之所以说它危险，是因为这把刀中存在着一名随时可能复生的阎魔，每十到三十年都需要选出一个灵力最为强大的女性利用九宝勾玉举行仪式正式令其祭刀人，之后用自己的灵力修补封印，藉此封印刀中的阎罗王，且当代祭刀人越为强大能够封印的时间也越长。

但这把来自地狱的妖刀在接受灵力的同时，也会吸取人的生气，即寿命，所以越强的祭刀人越是短命，因此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名为阎小染的少女一定是死的最快的一代。

为了从小增强小染与刀的联系以便日后发挥出更大的力量，从三岁起父亲便将她监禁于供奉妖刀的神社，定日取血祭刀。修行剑术，吃饭睡觉，短短八个字，便是小染那单调童年的真实映照。

对于一个用来封印阎魔的道具来说，的的确确也不需要考虑什么单调什么不单调，不过我想还是很单调的吧，因为她一开始，并不会笑。

我想，能够陪着她的，除了神社旁的那颗樱树便只有我了罢。人就是这样，当你有了对你很珍贵的东西时，你就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了。

我要变强。我的内心第一次萌生出这种想法。

变强了又能怎么样呢，我不知道。

但我能感受到自己想要保护她的心情是如此强烈。

当晚，我叩响了神社的门，将满脸疑惑的小染拉出门外。

“哥哥想要跟小染说什么事情呢？”

小染歪着脑袋向我询问道，乌黑的长发随着头部的摆动而露出和服下雪白的颈子。

见我没有回应，小染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已经这么晚了呢。”

周围染了墨色的风景，森林里没有光照的部分显得有些阴森可怖，但小染早已习惯了罢，在无数个这样的夜里。

晚了？不，现在说这种事反倒是太早了吧，我想。不过没关系，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深吸几口气，与她对视。

“ 我会救你。"

话语显得有些突兀，但小染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对我的言论做出任何回应。

只是不再看我，静静地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眼睛凝视着天上的月。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穿在妹妹身上略显松垮的和服淡淡地散发出光辉，亮的有些刺眼。

意料之外的沉默，但却没有令我焦躁，仅仅是呆在妹妹身边，自己的心情就变得平静下来。

半晌，少女轻声说道：“哥哥啊，明明是个笨蛋，怎么做得到这种事情呐。”

说着，转身向屋内走去。

“成为祭刀人，这就是小染的命运，哥哥怎么改变得了呢，所以啊，小染这样就好了呢。”

吧嗒吧嗒，耳边传来木屐与石板的撞击声。

“不过也有些困扰的地方呀，哥哥。”

踏着木屐的主人在门前停住了脚步。

“帮小染想一下吧，”

“到了那个时候，要送哥哥什么礼物好呢？”

小染转过脸来，宛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