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菜里——咳咳！到底放了什么——」
我掐住自己被辣的失去知觉的喉咙，睁开抑制不住泪水的眼睛，断断续续地问道。
这是一种单纯到极致的辣，以至于完全覆盖了鱼肉原有的鲜味和其他调料的味道，而在这盘炖鱼中，我却连一丝红色都没有看见。
「南卢克辣椒提取液两滴，炼狱青椒浓缩汁一勺，砂岩白胡椒少许，维克多丽海盐少许......」
菲欧娜有条不紊地解释着，只不过，她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太对，自从薇薇安说了IBS的家伙之后，她就有些迷茫了，而现在说话的样子，和复读机完全没有差别。没有感情，没有起伏，就像是一只被驯化了的动物。
——本来这种时候，应该是借机嘲笑我才对，怎么突然就......
她依旧脸色惨白地继续说了下去，要不是之前先有过一定的接触，否则我一定会觉得她是个机器人。
「可恶啊——明天可要去找那家维修公司好好理论一番才行——」
薇薇安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的意思，在恶意满满地给我吃了一口魔鬼口味的炖鱼后，就接着自顾自地发起牢骚来。
「嘿，伊夏。」
「在，在！」
猝不及防地一声呼唤让我回过神来，菲欧娜不知什么时候终于停止了她那教科书般的台词，突然正式地对我说话道。
——这是她第一次叫出我的全名吧？
我开始紧张起来，毕竟正所谓关系亲切的人叫出你的全名时，肯定不会有好结果，更何况是这个天天向我横眉冷对的可怕女人。
「我说你啊——」
菲欧娜从她的女仆装开口的胸部里掏出了一把小巧的手枪，和薇薇安银制，更有可能是镀白金的九毫米手枪不同，这把手枪纯黑色并且更加袖珍的外形显得更加隐蔽。以至于直到她拿出来之前，我都不曾想过菲欧娜那不起眼的胸里竟然藏着这种东西。
我吓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紧贴在冰冷的墙面上，毫无退路可走时，才止住在了原地。
——你在搞什么啊，菲欧娜小姐！
她默默地将那把袖珍手枪拿了起来，并且没有多加思索地打开了保险。
「菲欧娜小姐？菲欧娜小姐！？」
我惊恐地向她求救起来，可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那样，一步一步向我逼近过来。
「你-死-定-了。」
「薇薇安小姐——？」
可是，薇薇安小姐此刻也像变成了聋哑人那样，撑着头不断享用着自己的美味炖鱼晚餐。此刻，那束火红的马尾辫，此刻却成为了我可望而不可及的救命稻草。
——就连薇薇安小姐都......
如果菲欧娜想要杀我，那我绝对是百分之百的死定了，毕竟从任何方面来看，她都是对我恨之入骨。
「死——」
「不要啊，菲欧娜小姐，你的烤肉超级好吃的——」
「死吧！」
在我下跪之前，我感到我的胸口一阵剧烈的刺痛传来，紧随在这堪比针扎的刺痛之后，是几乎可以将整个胸腔撕扯开的痛苦。
而菲欧娜手里的手枪，此时正在向外冒着阵阵白烟。
——这家伙，开枪了。
今天早上才换上的新短衫，现在已经被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液染红，温热的感觉浸润了我的胸口，我变得呼吸急促起来。
也许是打穿了动脉吧，鲜血如同洪水决堤般向体外涌出，这样的情形，我似乎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见过。
没错，那晚的秋叔，也是被子弹击穿了胸膛，也是被鲜血呛得奄奄一息，也是在这个时候四肢麻木起来。
「菲欧娜——」
「死吧。」
第二枪打中了我，而这第二枪，已经让我丧失了痛觉。我想更多的血会流出来吧，失血过多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毕竟今天我将会死在这里。
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我已经趴到在地上，当我模糊的视线重新转移到上方时，我看见原本雪白的墙面，有小块似乎被上好的红色颜料所重新喷涂了一遍，可惜并不均匀。
——薇薇安小姐，你的审美——很一般——嘛......
我的思维开始混乱起来，甚至开始有些分不清颜色了，只觉得自己在一片温暖的海洋里游泳。
菲欧娜的双脚在我的瞳孔中停下，幸好我还没有迷失到可以将白色分辨成黑色，即便无论哪种颜色都很好看。
我向外不断咳着血，内脏几乎都快整个翻转过来，每一口呼吸的分量都在逐渐减少。
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我的沾满血的肮脏右手艰难地向前伸去，抓住了眼前那只纤细的脚腕。但也只是单单做到了，将白色的袜子染红而已。
「不......」
「死吧。」
当她说出最后的两个词时，我顿时觉得有一枚钢钉状的物体直接刺入了我的后脑勺，流畅地击碎了头骨，最后嵌入了自己柔软的大脑里。
——结束了。
......
「啊啊啊！」
我满头大汗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四处张望着，还是熟悉的客房，还是自己昨天睡过的那套被子，窗帘也是事先拉上的。只是周围尚处在安详的深夜之中，寂静之外，只有寂静。
拿起了床头的电子钟，上面清晰地表明着「2:00」的字样。
「是个梦啊......」
我终于回想了起来，在品尝完薇薇安小姐的那份炖鱼之后，菲欧娜就默默地走开了，虽然没有掏出手枪，但是表情也依旧非常难看。
——伊夏，你可真是倒霉啊。
不断这样抱怨着，居然连做梦都能梦见自己被枪杀了，看来身旁的怨念的确积压了不少。
「还是继续睡觉吧，整天疑神疑鬼的，早晚自己有一天会患上心脏病。」
舒舒服服地躺回被子里，虽然洛桑科很热，但是晚上的温度还是需要盖被子的，而我最喜欢的就是这种感觉了。
「谁在说要睡觉的？」
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是在梦里时，射出子弹的那个人。
「菲——！！」
还没等我从被窝里再度爬起来，我就又被她压倒，固定在了床上。这副尴尬的情形，就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
不过菲欧娜似乎根本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更重要的是，相比昨天晚上，菲欧娜那双金色的双眸看起来更加耀眼了，仿佛在放射着什么超自然的光芒。
不，总感觉她此刻的身上正散发着什么我所不知道的气场，虽然稳定地将我控制住，但也依旧觉得菲欧娜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还没等我开口时，她便瞪大眼睛看着我，缓缓的说道。
「你-死-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