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2 心灵残响

作者:黑路 更新时间:2016/9/17 19:45:29 字数:2787

“剑姬大人,为什么要偷偷跑下车!您的伤势还没有完全痊愈呢!请您立刻回到车上,这里并不安全!”

就在少年俯瞰着井底的男孩时,满面焦急之色的维罗妮卡突然冲进了已经化作焦土的村庄,她一手紧握着腰间的佩剑,一手拉住了爱因斯的衣带,想要把她带离这宛如地狱般的焦土废村。

但满面急色的她,却在那位金发女孩微微抬起的手臂前停住了自己的步伐。

“请再等一等……”

这话虽是对着维罗妮卡说出口的,但她的目光却始终朝着同一个方向。

“剑姬大人?”

在惊讶之中,维罗妮卡的目光也转向了那个女孩所注视着的少年。

而她所看到的一切,却让她陷入了更加惊讶的境地之中。

泛红的脸颊,高凸的指节,紧抿的嘴唇……维罗妮卡从未想象过,那个永远一副无可撼动模样的男人有朝一日也会露出这副表情。

他,这是在愤怒吗?

…………

“求求你,救救我妹妹。”

井底的男孩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无力的祈祷,哪怕脸上的秽物和着血污淌入唇缝,哪怕井底的硕鼠贪婪地撕咬着他膝下的腐肉,他的表情依然平静,而声音也毫无动摇。

在过去的数天内,正是这微薄的信念,支撑他度过了一次又一次地呼吸,坚强的活到了现在。

“哥哥……”

怀中之人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缓缓的低下了头,注视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女孩,拼尽全力地抬起了手指,轻抚着对方的脸颊。

“芙蕾雅,再撑一下……我们……就快要得救了……”

在光芒的映耀中,他微眯着双眼,再度抬起了头,冲着天空的方向重复着那句已经耗尽了他全部体力的呼求。

他并非不明白,一个濒死之人声嘶力竭的大喊,放在常人的耳里不过只是细若蚊呐的声音。

但哪怕声音再如何虚弱无力,也要比什么都不做要强吧。

怀揣着这样的希望,他将目光投向了井口那深灰色的天空,然而,他的目光却碰到了另一个人深墨色的双瞳。

由于那悬浮于自己眼前的光球实在太过璀璨,他看不清那个井上之人的具体面貌,但身为孩童的本能,却让他感受到了那人眼中的真挚光彩。

他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妹妹终于能活下去了。

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那个少年的眉头却高高的蹙了起来。

明明自己都快要死了,脑子里想的却是如何保住自己妹妹的性命吗?

从最开始,他本不想管这档子事,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将视线从井底的那两个孩子的身上移开。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感情也就在这一刹那迸发而出,最终席卷了他本已冰冷坚硬的如同钢铁一般的内心。

他突然意识到,这感情的来处并非此时的自己,而是那个昔日控制这具身体的灵魂。

看起来……“我”也是个有点故事的人嘛。

……

“再撑一下!我马上救你们上来!”

突然之间迸发而出的大吼,让一旁的维罗妮卡吓了一跳,不由得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一个可以笑着将数十人送下地狱,遇见被焚毁的村庄和数百具尸体而面色不改谈笑风生的家伙,却因为一个深井之中的孩童而露出这副表情?

这还真是难以置信啊。

虽说维罗妮卡的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但这表情却并未落入一旁的少年眼中。他一把推开井壁,目光在井的四周巡弋了一下,一无所获之后又跑回了村口,从那惨死孩童的脖颈上解下了那根他在搜寻过程中唯一发现的麻绳,顺手拿了个横陈于灰烬中的木桶,这才返回了井侧。

他本想用木桶和麻绳把那个男孩救出来,然而当他回到水井时,才发现自己做了无用功……一个数天水米未进、已经虚弱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还有余力抱着妹妹爬上木桶等别人把他拉出“地狱”?

混蛋!

感受着血液冲撞脉管时激荡心灵的残响,少年紧紧地咬住了牙关,随即突然握住了腰后的那卷契约,朝着身后的二人大声命令道:“爱因斯,维罗妮卡,你们两个帮我拉住绳子,这是契约命令!”

在一阵光华闪烁之后,两人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双手,拉住了那条依然沾染着些许污迹的麻绳。

他这是要干什么?!

虽没有像维罗妮卡的大惊失色那样夸张,爱因斯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的惊讶,正当她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少年竟然将麻绳捆在了自己的腰上。

“在我下去的时候稳住绳子,等我出声就拉我上来!”

话音未落,少年突然撕下了衬衫的一角蒙在面前,然后纵身跃入了那口深井,在一阵响动之后,两人面前只剩下了一条延入井内的长长麻绳。

他竟然真的冲下去了?

看着一节节滑入井中的绳索,女孩脸上的从容逐渐消弭一空,嘴角不知何时抿了起来。

果然,他骨子里的东西还是没什么改变啊。

……

绳索在幽深的井道中飘荡,而少年的身体也在一腾一跃间飞速下落。

井大约有七八米深,在地下水储量并不贫瘠的阿提卡平原算得上是一口深井,如果不是井下的尸体起到了缓冲垫的作用,恐怕那个男童和他的妹妹早就摔死了。

不过就算没被摔死,处于腐尸中的感觉也不好受吧。哪怕隔着一层衬衫的布料,少年也依旧能感受到从井下直泛而上的恶心气味,且越往下气息越重,等到他的双脚终于触及井底的淤泥时,那股味道甚至刺鼻的让他无法呼吸。

“别睡着,醒一醒!我来救你们了!”

强忍着呛人的气味,他跨过了一具深陷淤泥之中,已经开始腐烂的残尸,抓住了那男童的手,当二人的手掌接触之时,少年只觉得男童的手掌已经冰凉的不像是人手,而像是一具同样即将腐烂的尸体。

直到他将那个男孩搀扶起来的时候,对方的嘴里依然在不清不楚地念着什么,声音却越来越小,少年皱了皱眉,飞快的用绳索将二人绑在了一起。

但等到他想要把那人的妹妹装进木桶里一并带上去时,却发现了新的问题……那男孩抱的实在是太紧了,他根本不可能在不伤害男孩的前提下把他怀中的瘦小身体抱出,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托住了那个女孩的身体,用绳索加固了两圈,然后才示意让井上的二人把他拉出去。

十米不到的距离,在两位臂力远超常人的少女的牵引下不过只是十几秒钟的工夫而已。但当少年终于爬出井口,摘掉面罩,贪婪地呼吸着其实也没有多么清新的空气时,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在井下那宛如地狱般的环境里度过了一整年一般,几乎就要控制不住呕吐起来。

原本操纵这具身体的那位老兄,为了你一个简简单单的念头而让一个有洁癖的人去那种地方救人,怎么说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用腰间的短剑划开那早已脏得看不出原先模样的绳索,把怀中的二人平放在井边的草地上,他这才有余暇脱掉身上散发着恶臭味道的外衣和皮靴,坐倒在地,长长地出了口气。

不过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事情还没完呢。

在用水醒了醒神后,他立刻赤着脚站了起来,从外衣的内侧掏出了一个锡制的小酒壶和一卷用麻线绑紧的绷带,又从向着一旁正在检查两人伤势的维罗妮卡递去。

“用酒壶里的蒸馏酒擦拭一下伤口再上药绑绷带,对了,在此之前先给他们喝点东西,我车上有牛奶……”

然而正当他满面关切之态,伸手递上药品时,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却让他伸出的手却僵在了原地。

因为他看见那位金发剑姬的手中升腾起了一股柔和而温暖的光芒,随后慢慢氤氲开来,盖住了地上二人的身体。而他们身上本已发炎糜烂的创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数息之间便又恢复成了光洁无损的幼嫩肌肤,和正常人比起来只不过脏了些而已。

望着这宛如天降神迹一般的奇幻场面,少年无力地扶住了前额,将绷带和酒壶重新丢回了他们应该在的位置。

我怎么就忘了这是个魔幻世界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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