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1 三年不鸣

作者:黑路 更新时间:2016/10/6 11:52:53 字数:6249

这家伙还真是个笨蛋啊。

只可惜还有比他更笨的笨蛋。

第二天夜晚,女孩照例到来,等待着她的却是男孩撕了两件最好的衣服为她准备好的绷带,和拼着被厨娘打了一顿才勉强调配完成的药酒。

于是女孩笑着将宫廷御医为她精心准备的外伤药剂丢进了下水道,扯去了保护伤口的附魔符文,耐心地看着男孩用笨拙的手段耐心地处理着她的伤口。

月光下窄小的阁楼里,一时间只剩下一对少年男女呼吸的声音。

看着这一幕,少年突然意识到:在这段交往中得到了心灵慰藉的,可能不止只有男孩一人而已。

很显然,在深宫中居住了十六年的男孩并不懂怎样给女孩疗伤,动作难免显得有些笨手笨脚,有好几次都无意间触碰到了创口,但女孩始终保持着平和从容的微笑,甚至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过一丝一毫。

“那个……不好意思,弄痛你了。”

男孩自己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而一旁的少年也被这句话惊了起来,觉察到这句话背后并没有什么隐性意义后叹了口气,又沉浸在了脑海里的数字游戏之中。

“不用道歉啦,妾身可是剑姬哦,这点小伤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女孩笑了笑,安慰着依旧一脸愧疚的男孩。但对方思索了一会儿却突然冷不防地说道:“可是,爱因斯你不是还没有通过剑姬资格评定吗?”

“啊……”这句话让女孩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又尴尬地笑了两下道:“妾身可是很强的,这回回去之后肯定能通过资格评定,再过半年您就要称呼妾身为‘剑姬大人’了哦。”

“回去吗……”男孩的表情忽然又显得有些落寞,但随即便恢复了常态。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突然小声说道:“爱因斯,如果你成了剑姬,能请我当你的护身骑士吗?”

“护身骑士吗?”女孩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您就只有这点要求吗?”

“……怎么了。”看着笑出声来了的女孩,他显得有些不太高兴。“我这个要求……很可笑吗?”

“不不不!”女孩立刻喊出了声来,听到隔壁传来了一阵响动之后方才猛地用手捂住了嘴巴,样子一时间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妾身并不是在笑话您,只是……只是……对了,想当护身骑士可是需要懂骑士礼仪的哦,您懂吗?”

“不懂,不过爱因斯可以教我嘛。”

“好吧。”沐浴着初夏时节的月光,爱因斯板起了脸,对着一脸天真无邪神色的男孩说道:“首先,骑士不能对放下武器的俘虏和手无寸铁的敌人敌人动武……”

“可是如果他用拳头揍你怎么办?”

“如果性命受到威胁,那也可以挥剑自保……”

“如果他丢掉武器后堵着你的路赖着不走怎么办?”

“您的侍从会去俘虏他……”

“如果我没有侍从呢?”

“……笨蛋。”

“啊?你说什么?”

“大笨蛋!”爱因斯低着头,伸手轻轻地锤了一下男孩的胸口,再不做声。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噗嗤一声,爱因斯突然毫无形象地笑了出来。

“没有啦,只是你刚才的样子好好笑,妾身忍不住了。”

“啊……”男孩沉默了一会儿,接着问道:“那我们今天晚上还练剑吗?”

“太晚了,还是算了吧。”爱因斯坐回了窗台,望着夜空,突然开口问道:“您用望远镜看过星星吗?”

“望远镜?是那种像个长筒一样,两边镶嵌着不平的玻璃的那种仪器吗?”

“是的。”爱因斯笑了,在月光的映照下,女孩的金色长发呈现出了类似于银白的颜色,配上端正精致的面容,圣洁的宛如希腊神话中的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

“我曾经在亲王的寝宫里见过一次,但没有看过……是很有意思的东西吗?”

“当然,用它看见的星空,和用双眼看见的星空完全不一样。”女孩望着遥远的天空,“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妾身会送一具望远镜给您……”

“谢谢,但还是不用了吧。”

“为什么?”女孩低下了头,用有些好奇的目光凝视着坐在床上的男孩。

“我更习惯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出足以让我的双眼看得更远的事物……”在爱因斯惊愕的目光前,他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这句话不是我说的,是我哥哥对他的女伴说的……”

话音未落,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位便宜哥哥在说完这句话后对他的女伴的所作所为,脸颊突然红了起来。望着这一幕,爱因斯再度不顾形象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跳下窗台,和男孩坐在了一起。

时间就这样在沉默之中慢慢地流逝,男孩一直在想着自己究竟该用什么话打破沉默,但直到远处的天际投来第一缕晨曦时,他才终于又鼓起了开口的勇气。

“今,今天的风儿,好喧嚣啊……”

“是啊。”爱因斯整理了一下衣裙上的皱褶,直身站了起来,“妾身是时候回去了,今天一晚上都没睡觉呢,再见咯。”

“再见……”

几乎就在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窗台的刹那,男孩再也抵挡不住困意,仰头倒在了坚硬的木板床上,仅仅几息之后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睡熟后的男孩,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站在他旁边的少年不禁叹了口气,也躺倒在了他的旁边。

和他共处了十六年的少年当然清楚,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通宵未眠。

……

在女孩启程离去前的最后一天,男孩哭了,这是他这辈子第三次哭泣,第一次是出生时,第二次是母亲被人灌下了水银,即将不治之时。

喂喂喂,你之前不是在你妈快死时答应过她不再哭泣的吗?怎么现在又食言了?

少年一边在虚空中推导着数学游戏的答案,一边对那个将男孩的头靠在自己肩上的金发女孩露出了微嘲的笑容。

在他们即将诀别之时,男孩突然从床单下摸索出了几张质地粗糙的折纹纸,放在了女孩的手中。

纸上似乎写的是某些男孩对女孩剑技的改进意见,还有一些结合女孩自身情况制定出的作战技巧。

一个连真剑都没摸过的人竟然给一个身经百战的剑术天才出谋划策,这还真是可笑啊。

然而更可笑的事情还在后面,那女孩竟然郑重的收下了这几张纸,然后哭着用力地拥抱了眼前这位瘦弱的男孩。

难道,纸上的这些东西还真的有点用处?

少年皱着眉,缓步走了过去,伸长脖子瞥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他本来对此并不上心,但映入眼帘的文字却让他惊讶的险些大呼出声。

这男孩竟然专门为爱因斯的这场比赛而建立了一个概率统计模型!

一个生活在十八世纪,而且没有系统的学过一星半点的数学知识的十六岁男孩,竟然能凭借着已有的信息总结构建出一个基于实际的数学模型,系统地分析了每一种战术技巧的优劣所在和整场比赛的成功几率,而且少年还从中挑不出一点错误!

他看着纸上的那些工整清秀的文字和配图,不禁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身旁依旧羞涩地笑着的男孩的黑发,虽说手指最终还是落到了空处,但他夹杂着惊愕和欣赏之意的表情却再也收不回去了。

小家伙,没想到你还真的是个天才啊。

……

“再过半年,等到我拿下剑姬称号后我一定会回来见你的。”

在这一句空洞的许诺之后,女孩的身影便像从来没有来过一般的消失了。

而这一去就是半年光阴。

在这半年里,少年可以明确的感受到男孩的气场与昔日大不相同了,如果说昔日他是一只半生逆来顺受,只有退无可退时才会反咬一口的野兔,那他现在就是一只平时循规蹈矩,但目光却始终让人肺腑生寒的游鹰。

似乎也正是因为这样微小的改变,行宫里欺负他的人越来越少,虽说他依旧是孤家寡人一个,但活得却比之前要顺心了不少。

不过欺负他的人逐渐变少的原因似乎并不仅仅只有他自身的改变,他的那位亲王老爸和便宜哥哥的离开也是主要原因之一。

不久前,那位卡科里亚亲王奉命出使意大利诸邦,而亲王前脚刚走,他的长子就忙不迭地前往了克里特岛,嘴上说是度假,但你见过谁度假时会带上数千枝火枪和整整六艘浅海巡防舰护航的?这个武力配置,要是说去打野鸭捞螃蟹也未免太奢侈了一些吧。

除此之外,这座雅典城外的行宫在许多方面都崭露出了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气象。宫廷侍卫的操练频率比起之前将近频繁了整整一倍,每逢深夜还会有大量满载货物的马车进出行宫的仓库,而这些马车上的货物的来源地大多是附近军营的军火库或某个僻静港口里的某艘货船,巧的是,这个某艘货船不久前才刚刚从某个以军火交易之泛滥而闻名欧洲的国家的港口里出航。

甚至就连那位以身体不适的借口推脱了随夫出使职责的亲王夫人,现在也经常有事没事地找她的那位将军哥哥聊聊天,密谈之中还经常出现诸如“你准备好了吗?”“你给每门大炮配备了多少弹药?”“有多少把握解决掉那个把守城门的军官?”之类的奇怪问题,如果这不是德国骨科的暗语的话,恐怕事情就变得比较诡异了。

与此同时,一种奇怪的谣言也开始在行宫里流传开来。据说那位现在正执政帝都的皇帝陛下根本就是个耻辱的私生子,是皇后在老皇帝出征小亚细亚时和紫宫里的马夫野合后生下的孽种,卡科里亚亲王才是帝国正统的继承人……这谣言编造的实在是太过粗陋,既经不起少数精英分子的推敲,又激发不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兴趣,少年觉得就算是找个写小黄文的执笔,编出来的故事都要比这个亦可赛艇的多。

此时此刻,从小到大听过无数藩王造反故事的少年早就料到了在这种种表现之下到底隐藏着什么真相,但他却惊奇地发现那个男孩对这一切根本就是浑然不觉……事实上,他本身就对此根本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在意的只有那个已经离开半年之久的金发女孩在离开之前和他许下的约定。

少年对这一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很清楚这场叛乱的结果是什么,以希腊南部再加上克里特岛的方寸之地对抗整个东罗马帝国的动员体系和国库储备实在是太过作死,除非发生奇迹或是出个杨威利式的天才将领,否则别人光靠后勤补给就能把你活活拖死。而当正统皇帝的军旗插在雅典城头的时候,他实在无法相信身为亲王私生子的男孩还能够幸运到不受到任何惩罚。

如果他是男孩的话,此时恐怕已经跳上送潲水的马车偷偷逃跑出宫了。就算一时半会儿逃不出去,等到帝国军队兵临雅典时,他也会主动投诚,志愿给朝廷军队带路杀进行宫……反正他对于这座宫殿没什么感情,就算里面的男人全被赶进万人坑,女人和孩子被拉上奴隶船卖去东南亚也无伤大雅。

不过那个男孩显然做不出这样的决定,对此一无所知的他唯一在做的事情便是死死地坚守在这座破阁楼里,等待着那个似乎永远都不会到来的女孩履行她曾许下的约定……

望着那个苦苦守候的男孩,少年总算找到了点在这种“另类的囚禁生活”中的乐趣。

他坐在床边,看着那扇钢铁空镂的大门外的世界如何从一片萧索重归到另一片萧索,看着男孩的面色是如何从清晨时分的期待渐渐变成黄昏时分的失落,嘴角不禁又爬起了一丝带着些许微嘲意味的笑容。

这个蠢货,他也不会想想到了现在这种皇室兄弟阋墙、南北剑拔弩张的时候,那位小姐还会如约而至吗?

……

可是,竟然有女孩真的来了。

只可惜来的不是她而已。

在某个少年正推导普朗克公式的夜晚,那扇已经有半年没被人翻过的格窗突然在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声之中被人推开,闯入者翻窗入室,动作轻得就像一只无意间闯入人类房间的小猫。

男孩的目光中本来充满了惊喜,但在看见闯入者面容的刹那,惊喜却变成了惊恐。

“你……你是谁?!”

望着月光下留着一头红色盘发的陌生女孩,男孩下意识地便想大声呼救,嘴巴却被突然间欺身而上的女孩堵住了。

“不,不好意思!请不要出声!我不知道这间阁楼里竟然有人!”

在红发女孩焦急的解释声中,男孩不住挣扎的四肢慢慢平息了下来。

她似乎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在觉察到男孩不会再继续呼救后,红发女孩轻轻地松开了手,退后两步,接着朝着男孩深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我只是想找一间没人的空房子冷静一下,没想到却触犯了您!”

望着红发女孩的那张满是歉意的面庞,男孩苦笑了一声,揉了揉在挣扎中被磕了一下的后脑勺。

没人的空房子吗?

说来也是,自己这间破旧阁楼单从外表来看,也确实像是间没人居住的空屋呢。

看着如此容易就相信了对方说辞的男孩,少年不禁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对方的额侧,当然,这一下也没有落到实处,仅仅是在他自己的眼前激起了一片镜花水月的涟漪。

小朋友,你再这样下去早晚是要在这上面吃亏的啊。

“不过……您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再怎么说也是皇族的行宫,应该不是一般的小毛贼随随便便就能溜进来的……”

“先生!我才不是什么小毛贼!”仅仅只穿了件贴身短衫的女孩似乎因男孩的话而有些生气,“我是一名骑士!”

“深更半夜翻别人家窗户的骑士?”

“不对……那只是……那只是……”

“好啦好啦……”男孩觉察到了红发少女的窘境,打断了她的话道:“你还是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想要冷静一下吧,毕竟擅闯主人房间的不速之客总要说明一下自己的来意,不是吗?”

看样子,那位红发女孩本不想将自己的来意和盘托出,但在男孩纯净的目光前,她也还是缓缓张开了嘴:“我干了一件正确的事,但全世界都以为做错了……所以,我很悲伤。”

她就这样平白朴实地说出了那个一般人不太可能会在交谈中使用的词汇,然后将期盼的目光投向男孩,却没想到对方却并未投以她习惯的那份虚伪的同情,而是露出了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笑容:“悲伤吗?要这么说的话,也许我也应该悲伤一下的吧。”

“先生……您,做了什么?”自称骑士的少女的身体不知为何微微前倾了起来,白皙的面容上凝上了一层微茫的樱红。

“我吗?我做了十六年自以为正确的事情,到头来却没有一个人……不,只有一个人认为我做的不错。”

“这怎么可能呢?!”

“这当然可能啦。”

男孩仰面躺在床上,长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身世三言两语地告诉了眼前的红发女孩。

他的怨怒已经压抑了整整半年,急需一个能够倾诉的对象。鬼使神差之间,他把这个对象选定为了眼前这位初次相识的红发少女……反正在她看来,二人间将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他一边说,女孩一边听,狭窄的房间里几度充满了月光,又几度重归一片黑暗,直到一旁的少年解完了今晚的第三个数独问题,男孩的叙述声才终于停了下来。

而后,就是少女的啜泣。

“……先生……我……我觉得我所遭遇的那些悲伤的事情,和您所面对的痛苦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我,我真的很愧疚之前在您的面前说了那些话,您对抗困境的坚强意志真的值得世界上所有的人学习……”

还学习呢,就他之前那副逆来顺受的受气包样子我可是一清二楚啊。少年在一旁满不在乎地盘腿坐着,斜乜了一眼男孩的那张青稚面孔。

“嘛,其实这也没什么,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倒是你,你究竟干了什么事才会被‘全世界’指责呢?”

“我吗?”少女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眼泪,声音细如蚊呐:“我违背了家里人的意志,悔掉了一件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定下的婚约,和一个在他们眼里身份卑微的大剑师一同离开了帝都。”

“就是私奔咯?”

“不……其实,那位大剑师也是一个女孩。”

“巧了,”男孩打了个响指,笑道:“我也认识一位同样是大剑师的女孩。”

想到那位还未赴约的女孩,他的神色不禁有些落寞。在月影的遮掩下,他面前的红发女孩并未注意到这出现在男孩脸上的微小异变,而是依旧回道:“那真是太巧了,说不定我们认识的还是同一个人呢。”

“那你认识的那位剑姬现在在哪儿呢?”

“现在还在赶过来的路上,我是先来一步为她安排诸项事宜的。”女孩以近乎强迫症的完美程度整理了一下衬衫上的褶皱,接着抬起了头,道:“很奇怪,按常理,剑姬大人出访的第一站应该是尼西亚或是帖撒罗尼迦之类较为靠近帝都的陆上城市,但她却把目标定在了雅典……”

“说不定是喜欢雅典的景色呢?”男孩装作心知肚明的样子,扶着窗台眺望远方水天相接处的灯塔的淡淡微光。虽然看起来对雅典本地的景色熟门熟路,但事实上男孩从定居雅典以来就根本就没走出过这座行宫一步,别说雅典的景色,他就连距离行宫只有不到四百米远的大海的真正的样子都未曾真正看过。

“也许吧。”女孩看了一眼远方将明未明的天色,又朝着男孩深鞠了一躬:“很抱歉,天快亮了,我不得不先走了。”

男孩有些怅然若失,他挥手告别,直到看着红发少女的身影重新消失在窗台时,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于是他又跑回窗边,冒着被隔壁发现的危险轻呼出声:“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

一阵海风吹来,略带咸腥味道的气流吹散了那拂晓之前最后的声音,但耳力敏锐的少年依然听清了那挥手告别的少女平直温和的嗓音:“我叫维罗妮卡,维罗妮卡·杜伊勒里!”

维罗妮卡吗……直到发觉红发女孩彻底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后,男孩这才收回了探出的头,在少年的注视下,他浅浅的笑了笑,然后在一张廉价的折纹纸上用漂亮工整的花体字写下了一个崭新的名字。

维罗妮卡·杜伊勒里。

这还真是个好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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