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是手指离开了弓弦，碧绿色的箭就消失不见。
在子群的眼中，一抹淡淡的绿光闪烁过后，百奇的弓上就再没有那支长箭的影了。
触觉取代了视觉，在眼睛之后，子群感受到了手腕上的痛。
不同于因为震惊而睁大导致酸疼的眼睛，手腕上的刺痛感是实打实的。
还有一股重力附加在他的手腕上，让他整个人在感受到疼痛之前，便已失衡，摔倒在地。
连“法随意动”的罡雷都没能反应过来的速度，还有鼓足了真气也不能抵御的巨大力量。
子群在摔倒在地时，脑子中一片空白。
“绿闪。”百奇抽出了第二只箭，“这是大师兄为这招弓式取的名字，你认为好听么。”
好像在问子群，却完全不想听他的回答。即使是由好听的声音说出没有波动的话，也丝毫不能掩盖之下隐藏的怒意。
第二抹绿光在弓弦上迅速亮起，转眼消逝，碧绿色的长箭刺穿了子群右手的手腕。
依旧无视了真气的保护，快到连反应都来不及，子群只能在疼痛中体会什么叫重，什么叫痛。
不到五秒，他已连中两箭，而且连一厘一毫的轨迹都没能捕捉到。
“虽然叫一十二月箭相随，但是别称可以依照箭的种类改变。”
百奇抽出了第三支箭捏在手中，同时轻轻拨了一下弓弦，使其发出“嗡”的一声清鸣。
“很可惜，我下山时带的所有箭矢都已用尽，也没有回收，现在只好用这些粗制的青竹箭勉强一下。”
秦无衣都不忍直视那个仰天倒下的年轻人的脸了。
“如果可以，真想让你见识一下用火石制作的箭，那可是连大师兄都......”
“我先说明我那不是害怕！我只是不想被烧到毛！”秦无衣为了自己的尊严挺身而出，却因为迈出一步的时候蹭到了手背，从而感受到了子群现在所受到的痛苦之重。
“是，大师兄不怕。”百奇又看了一眼强忍痛苦还面带微笑的秦无衣，手中的箭多带了三分力气射出。
第三道绿光。
不可视之箭仿佛划破了空间，整只箭停在了子群的膝盖中。这个时候，子群才好像睡醒了一样，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伤口。
双手手腕上的竹箭只有箭头没进他的血肉，刺入他的骨头，并没有从手背穿出。可膝盖却完全被竹箭贯穿，他甚至看到了竹箭空口里的点点骨渣。
那个女人，刚才就是用这种普通的青叶竹打散了自己的罡雷？就是这种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青叶竹几乎要掉了自己的性命？
子群的自信还没来得及完全崩溃，第四抹绿光已经悄然凋零。
他的四肢都被钉上了碧绿色的青竹枝。
“不能让你享受到......大师兄，你怎么叫火石的？”
“火山虹，”秦无衣叹了一口气，“不记得就不要拿出来硬装逼嘛，你快一点啦，我好痛......”
“是，大师兄。”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在打斗时喜欢絮叨的毛病，百奇心里怪罪了一下自己，然后再次射出两只青竹箭。
一只插入子群的腹部，另一只停留在他的右边胸腔。
“我就知道他肯定会吓傻......”秦无衣认命地叹了口气，没去理会一声不吭的子群，向百奇问道：“话说，你练的真气能不能奶我一下？能的话就赶紧奶，讲真，这好疼。”
“应该是不行的，还有大师兄你别老讲这些奇怪的词了。”百奇蹲下身子，把白净的脸蛋凑到自己的大师兄面前，“我还要。”
“我刚刚还夸你长大了来着，结果长大的只有外表吗。”秦无衣伸出舌头，舔了舔百奇的鼻子。
“因为我害大师兄受伤了。”百奇捏住了自己箭壶中的一只青竹箭。
狠狠地，捏住了。
“那不是应该你舔我吗？为什么反过来要我安慰你啊，我好痛的。”
百奇伸出了自己的三寸丁香，轻轻地回舔秦无衣，“那我现在有安慰到大师兄吗？”
秦无衣笑着点点头，“你呀，就是喜欢这种机灵古怪的认真。别在这待着了，我们回宗门再说吧。”
“他呢？”百奇用鼻子亲昵地蹭着秦无衣的鼻子，一指眼神呆滞的子群。
“肯定要带回去的吧，难不成扔在这里？”秦无衣抬头凝视着不肯散去的乌云，“话说这个该怎么办？会跟着那个小子飘进我们宗门吗？”
百奇想了想刚才在子群手中看到的引雷珠，说道：“他刚才用的应该是宋国商氏的引雷珠，那样的话这片雷云是不会动的，大师兄。”
“那你就直接把他拖着带上去好了，”秦无衣又向子群投以可怜的目光，“没有实力是这样的呀。”
百奇刚想搭话，手腕却忽地一动，将捏在指尖的青竹箭激射了出去，正好迎上空中的落雷。
这个世界里很少有人知道，弓箭手除了用弦和抓箭的方式进行近战外，还可以靠锻炼自己的腕力，把箭矢直接甩出，在中短距离内出达到其不意地攻击效果。
甩箭，秦无衣强烈命令百奇必须学会、精通而且大成的秘技。
紧接着，百奇又搂着秦无衣，连续几个翻身躲开了精准度并不高的罡雷。
“还没有昏过去吗？”百奇眼中的冷色更重，她把因为手背连续在衣料上摩擦而疼痛不已的秦无衣放下，提起了长弓。
“大师兄，我只留一口气，可以吧？”
“啊......可以可以，不死怎么样都可以，你快点啊，我疼死了！”秦无衣真的快要流下眼泪了。
最后的五箭，百奇没有丝毫保留。在用真气灌输青竹后，辅以“绿闪”的射击技巧，她将五根青竹狠狠射入了子群的掌心和脚踝。
子群终是未发一声地昏厥了。
“唉，到时候扫登仙楼的又是我——”秦无衣握着自己的左手手腕，不满的抱怨道。
百奇则驱使真气，隔空几米拖着子群的身体，自己则紧紧靠在秦无衣的身边，边走边说：“我也会帮你的，大师兄。”
“你肯定要帮忙的，别想逃。”秦无衣背起子群的包袱，说道，“否则师傅怪罪下来我就把错误全都推到你身上。”
他牵着比自己高出很多的百奇，慢慢朝着山顶走去。
一如当年。
百奇的眼神有点恍惚，她好像不仅仅在看现在的秦无衣，而且是在看跨越了她四分之三生命的大师兄，在看那个不希望她担惊受怕，巧妙地掩饰自己左手伤势的大师兄。
天台宗每十年收徒一次，但掌门人从来都是撂下单子不做事，于是负责收徒的工作便交给了秦无衣。然而不像现在，只要家中不是男子独苗，就总有人愿意送子女入门拜师的现在，最初收徒的时候，山脚下的村子里没有一户人家肯把自己的孩子送上天台山修道。
无他，为了传递香火，也害怕遭人欺骗。
天台宗里阴盛阳衰局面出现的原因便在于此。身处一个生产力落后而又重男轻女的社会，秦无衣只好竭尽所能地帮助那些可怜的孩子。
百奇是被帮助的第一个。
虽然秦无衣在日后笑谈时还说当时的行为算有偿帮助和风险投资，但是对于那个时期什么都听不懂的百奇而言，她亲爱的大师兄并不是在帮助她，而是在拯救她。
冬天，没有下雪却寒风萧瑟。那个长着奇怪猫耳和尾巴的男孩子笑吟吟地走到几乎赤裸着躺在树叶堆中的女孩面前，脱下了身上穿着的看上去非常精美和暖和的白大衣，不顾小女孩身上粘着的灰尘，用手帮她抹去一些后，就那样把衣服披在小女孩的肩上，把小小的女孩包裹了起来。
“冷不冷？”
“......”
“没娘的孩子只能当草，你在不甘心也没办法，所以别用不说话折磨自己，除了你痛苦没人还会痛苦的，懂么？”
“......嗯。”
“好，跟我上山。从今天起，你就要认我做大师兄。”
“大师......兄？”
“没错。认了大师兄，我就会帮你洗澡，喂你吃饭，教你读书写字，供你四季凉暖，为你铺开修道之路，帮你摆平一生困难。有没有觉得自己很赚？”
小女孩怯怯地点点头。她七岁被贫穷的父母遗弃，独自一人从远方的小国一路流浪到这。既没有人伤害她，也没有人帮助她，所以她还不懂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哈！哈！哈！为了庆祝一代的第一个弟子诞生，我决定要——等等，你有自己的名字吗？”
“没有。”
“哈！哈！哈！哈！果然不出我所料！啊，不是在欺负你，你别哭啊......我决定要用我最爱吃的东西的名字作为你的名字！百奇！无衣最爱食物NO.1！怎么样？好不好听！”
但百奇觉得眼前这个她将要叫一辈子“大师兄”的男孩子，是真的想要照顾她一辈子。
自己用坏的一辈子去换别人好的一辈子，怎么看，怎么划算。
百奇犹豫着牵住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男孩的手，一步一步走上了天台山。
一如现在。
“大师兄，刚才被舔掉的眼泪现在在大师兄的胃里，”百奇看着努力将左手藏起的秦无衣，不知是心痛还是幸福地流下了泪，“但是因为太暖和了，所以会化成水汽，对吧？”
秦无衣闻言，奇怪地瞅了百奇一眼，却被女孩子水做的眼睛和水做的眼神吓了一跳，“呃，应该是吧，不过我觉得更有可能是被我吸收掉，老实讲这个话题有点恶心所以请住手......怎么了？”
“没有哦，只是因为太暖了，所以变成汽体的眼泪又飘回来了。大师兄，我还想要再来一次。”
“嗯，这么说来确实啊，这几年我一直在忙着带小荆棘她们，都忽略你们很久了，偶尔想要撒娇也是好事。”秦无衣往下一拉百奇的手，让她弯下腰，用舌头帮她舔去了脸上的泪珠和泪痕，“不过，你们别老是拿我的习惯说事啊，我喜欢舔自己只是......因为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
“因为很可爱啊，大师兄。”百奇亲昵地舔了回去，“只有对大师兄才会这样，因为大师兄是特别的。”
“如果被反种族歧视协会的人听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这种歧视做出反应......”秦无衣嘴里含了一口空气，让它在左右腮帮中来回移动。直到百奇心满意足地站起了身，秦无衣才继续说道：“但是绝对不可以说男孩子可爱，知道吗？要说帅气，帅气。”
“是，帅气的大师兄最可爱了！”
“你这个还不是在强调可爱吗混蛋！小心我打你哦！”
百奇笑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看着百奇高兴的样子，秦无衣抿着嘴，还是提出了那个让自己不好意思的提议：“呐，我说......小百奇，你今天晚上要不要也久违地和大师兄睡一张床？”
小百奇......呢。在大师兄看来，自己果然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吗？百奇点点头，心里略有点失落，但更多的却是欣喜。她说：“也吗？我记得两年前三代弟子们就不和大师兄一起睡了吧，看来有人偷跑了，回去要好好教训一下。”
因为提出这种成人的暧昧意见，平时极度成熟、心理变态发育的秦无衣也感觉到了自己耳根的热度，“如果还要惩罚的话，那她就太惨了，所以还是放过她比较好。”
“诶，我已经知道是谁了。”百奇伸出手，轻柔地抚摸大师兄的耳朵（敏感点），看着大师兄越发红润的脸，说道：“肯定是卷卷吧？”
秦无衣不满地拍开了百奇的手：“是啦是啦，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的耳朵不能碰吗？那个地方就和男孩子的下面一样！你不羞耻我也很羞耻啊！”
“大师兄，你还记得百奇是什么吗？”百奇舔了舔自己的嘴角，突然停住问道。
“废话，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可惜你绝对吃不到的死心吧，因为我都吃不到。”
“那，大师兄......你真的不想吃掉百奇吗？”
秦无衣的脑后扫过一阵冷风，他想起了自己几天前在床上总是“硬来”的麻烦事情。
于是——“诶，百奇，你是不是已经金丹了？”
“大师兄你明明听懂了！”
“那把弓是从哪里得到的？”
“又想糊弄我了！我知道大师兄已经可以勃——”
“呜哇哇哇哇——我的手疼又发作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