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苏子仪握着刀鞘，反手将刀把磕在一个不知死活的小兵头上，白花花和血淋淋的内容物顿时炸开了一朵炫目的花。不过苏子仪的视线并没有为这样妖艳的绮丽停留半分，而是借用惯性，带着小兵的尸体直冲向身边另一个杀红了眼睛的小头目，刀把以同样的方式、更凶狠的气势**了小头目的脑袋。
所谓“众士兵被其不可挡之姿态所震慑，皆退数里”的古籍史记并没有出现在这片小昆仑山脚下的小小战场中，相对的，联军的士兵像是想在那些只会在朝堂中泼墨舞笔的史官们的脸上留下几道鲜红的巴掌印似得，即使处在包围中心的苏子仪已经杀成了一个通透的血人，他们前边的同胞同僚们也跟遇上割草机的野草接二连三地倒下，这些精神状态已经不怎么对劲的炮灰喽啰们依然前赴后继，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视死如归。若是能剖开他们的脑子，看看他们的脑仁，大概心脏大如猫崽这样的妖都会被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吓得浑身冷汗吧？
“杀得此人，赏千顷田，封万户侯，世代受用荣华富贵，肩比三军帅，位同国栋臣。”
若是这个时候，再有个穿越者跑来指手画脚，怒斥他们“皆为利来皆是利往”，他们也肯定会红着眼睛，只管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恨不能把所有挡在自己功名路上的不长眼的玩意儿都杀个干净。没办法——千顷良田，万户上侯，世袭子孙后代，位极人臣——这些平头老百姓又怎么抵抗地住这等诱惑？他们眼中的山上人，天上仙，可比不得实实在在的黄金白银。更何况求道长生一事，只有在不饿肚子衣能蔽体泄了淫·欲之后才会从他们贫瘠的心田里冒出芽来，饥寒交加盗心四起的情况下，向天证道？哈。
不管在哪个世界里，鼠目寸光，只知蝇头小利之辈亦不知凡几，更何况这个世界里，吃不饱穿不暖，挣扎着想要活下去的屁民们可比和平年代的盆子键盘侠们多了去。
相比之下，苏子仪却清醒得很多。她只是处在风暴的最中心，不断重复着杀人这件事。虽然手段手法略有不同，但还是杀人，她已经有些麻木了。
“连让我拔刀都做不到……”苏子仪随手丢出一个大叔的无头尸身，砸倒了几个呜呜哇哇就要冲上来的蠢货，抽空看了看几只在天上盘旋不去的秃鹫，终究还是被杀性沾染了几分，当下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恨，怒吼而出：“我说了！滚开！”
“她马上就要没力气了！”正要冲到苏大将军眼前的一个小兵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跟在苏子仪的怒吼声后嚎了一嗓子，然后就被苏子仪一刀鞘拍得他·妈都不认识他了。
猫崽所不知道的是，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想要猜到的东西，正是他家尾妖精随口点破的玩笑话。苏子仪的确是被派遣出来执行斩首任务的，不过在半道上被联军的探子们和炮灰给阻截了，一直纠缠至今。
罪将，苏子仪倒没觉得自己背负着这个恶名有啥不对的，毕竟是天使亲自指出的身份，哪怕她现在是在违命对抗那个天；毕竟她现在是大周之将，立誓要为大周镇压四方；毕竟……
毕竟从那天开始，苏小小就已经死了。
至于天使重要还是人臣重要，苏子仪已经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她很喜欢在大周王畿的每一日，每一个时辰，以至于猫崽磨破了嘴皮子都没能劝动她挪挪尊臀，往城外跑动跑动，她都不愿意。而姬宫湦那个人主给她布置这种不知所谓的斩首行动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着的奇怪的神情，苏子仪同样不想深究。作为臣子，受命遵守罢了。
只是……苏子仪又想到了那只猫妖，她下意识地感到握着妖皮制成的刀鞘的手又重了几分，当然，倒霉的还是那些不知死活只知道铁着脑袋各种葫芦娃排队送的炮灰小兵们，原本脑袋还能炸开朵花，死得优雅而有气质，现在只能面目全非地进阴曹地府，恳求阎王老子给他们做个不要钱不折阴福的整容手术去了。
苏子仪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当初在城下巡视的时候，她为什么会突然哭出来。根据那只猫妖惊悚的表情，她敢肯定自己哭得一定很丑，大概是配得上“不堪入目”四个大字的程度。
那日回到房内，她摩挲着邪兵的刀柄，细细回想整天发生的事，包括猫崽的长篇大论、几个挨着数落和教育的熊孩子们的表情、心中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和一个颤颤巍巍进来给她送吃食的、只是被她随便看了一眼就快吓哭的宫女。她们当然是要怕苏子仪的，苏子仪心底和明镜似得，清楚得很。整个大周王城又有谁不怕苏大将军呢？纵然那些士兵行伍们受心底欲望所支配，贪恋名为苏子仪的这具漂亮的冰山皮囊，也还是受不住苏子仪一个冷眉横扫，在那双寒霜的眸子下轻易地败退而逃。
若是往日里，苏子仪绝对不会考虑这些无聊的东西，因为毫无意义。
“如果那个时候有你的话——多好。”
苏子仪的眼前浮现出猫崽那张欠扁的脸，还有身上很好闻的味道。根据猫崽自己亲口所说，那种味道象征着他的身体即将迎来第二次发育，也意味着他可以摆脱跟爱德华一样的三等残废身材，进阶成一个翩翩君子温良如玉的少年郎。苏子仪当然不会在秦无衣面前承认自己同样很喜欢他身上的香味，不过这并不妨碍猫崽从苏子仪眼前窜过的时候，苏子仪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而秦无衣口中的“翩翩君子、温良如玉，俊美少年郎”什么的，苏子仪自然是全部无视了。
苏子仪觉得，秦无衣如果可以维持现在这个样子一直不变，如同城墙上刻满岁月沧桑的青石砖一样，就很好。
身旁的敌人还是浪潮般地向她涌来，这已经是苏子仪在这一个月内一人主导的第十七次大规模遭遇战了，粗略估算一下，她在这一个月杀死的敌人足够给她堆砌出一个小人屠的名号。说真的，苏子仪并不喜欢杀人，而现在她已经有点厌烦了，尤其是脑袋上的那几只秃鹫似乎尝到了甜头，总是在她的头顶上飞来飞去，惹人心烦不说还总是轻易地暴露她的行踪，若非总是找不着好时间，苏子仪真的很想第一时间把那几只仿佛跗骨之蛆钉在自己身上的吸血鬼弄死。
或许现在就是个好时间。苏子仪认真地盯着头顶上不肯离去的秃鹫，随手用刀柄捅死了一个没有眼力见儿想要扯她头发的小兵，暗下决心。
是的，我还是拔出了这把刀……
苏子仪轻轻扯动了嘴角，因为牵动了一大片干涸的小兵的血液，刺得她麻木的面部神经都能感受到疼痛了。
她踢开另一个冲过来的兵丁后，把被妖皮刀鞘裹着的邪兵由右手交付到左手上，右手则握上了刀把。
“喂！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快滚吧！你们的老大已经被我羞得脱光衣服了！”就在苏大将军准备拔出邪兵的时刻，猫崽那轻佻的声音突然从小昆仑脚下的小林子里传了出来。
苏子仪一愣，闪开了小兵挥来的兵刃，一脚把他踹开之后，没有上前补刀，而是露出奇怪的表情看向猫崽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边，秦无衣用三条尾巴各卷着一把鹿角尖刀，在跑动的过程中不断挥舞，于那些嘶吼嚎叫的炮灰们的脖子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血痕，整个人却一刻不停地朝着苏子仪这边儿跑来。
“苏将军辛苦了！小的这就来接您回城好生歇息！”
千军之中，秦无衣狰狞却天真地笑着，一颗洁白的虎牙在阳光的照射下耀耀生辉，璀璨得如同碎钻，晕染着令人迷醉的色彩。他见浑身除了深红黑红外再没有别的颜色的苏子仪朝自己看过来，脚下的速度不禁又快了几分，同时奋力挥舞着左手攥着的那颗血肉模糊的人头，邀功似地喊道。
苏子仪却没有回话，她看着周边如同遭受冷水浇头的兵丁们，缓缓放下了左手的邪兵。
“不用怕！苏将军！我马上就来啦！”
那边猫崽振臂高挥，笑容灿烂；这边的苏子仪歪歪脑袋，面如冰山。
这里多的是生死，多得是父子兄弟命丧黄泉，可苏子仪和猫崽却踩着这些凄惨而立，遥遥相望，愈发接近。
猫崽的眼里只有一个几乎被抛弃的可怜女人，苏子仪那边却是又一次听到了什么破碎的声音。
很暖。
————————
哟西各位！第二章送上！我已经很努力的不水了！相信我，这已经是我努力压缩剧情之后的成果了。而且我潜藏了这么长时间，我现在特别想开一本新的书，特别想开——控制住！我的王之力啊！
新书的事先放一放吧=。=我还是没打算放弃靠写小说吃饭，这也是我年少燃烧过的梦啊。
那么，以上，感谢还在坚持追书的各位，和居然还会收藏的新朋友。
荡漾猫感激不尽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