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喊，继而啜泣，再到现在被人放下，半跪在地上，双目失焦地喃喃自语。
因为他的失态，让整个队伍像失去了主心骨般，连裁判喊出暂停结束后，都没有人作出回应。
「这下，我可以上场了吧。」我并不是不会审时度势，而是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应该再早一点出场的，二十六分差距，真的有点为难我了。
「不，让他出场吧。」胖子指向了另一个坐在板凳上的男同学，这个即便是戴着眼镜，也无阻其闪烁眼神的人。
这里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一言堂了，胖子。
可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没有人反对他。
难道说，我被孤立了？
先给这个问题打一个问号，我回过头，直视着胖子。
心里默念着秒数的同时，借这静得可怕的空间，细听身后的脚步声。
「嚯」的一声，我突然地伸出右手，垂直于腰身，就像一个铁马一样栏在路中间。
「碰」的一声，我横在身前的手臂，撞到了来不及停下的眼镜男。
「你们准备好了吗？再不开始就当你们弃权了。」裁判恰到好处的提醒，为我接下来的出场，提供了一个不错的机会。
「我们准备好了。」我抢在其他人之前，回答这个简单至极的问题。
我侧过脸，收回横在眼镜男身前的右手，在他错愕的眼神下，搭上了他的右肩︰「我觉得我有机会追回比数，你觉得呢？」
他的迟疑，代表了他默认的答案。
不等他回答，我就转回了头，继续那不足十米，但举步维艰的路程。
在绕过胖子身边时，冷不防地在告诫他的同时，说出自己的心声︰「如果不是我热爱篮球这个运动，我早就退出这不知所谓的球队了。」
语毕，我推开了围在他身旁的四名队友，孤身一人地走到了赛场上，面对着敌方的五名球员，说实话，我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冷静。
借整理刘海的动作，擦掉额角滴落的冷汗，望向那让我有用武之地的比数板。
六比三十二？
看着比数的我在心里笑了笑。
败部的弱队，我来了。
两周内没有出场的我，光是在场上亮相，就赢得了不少的掌声和尖叫。
眼见队友们不情不愿地出场，希望力挽狂澜的我，自觉地站到了场地中央。
伴随着近在咫尺的哨子声，立于场地正中间的裁判，抛起了手的的篮球。
我身前的对手已经迫不及待地起跳，比他慢了半拍，却在篮球落下时，取得制高点的我，借助身高和弹跳力的优势，把球往队友身边推去。
落地，走位，往人较少的场边靠去，在我多年的练习下，已成为了抢到球后的习惯动作。
因为默契不足，想要提醒队友传球给我，又不能发出声音，使对手注意到我，所以我只能高高地举起右手，在空中舞动，希望能吸引到他们的注意。
接到球的队友，正是被胖子搭过肩的那位。
在接球的过程中，他竟然不小心地向后踏了一小步，这意味着，他必须把球传给其他人。
快速地扫了眼场上的情况，把视线定在我身上的他，竟然出现了半分犹豫。
慢了。
拿到球的他，开始被对方队员包围，不过只要他愿意对空一抛，就能避开人群，把球传到我的手上。
他动了，可他望着占有进攻优势的我，做了一个假到不能再假的动作，把球传给已经有对手卡位，站在场地左边的队友。
原来，他们还是对我耿耿于怀，我们之间的心结，竟然大到能让求胜心切的他们，愿意为了为难我，而放弃输赢。
早就从之前的比赛，猜到队友们行动的对手，在预先站好的点上，把球在空中拍了下来。
队友们在瞬息的错愕后，露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欣然接受这低级的失误，像丧家之犬一样，心有余而力不足地缓速回防，让对手在我看来错漏百出的配合中，在队友们间，如鱼得水般在人堆间穿梭。
那慢得可怜，姿势奇特的上篮，在无人阻挡之下，夺得了本应属于我的下半场第一球得分。
场上寥寥无几的掌声，似乎在配合我证明，对手的进攻，是多么的疲弱。
被这种对手打败，你们会不会感到惭愧，这群半桶水的家伙。
用半桶水来形容你们都太过了，我的队友们。你们根本就是一群空桶子，还是専门用来装饭的那一种。
抱歉，我可能想得太过份了，幸好我没有把我的想法给喊出来。
「你怎么不来回防，」那个明明看了我一眼，却硬是不想传球给我的队员，先发制人道︰「害我们又输了一分。」
他抬手直指我的动作，使他本来被留海遮住的双眼，在点指时，和我对视。
那是一双带有怨气的双眼。
他冷俊的表情，配合他笔直的剑眉，使他锐利的眼神，更加锋芒毕露。
他没有在意从直挺的鼻子上滑落的汗水，任由它滑进微微张开的嘴里，就这样死死地盯着我。
这明显针对性的言语，并没有得到其他队员的认同。
纷纷离他而去，回到篮框下准备发球的他们，用行动表明了他们的态度。
而喊出这句话的当事人，才在回头之际，在怯怯地低下了头时，又摇了摇头。
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为了朋友间所谓的义气，竟然能麻痹自己好面子的性格。
我用最普通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想把「你这个饭桶﹗」的信息传递给他。
可低下头的他，又怎会看到；就算看到，又怎么猜到，我这高深莫测的眼神，到底代表着什么。
出于对队友的不信任，我自觉地在发球时站在了我方场地的正中央。
站这里如然是正确的选择，站在边线的队友，再一次地不把球传给没被人卡位的我。
不过没关系，篮球经验远比你们这些学长来得多的我，抢先在球传到对手手中前，在空中把球接过。
在敌我都无法反应过来之前，带球突进，轻而易举地利用一个转身，扭开了唯一在防守的敌方球员，来到了敌方的三分线内。
这时，不需要花巧的技术，一、二，稳稳的两下踏步，踩在那每次训练都踏过的地方。
起跳，得分，回首，所有的动作行云流水。
但这还不够，因为这场地有点大，大到我有点听不到场外的欢呼声。
细听声音的我，背对着球框，依然能听到那声发球时的呼喊。
右边﹗
我闻声而动，借离去的背影，让对手在巨大的比分差下，失去了应有的警觉。
急停，右转，拦下在空中前行的球，这能透过反覆练习学会的动作模组和反应速度，在他们眼中就是这么的不可思议。
重踏刚刚上篮得分的木板，清爽的落网声，表示得分的哨子声，还有离得远却还是能清楚听见的助兴声、打气声，都仿佛让我回想起初中，那支被我一人独立支撑起，且不断进步的球队。
只可惜，我虽然喜欢这运动，喜欢这令人鼓舞的气氛，但是我更希望，这是我的最后一场比赛。
深知同样招数不可能取得多次成功的我，踏着碎步跑回了中场。
「我知道比分差得是有点多，但一上来就这么拼命，小心体力不继。」刚刚发球的队友，给了我一个善意的提醒。
「放心吧，这种程度的消耗，还是能撑到比赛结束的。」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硬是没有说出鼓励他的话。
只见他也轻轻搭了下我的肩膀，在转过头去的同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大家都不容易呢，都要活在别人的圈子里。
对于克意绕开我的进攻，我也是无能为力。
碰﹗
撞板了﹗
球在反弹后落入了我方队员手中，来进攻吧，我仅有的三名队友。
快速的传接，纵使算不上多完美，但也能从中看出他们的努力。
没过几秒，唯独没经过那名带有锐利眼神队员的球，落到了深入敌阵的我的手中。
面对正面有伏，兼左右夹击的对手，被包围的我早已没了退路。
我利用对手还没能触碰到球的一秒多，在三分线外遥遥看了眼球框。
起跳，凭感觉推出了悬在头上的球。
球在空中停留的时候很短，但也足够让我判断这球是否会进，还有细味那屡见不鲜的高呼︰「三分」。
必竟，我很可能再也听不到，这美妙、悦耳、只为我一人的欢呼。
咇﹗
连续的得分，也许挽回了队友们些少的信心。
在回头准备回防时，我故意转向平时不会转过的观众席反方向，只因为我不想对上凌彩的目光。
其实我是知道她的名字的，只不过，对不起她的我，无法叫出她的名字。
那是在两周之前……
不过说到对不起她，那应该是更早之前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