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看不见的敌人

作者:无畏怪 更新时间:2021/3/18 16:49:07 字数:6188

红狐离开得悄无声息,只是发来了一封邮件。“霍来的格蕾博士大概能帮你搞定手的问题,……还有她的伤。”

杰活动了一下右手的义肢。似乎不太习惯,不过总比空荡荡的时候好多了,至少不算个残疾。——就是外观实在不怎么样。

一周的陆地飞奔,一周的水上跋涉。来到霍来之前杰的起居基本都由米卡料理。草草离开aliceone的他们为了尽早帮杰恢复“原样”,披星戴月昼夜赶路。大家虽然都有疲态却毫无怨言。

红狐垫付了所有维护和义肢的费用——这对杰来说是雪中送炭。之前的大骚乱被定为杰一行人的责任,B2鬼鳐的赏金被全部拿来赔偿aliceone的损失,经济状况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拮据状态。

“有意见的话怎么不拿赤色恶魔的人头来换钱?!”

Aliceone的镇长如是说。他完全改变了开始对他们的态度,视杰一行人为洪水猛兽。“aliceone有绞刑官比恩就够了!”

可靠的绞刑官比恩确实帮了大忙,否则的话天知道事情还会发展成什么样。而比恩本人却不打算向他们索取什么。

至于所谓的“复仇女神”系统,当时的所有人都只能模糊的听到似乎是让提亚马特的引擎自爆的功能。养伤期间对此有兴趣的杰也尝试调查了一下,他所知道的提亚马特那永远不会能源枯竭的动力核心——alpha称之为反物质引擎——即使已经不再对外提供动力,其本身却永远不会被真正的关闭。但直到他用BS信息机联系了几位认识的博士,了解到了所谓的“反物质爆炸”的真相后,杰的冷汗才如雨点一般落下——如果当时自己没来得及阻止alpha的话,消失的究竟会是红狐、还是整个镇子、甚至整片大陆或者更严重呢?

谢天谢地,这一切没有发生。

“7环,7环,6环,8环,7环。”夏琳看着靶心报数。

杰叹了口气,甩开左轮手枪的转轮,将子弹填进去。

“手的状态问题?”拉希德在旁边看着。

杰没说话,填完子弹以后合拢转轮,继续射击。

砰!砰!砰!砰!砰!

夏琳看了看靶心,摇摇头。拉希德转身离去,夏琳回头看了看,拍拍杰的肩,也走向港口边的酒吧。

手的感觉并不是不好。杰看着自己的新右手,抓握了一下。格蕾博士的技术并不差,不如说这只手的反应比以前还要好。——杰算是理解了为什么有人愿意将自己的身体进行改造了。“改造是异端!”拉希德和夏琳都这么说过。杰笑了笑,摇摇头。

当然不是手的原因。杰对自己说,看向旁边的大房子,那是格蕾博士的研究中心,alpha现在就躺在那里。

“死?你开什么玩笑呢。”格蕾博士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孩子的科技含量比你想象的高多了,随随便便就能坏掉的话就太夸张了。”

杰并不是第一次见到格蕾博士。在最早出来冒险的时候他就曾经拜访过这位大名鼎鼎的仿生化学领域的专家。令人惊讶的是,虽然顶着专家博士的头衔,格蕾博士本身年龄甚至不到三十岁。她拥有冷峻的气质、美丽的相貌以及出了名的毒舌,第一次见面便将企图请求格蕾博士帮忙制造多功能数据机的杰骂了个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而当时的杰身上的钱已经被小偷摸得干干净净。

刚一到达研究所,Alpha便停止了自己的机能。杰几乎要发疯了一般不顾自己的残肢而要求格蕾博士先“救活”alpha。

“她只是在判断出你到达安全地区以后开始了自我修复而已,这孩子的身体可是战车都碾不碎的。”格蕾博士叼着烟,敲了敲手术台上alpha的脑门。

安下心来的杰接受了移植手术,换上了难看的新生化义肢。Alpha则被格蕾博士用各种仪器包围起来,然后她把杰他们赶出了实验室。

“虽然其实我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从外部进行一下辅助修复还是可以的,你们这些粗人就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赶紧给我凑手术费去。”她叼着烟的表情显得十分冷漠。“你的手的手术费用红狐给垫了,这孩子的手术费用可没人支付。”

就这样,基利亚和米卡去了镇上的猎人公会,杰则找了个地方开始“复健”,拉希德和夏琳自然而然的就鬼混到了酒吧里。

杰依然担心着alpha的健康,所以他射击一直无法很好的发挥,最后一次射击失败后,他收起枪,也走向酒吧。

“没有通缉犯?”杰皱了皱眉头。

“是没有‘可猎杀的通缉犯’。”基利亚纠正。

隐形刺客:无信息。——这个连线索都没有。

银发力量:无具体信息。——这个得费劲找线索。

鲶鱼潜艇:在湖里。——这个得找到什么时候??

巨龙水虱:在湖里。——理由同上。

“这样短期筹不到钱。还不考虑我们有没有实力猎杀这些家伙。”杰下结论。

“要不,先找找每周悬赏?”米卡提议。

“那最多能够基本开销,除非我们都加班加点。”基利亚说。“车队规模已经不是一般猎杀能满足的了。”

杰皱眉思索,良久,深吸一口气。众人都期待着他的决定。

“节衣缩食吧。”他说。

就这样,除了“猎豹”和“旋风”以外的其他车辆都开进了港口仓库休息。基利亚和米卡驾驶战车在周边进行狩猎,拉希德和夏琳则到渡船上参加随船护卫的工作;至于杰,因为身体恢复的原因暂时留在镇子里休整,也顺便调查有用情报。

天色渐晚,酒吧里聚满了码头工作完成以后来放松的码头工人们。杰坐在吧台前查看着附近的情报记录,顺便竖耳聆听工人们的聊天。

“对呀,没错!山腰那家的露西小姐的胸真的很大,啊哈哈哈哈……”

“最近被偷的阿基老爷子家其实早就一穷二白了,最值钱的其实就是那把门上的电子锁,还没派上用场!”

“老板已经要我们不休息连续工作半个月了,我真想把他丢到海里去喂章鱼。”

“去沉没废楼找东西的那只探险队已经多久没回来了?两个月?四个月?什么都快一年了?我看肯定是都死了。”

“说起来,艾伯伦家真不够意思,就算是欠我五百块钱,也不至于一夜之间全家都搬走了吧,连家具都懒得带走。”

都是闲扯。杰听来听去也没找到有价值的信息,他收起小本,准备出去走走——想去格蕾博士那里看看。

“啊客人,天要黑了,对这里不熟悉的话晚上请不要乱走,最好早点休息。”酒保看到他要出门,指了指外面的黑天。

“哦?”杰停住了脚步。“这里晚上有什么问题吗?”他终于有一丝熟悉的嗅到猎物的味道。

“最近半年来镇子上不太平。”酒保说。“老人犯罪团伙偶尔会来作案,也有很厉害的小偷,不管多先进的锁也会破门而入。还有绑架案的发生,——虽然要赎金的人一直没有出现。猎人公会也派不出多余人手来调查这里。”

杰直骂自己的愚蠢。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模糊了判断力,要知道什么新闻直接问酒保不就很清楚了。

“好的,那我晚上会出去看看。”杰对酒保说。“我好歹也是个猎人啊。”

“你们到这里之前的几天有个老猎人也说过要调查,但是她再也没回来。”酒保说。

老猎人?杰想起当初在遭遇小偷的时候也曾经被一位老猎人帮助过。连猎人都会遭遇危险,就更需要认真调查了。

“谢了。”杰向酒保挥挥手,走出了酒吧的大门。

霍莱是一个很重要的港口城市,几乎是连接东西大陆的唯一枢纽。从西部挖到的物资、货物都会通过这里转运,一部分通过镇子南面雷克桥的陆路送往东部,另外一些则装入渡船,运往水上基地和对岸的多安,而同时东部的农作物、补给也会集中到这里,然后运往西部大陆更深的地区。

交通枢纽自古以来都会比较繁荣,霍莱便是如此,镇子的规模相当的大,沿着湖边的山而建设而成,曾经也有过数量庞大的警卫部队,不过现今已经大多数移到了西部大陆更深处的几个镇子,只留下了基本的自动防空炮来防范周围飞行怪物的骚扰。事实上,不管什么警卫部队,也都只是为钱服务而已。

杰沿着上坡路走上街道,离开了灯火通明的港口区,他的确是感受到一丝异样。

沿着上升的街道慢慢走上去就是居民区。然而和港口区不一样的是,居民区明显缺乏活力和生机,现在天刚刚黑了才没多久,居民区已经基本没有人在街上走动。

这不对劲。杰观察着四周,居民们多数屋子里都有灯光,但是他们的窗户却基本都遮蔽着,挡住了大部分透出来的光线。这个本来规模和aliceone差不多的镇子,天黑以后的气氛和aliceone却是截然不同。

死气沉沉。杰走在街道上,自己都能听到靴子踏到地上的回音。天已经完全黑尽,杰靠着一点点微光小心的走在街道上。

忽然有一点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杰本能的警觉,拔出了左轮手枪。他的直觉和经验通知他,这有危险。

慢慢的走过一个街角,杰偷偷的探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杰到近前,街道上空空荡荡。

忽然一阵冷风吹过杰的后背,一阵寒颤袭来,他本能的向前一扑,一个翻滚后蹲立,回头用枪指向冷风吹来的方向。

还是什么都没有。一丝恐惧爬了上来。刚才的感觉就是来自这个方向,莫非是自己的直觉出了问题?

他慢慢的站起来,平端着左轮手枪四处观察。仍然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杰谨慎的前行,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有些神经过敏了。

忽然一丝细细的凉意划过了自己的脸颊。受到刺激的杰侧身翻滚,同时向感到凉意的方向猛开两枪!

枪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路两边的居民宅内传来各种骚动的声音。有的人尖叫起来,也有男人怒吼的声音,婴儿的哭声。有的门偷偷开了一条缝,然后又忽然关上。

杰四处张望。还是没有任何能看见的东西,嘈杂的环境也掩盖了周围的声音,让他无法再判断周围的情况。

忽然他感觉到,视野的一角的空气似乎像波浪一般的荡漾了一下。随即,沉重冰冷的杀意也慢慢远去。

刚才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镇子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而杰再也没有感到异样。他细细的思索着,大脑飞快的联系着最近的消息。

看不见的东西……通缉令……绑架案……。

似乎有什么东西浮现出来。

“说起来,艾伯伦家真不够意思,就算是欠我五百块钱,也不至于一夜之间全家都搬走了吧,连家具都懒得带走。”

“……还有绑架案的发生,——虽然要赎金的人一直没有出现……”

如果自己推断没有错的话,杰慢慢的确认了这个逻辑。

应该就是那个没有任何消息的通缉犯没错了。

隐形刺客。

杰回到了旅馆,发消息通知了伙伴们。米卡和基利亚最先赶了回来。

“对手看不见的话,怎么打?”基利亚听完杰的话以后说。

“需要使用那种大范围攻击武器,我记得以前用过次声波武器,在这里应该能派上用场。”杰说。

次声波武器是一种声波发射机,发射一般人耳听不见的定向低频率声波引起目标共振从而达到结构损坏的武器,攻击范围非常大,完全不需要瞄准目标。

“不行吧……。”米卡提出了疑问。“因为是在街道上,用次声波武器会伤到别人的吧……?”

杰倒是没考虑到这一点——米卡为别人着想的方面总是想得更多。他看着桌上的通缉令——那是一只爬虫类怪物的模糊照片。

“那就……只能想办法让它现形了。但是这样狩猎难度就会大很多。这怪物似乎很狡猾,一有大的动静就会马上逃跑。”杰思考着。

“那让那些家伙来如何?”基利亚对外面撒欢的战狗们努努嘴。

杰白了他一眼。“那四个家伙玩得高兴了只怕会把镇子都给犁一遍。”

忽然一只手拿起了桌上的通缉令。“看不见?看不见不等于打不着啊。”夏琳的声音。“你说呢大叔?”

杰抬头,夏琳和拉希德已经回来了。

拉希德微微一笑。“想比比谁先抓到它吗?丫头?”

“那就准备设伏抓它吧。”杰长出了一口气,没有什么比这两位自信满满的战士更可靠的了。

第二天晚上。

“不用战车的理由是?”基利亚在耳机里问。

“战车动静太大,那东西可能不一定出来,何况在城镇里战斗用战车会扩大损失。”拉希德回答。

“……那,也不至于让我当诱饵吧……。”杰十分不情愿的回答。

“少废话,现在你的身体状态最差,那怪物肯定会选择病号下手,你就闭嘴乖乖往前走吧。”夏琳偷笑。她正趴在一座房子的房顶上,用瞄准镜看着杰。基利亚趴在她的旁边,拿着望远镜四处观察。拉希德则悄悄的隐藏在巷子里的阴影处,米卡不参加这样的战斗。

事先通知了周围的居民们撤离,杰现在倒是不担心会造成无谓的伤亡——不如说现在自己的安全状况才是最糟糕的。他不断提醒着后面有自己坚强的伙伴们看着来壮胆。手中的突击步枪随时保持着上弹状态,他慢慢的往前走着,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夜晚的街道静悄悄的,完全不像是一个大镇子的风格。偶尔会有凉风吹过来,吹得杰寒毛直竖。杰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乘车战斗的时候太多了,以至于离开了战车胆子会变小。——实际上,面对未知的敌人,任谁都会感到恐惧。

没有动静,没有动静。杰握枪的手心被冷汗浸透,他调动了全身的感官来防范探知周围的信息。耳机里伙伴们也已经不出声,这让杰更添了几分紧张。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度紧张的杰已经无法计算时间的流逝,他已经走过不知道几个街角,任何风吹草动也会让他全身发紧。

然后,他忽然感觉对面的街角的空气像水波一样微微的荡漾了一下。正在他考虑是否因为自己太紧张而产生幻觉的时候,耳机里传来了拉希德的大喊。

“躲开!!”

几乎听到声音的同时,杰的身体条件反射的滚向旁边。同时感觉一股风从旁边刺过,风里有一股腥臭的味道。

杰翻滚到旁边,随即对着风的来势开火,枪声再一次打破了镇子夜晚的死寂。

没有打中——至少是无法辨认是否打中。当然杰也根本没抱希望能奏效,他丢出烟幕弹,转身就跑。

既然看不见对方,那就让双方都看不见。这是杰丢出烟幕弹的目的,剩下的交给信心满满的二位战士了。

夏琳的枪声响起。杰无法确认打向的是哪个方向,他只能在逃跑的途中藉由子弹的声音来判断情况,似乎是击中了。

“哈哈,你继续跑,我能看见那玩意扰动周围的空气!”夏琳兴奋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伴随着子弹上膛的声音。

杰拼命的跑过街道,拐过一个街角以后他看见了拉希德。拉希德单手握刀,双目微闭。

他跑到拉希德身后不远处停下,回身举枪瞄准。第二声枪响又响起,这次杰又清楚的听到了子弹破开皮肉的声音。

拐角处空气又起波纹!拉希德第一时间沉下了腰,而杰已经能模糊看见怪物的血似乎流了出来,但是也在慢慢的变成透明。

忽然拉希德身子一侧,似乎躲过了什么,随即提刀在手跃向前去,长刀狠狠的劈了下来。杰这次更加清楚的看到空气的抖动。但是凭他的射击技术,他并不敢贸然开枪。

拉希德开始以娴熟的步伐辗转腾挪,而他的眼睛始终是闭着的。夏琳的射击也精确的一发接着一发。这个怪物在面对两位更像怪物的战士时渐渐的落了下风,杰不由得为自己之前的恐惧汗颜——有如此可靠的的战友,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渐渐的似乎节奏慢了下来,拉希德的动作变得更加游刃有余,而夏琳的射击间隔也渐渐变长。两人都在寻找击杀的最佳时机。杰也端起枪瞄准,他已经开始适应了这种感觉——夏琳通过环境的细微变化捕捉敌人的方法,和拉希德抛弃视觉采用其他敏锐的感官捕捉敌人的方法。

很好,很好。杰已经能“看见”怪物慢慢的变得疲惫的样子,他也开始慢慢逼近,寻找最佳时机准备将怪物击杀。拉希德已经步步紧逼将怪物迫到了死胡同的尽头。

旁边一座黑漆漆的小屋的们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众人都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情况的发生。一个金发的瘦小的身影从里面跑了出来,身上还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背囊,然而他根本观察不到周围的情况。似乎被战斗吓坏了的他慌慌张张往外就跑,然后一头撞在了一个看不见的东西上。

“危险!”杰脑海里第一时间意识到了情况的紧急,他飞奔过去将那个人扑到在地。然而对方却拼命挣扎想要离开,还狠踹了他两脚。

背后的怪物吐出腥臭的气味,杰已经被浓烈的杀气所覆盖,他知道怪物已经扑了过来,下一秒钟恐怕自己就得和这小子一起毙命。

夏琳的枪声响起,但是击中的不是怪物,而是杰身边一座房子阳台的支撑柱。几乎同一时间拉希德也跳起来斩断了另一根柱子。

阳台垮了下来,巨大的板子砸在了杰的身后,正好把他们和怪物隔开来。怪物撞在了板子上,发出细细的嘶嘶声,然后渐渐的远去。

拉希德把杰从灰尘和废木板石块里拖了出来。杰回头想拖起救下的那个人,却发现他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散碎的包裹。

“让它逃掉了?”杰丧气的坐在废墟上,问。

“逃掉了。”拉希德拍拍身上的土。

夏琳也扛着枪走了过来。“真可惜啊,就差一点我就能打爆它的脑袋。”

“哼,明明是我马上就会切下它的头。”

杰苦笑摇头,这两人不在战斗的时候永远处于争执状态。他看着走过来的基利亚,基利亚正用一个手指勾住望远镜的系带转圈。

“看清楚什么样了吗?”杰问。

“很显然,”基利亚回答。“这个所谓的红外望远镜,是骗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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