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南方雪山的图尔一族在广阔的空中向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炫耀着自己的翅膀。诺大的天空竟容不下没有翅膀的人。
双星在空中释放着自己的热量，拼命的给地上可怜人的行囊多添几分重量。
这些可怜人中就有今天帝国上界最惨的小哥，F51403。因为今天是他的“流放日”。
“F51403。鉴于你各项指标不达标，在帝国条令的规定下，决定将你下放到527号地下城。从即日起，帝国没有抚养你的义务了。”
车内的小哥脑海中还在不断重复着这段话，这句冷冰冰的人工智能语音让F51403从内到外全部都凉透了。回想起上一周自己还在不算太温暖的暖房内偷吃院长剩下的面包渣，虽然有点苦有点咸有点干，但终归是食物。
还记得教材里面的地下城介绍，那里简直是个吃人肉的世界，是残暴的、混乱的、毫无人性的世界。在夜晚人们担心的不是噩梦，而是有人饿极了直接啃食自己的躯体。
小哥看着自己发黑的手臂，那是昨晚他偷偷去锅炉房里找了点灰抹在身上的。但愿这样可以避免第一天自己就被分食，应该没人会吃这种黑乎乎的东西吧。
话说自己为什么会被下放，小哥其实一直搞不明白。自己不就是人造人嘛，无非就是从优质精卵子库里选出一对，然后放到培养器里面培养出来的嘛。人造人会在16岁时会进行考核，优秀的人会允许在上界工作。不优秀的则会被下派到地下城。
这么重要考试肯定不能由人来担当，帝国会直接派出机器考核官，直接对考生的大脑进行扫描，根据大脑皮层和神经细胞得出结论。小哥心想是不是自己进入机器的姿势不对。还记得院长把质检报告单给自己看的时候，扫描显示满脑子全是红色，全都是不达标的地方。咱就是说没脑子的人也不至于这么多红色区域吧。这也不行啊，关乎前程的事情，小哥赶紧去问院长。一问，不清楚不知道。二问，已经给上面反应了。三问，滚蛋，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院长都发话了，那还有啥办法。灰溜溜回到房间收拾东西吧。当晚小哥就把自己平时舍不得吃喝的东西全拿出来吃了，还鼓起勇气跟女神表白了。
“W19236，我…我喜欢你！”小哥嘴角的零食都还没擦干净。
“啊？你谁啊？”
就这样小哥继续回到房间吃东西去了。吃到一半才想起来，不对啊，地下城那帮疯子全是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我把自己吃的这么胖图啥？成为餐桌上最美味的那块肉？他又赶紧把自己吃进去的东西吐了出来，难受个半死。剩下的东西给平时没欺负过自己的人分了分。
一大早，棺材车放着哀乐就来了。在众人的目视下几十个倒霉蛋一起坐上了这辆0113型单人运输车。这种车一般都是运送像F51403这种上界遗民的。整个车型突出一个省字。四个轮胎滑稽的挤在一起，就像是给棺材硬生生安装上四个轱辘一样，也因此被戏称为“棺材车”。
只能说是名副其实，从上界到地下城，那可不是一直脚踏进棺材了嘛。你问我另一只脚？要不去别人肚子里找找？
“鉴于你在帝国上界的优良表现，给予你一定的生活工具和五百晶石。”语音结束，棺材车内部打开了一个小柜子，里面放着一个背包和一条晶石手链。
小哥刚要伸手去拿，一只胖乎乎的手抢先一步把那个背包跟晶石抓住了。原来是一个院的小胖，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简直跟个小霸王一样。
没等我们的小哥悲伤，一双机器手从车内伸了出来，直接给了小胖一个大耳光。
“接收人不符合生物特征。尽快归还。”
帝国是由一个智能无人化政府管理的，所有决策都是由一台超级中央处理器发出的。帝国人相信，只要是人就或多或少都会有私心，有冲动。只有机器才会公平公正处理每一件事。
当所有人不都参与，才能达到真正的理性与公平。
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渐行渐远，小哥甚至觉得连双星都越来越暗了。过了一天一夜，密集的高楼才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地。F51403从小到大都没有看过这种荒野。虽然看上去一片荒芜，但是时不时出现的几棵小树和聚成堆的野草又会零星地蹦出一点生机活力。
这样的景象让F51403对地下城竟多了一番期待和盼望。那是个全新的世界，尽管黑暗无比，但是有一种东西是帝国上界不曾拥有的。
夜幕再一次降临，双星的余晖又一次撤离了这片土地。接下来就是人类的时间了。不远处灯火通明，熙熙攘攘好不热闹，那是这次他们的中转站— 一个上界前哨站。
前哨站是上界和地下城的连接枢纽，所有货物都通过这些分布在偏远地区的小镇流通的。
这里是秩序所能到达的最终点，也是超级中央处理系统延伸的终点。离开这里，将毫无秩序可言。小哥趁刚刚上厕所找了一个离欺负他的小胖近一点的位置。也不指望他能保护小哥，只希望那群怪物盯着白白嫩嫩的小胖而不是瘦弱干枯的自己。
F51403趴在窗口，看着小镇街道上挂着的灯笼和五颜六色的彩旗，街上的人们忙忙碌碌，街边的小店热气腾腾。吆喝声，叫卖声，嬉闹声像是一股魔咒一般钻入小哥的耳中，让他渐渐迷失自己，陷入美好的幻想之中了。这里的热闹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车子继续向前开动着，将小哥的幻想扔在了身后。泥泞的小路已经让车内的好几个人受不了了，还好车内有新风系统。
“919号地下城已到，请指定人员下车。”冰冷但熟悉的语言从车内发出，吵醒了车内正呼呼大睡的几人。众人一听，心里一惊，连忙一看，外面夜幕难掩颓势，双星的光芒懒洋洋地渗透进天空，接管这个无人认领的天空。
灰蒙蒙的清晨，露水趴在窗户上张望车内，车内的人张望着车外。看不见尽头的草地上，突兀地出现了用木头搭建的一个小小营地。营地内四处都是杂乱无章的箱子，地上都是随处可见的垃圾。就连前天下雨形成的小水坑，似乎都在尽力地逃离这个地方。
“...请以上人员下车。”车内发出指令，大门打开。一股浑浊不堪的空气扑面而来，让F51403都睁不开眼睛。“...请以上人员下车。”车内的语言再次催促着。
小哥看着车内的人逐渐减少，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了。已经经过了好几个地下城了，可还是轮不到自己，离帝国近一点终归是好的。
小胖很早就下车了，小哥还记得那群营地里的人看着小胖的眼神。就像看着自己的晚餐一样，脸上挂着充满希望的微笑。小哥想到这，赶紧又从裤兜里面拿出一点锅灰，往自己身上摸了摸。
“请保持车内清洁。”
时间终归是往前走的，车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拍打着车窗。小哥朝外望去，远处巍峨的山，近处无际的草，天空给这幅景色画上最后一笔灰。时不时出现的小溪默默地穿过大地，流向远方。在没人注意的地方，世界也在很好的运行着。
车内的温度是25度，座位是不知名的软性填充物，常年使用已经变得有些硬了。车内的灯光随着车身的摇晃也被迫跟着晃动着，喊上某颗没有拧紧的螺丝一起开启了演唱会。小哥躺在座位上，伸了伸有些坐麻了的腿，就着雨声，慢慢睡了过去，享受着最后的平静。
“527号地下城已经到达，请指定人员下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