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醒过来的时候，窗外的太阳无限好，大脑的疼痛缓解了不少，他怀疑是自己又感冒了，不过现在倒是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但是很快，恐惧与不安爬上了他的脚踝，一直衍生到背脊，顾远几乎是摔落到床下的，他爬到窗台上往下看去，空旷的小区和平日里没有区别，昨天江程的死亡就好像是一场噩梦，就连血迹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神明给了他一次机会，但江程还是死去了，并且就在顾远眼前，光是这么去想，他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人狠狠揍了一拳，但日子终究是要过去的，就像未来三年一样，顾远的人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顾立国也不允许有变化。
想要反抗大人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生长了十五年，光是平等的去交流都要鼓起莫大的勇气，更别说抬起手去反抗了。
唯一能做的只有忍耐，顾远必须要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现在的顾立国大概还在生气，他必须去道歉，不然又会被关在房间里不允许出去。
但是坐在餐桌上的顾立国和平时一样在看着财经报，并且对顾远的到来没有表示任何的意见。
顾远喝粥的时候还是忐忑的，他时不时用余光去看一眼顾立国，生怕下一秒就会有巴掌落在脸上。
可直到碗中的粥见底，顾立国也没有提及一句昨天发生的事情，反而是顾远盯着他看才从抬起了头，“顾远，自己的碗自己去洗。”
“好，好的。”顾远连忙捧起了自己的碗，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向了厨房。
他听到身后传来顾立国的声音：“明天江程会来给你补课，要好好学习。”
“好……诶？”
顾远本来是应付的回答，但是很快就注意到了顾立国话中的违和感，“江程”？顾远的心跳加速，他装作平静的洗好碗，然后走到日历的前面。
2010年2月12日，距离江程死亡还有两天。
顾远不得不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神明的恶作剧，但同时他的心情也明亮了起来，如果一切都能挽救的话就好了。
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他也不知道要是下一次江程死去了，自己还能不能得到这个机会了。
所以在13日降临的时候，顾远那一夜都没能睡着，睁着眼睛看着天空泛起鱼肚白，然后顾立国早早地出门了。
每次顾立国说江程要来补课的那天，几乎都会与江程在玄关处擦肩而过，递给江程补课的费用。
而江程的脸在这种时候就会像木偶戏里的木偶一样，被人牵动着绳子，对顾立国露出有礼貌的表情。
江程也不喜欢顾立国，顾远是这么想的，但他转念又想，为什么自己会想到“也”这个字呢？一些没有必要的记忆总是会在他想着要去讨厌这个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的父亲时回想起来。
比如小时候学校组织表演，顾立国会在校门口拿着棉花糖等着他，不少同学都很羡慕顾远，比如被老师骂了之后，顾立国会抱着他说“没关系”，还有很多，像老电影一样播放着。
江程讲解题目的时候，顾远心不在焉，他忍不住会联想到昨天在窗台上看到的江程，甚至连胃部都开始不适。
大概是察觉到了顾远的分心，江程放下了手中的笔，轻声问道：“小远怎么了？不舒服吗？”
面对这个问题，顾远只好点点头，说：“胃不太舒服。”
他没有办法把自己经历的一切和江程说，更不可能去说在他的记忆里江程已经死去两次这件事。
顾远不知道这种不舒服的感情是不是叫做痛苦，但唯一可以确定过的是不能在江程面前表现出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江程可是十分细心的人，一下就能抓住他的违和之处。
“我去给小远倒杯热水。”江程说，她站起身来，离开了顾远的房间。
顾远松了口气，幸好江程没有追问下去，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在心中告诉自己必须振作起来。
要说昨天有什么值得让人在意的地方，果然是顾立国去开门那次吧，说不定那时候在家门外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推销员，而是江程。
想到这里，顾远的背脊发凉，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顾立国岂不是间接性害死了江程吗？
顾远接过水杯的手都在颤抖，现在这个时间线和他之前经历的一模一样，明天在包饺子的时候不出意外会被顾立国拦下来，然而后果就是江程的死，而且是自杀。
“江程姐姐，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说哦。”顾远一点一点的抿着水杯里的水，虽然他不理解自杀者的内心，但做出了那样的举动一定是非常绝望吧。
他看向少女，至少今天的江程脸上没有肿起来的地方，嘴角和额角的伤也都好了，没有留下伤疤真是太好了。
江程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揉了揉顾远的脑袋，说：“小远不用考虑那么多，我只要有小远在身边就足够了，小远可以治愈我哦。”
这一刻，顾远感受到的是少女温柔的抚摸，但是她话语中隐藏着的巨大铁链也牢牢地套住了顾远。
“所以小远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嗯，不会的。”顾远说。
还是像原来一样，约好了在14日见面，不过给顾远红包的事件倒是改变成了在快要结束补习的时候。
顾立国走进家门的时候，顾远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儿，那是在某次见到魏春彤的时候闻到的，那个女人会喷香水也不奇怪。
顾远把红包里的钱都放进了娃娃储蓄罐里，他依旧在期望着某一天可以逃离这逼仄的小区。
各式的烟花在空中升起，伴随着门外春节联欢晚会的歌舞声，年的味道逐渐包裹住了顾远，不过他早早地就躺在了床上，也许是因为前一天的通宵让他今天异常的疲惫。
明天大概是会挨一顿毒打吧，顾远想，但比起让江程死去，也无所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