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主动就越是会被漩涡卷入，晨雾逐渐被抛弃在了身后，连同痛苦的记忆一起。
出了弄堂后，太阳光线直接划过脸上的肌肤，带着寒风一起刮过。
他们就像提前说好了那样的松开了手，只是在人行道上并排前行着。
江程会说一些关于班级里不愉快的事，至少在顾远听来是不愉快的，但他不知道为什么江程可以笑着说出来，或许是习惯吧，就像在顾远见到她被赶出家门时，她第一反应也是扬起嘴角。
“小远先进去吧，我还要拿一下学生牌。”江程站定在了校门旁，伸出手轻轻地将顾远向前推了推。
曾经说过的话语此时在顾远耳中变成了诅咒一样的存在，牵动着他的大脑神经，尽管没能看到江程最后的模样，但从他人的描述中也能窥知到残忍。
他被人潮挤着向前，保安在门口嚷着“别挤别挤”，混合着各式早餐的味道，校门口永远都像一锅糊了的粥，都快被熬成巫婆的毒汤那样。
关于约定，无需说过多的话，顾远却总会因此分神，尤其是早读课，他只能庆幸于六年级的早读不用评讲各种习题，只需要跟着大部队一起读背就好，哪怕只是嘴巴一张一合，也能蒙混过关。
班里最忙碌的时候就属早读下课了，没写完作业的学生一只手抓着笔在习题本上龙飞凤舞的抄着作业，一只手紧紧拽着课代表的衣角，说着“马上就好”。
顾远把作业本交给小组组长的手里时，看见那个和班级格格不入的女孩正坐在位置上看书，和顾远放在书包里的书是同一本。
然后数学课代表就喊着“顾远景染数学老师喊你们”的话语冲进了教室，并且在顾远肩上拍了拍。
“真好啊，不如你去当数学课代表算了。”
“当初可是你自己自告奋勇要当的，关顾远什么事。”班长恰好路过他们的身边，他扶了扶眼镜。
“章林华你个书呆子，不就是学习好吗！”
顾远认为男生之间的攀比很奇怪，他只是必须按照顾立国的要求去考第一名，要是可以，顾远宁愿在班级中上游待着。
他只能赔笑一下，然后快步走出教室。
“别和那群男生一起，人会变傻的。”身后的女声让顾远回了头。
景染看着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顾远是这么感觉的，但景染一直穿着宽松的校服，刘海也几乎是遮住了眼睛。
初中的景染似乎不是这样的，顾远回忆着。
出于礼貌，顾远“嗯”了一声，然后就再一次听到身后传来的话语：“顾远你寒假都做了些什么啊，突然就和小大人一样了。”
顾远一愣，他总不能说自己其实已经十五岁了吧。
“呃，”顾远支支吾吾了半天，挤出一句：“从书里学到了很多。”
“我才不信。”
景染的性格让顾远感到了头痛，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和这名少女相处，书里不是都说这样的女生看起来别扭其实内心十分脆弱吗？但顾远现在并没有去多关心一个人的闲心。
“那就是我也觉得他们好蠢。”顾远叹了口气，他想，这样总行了吧。
然而景染没有接话，这倒是让顾远松了口气，要是她再说下去，他可能真的要没话可说了。
不用顾远去猜就知道数学老师找他们是为了奥数竞赛的事情。
数学老师的偏心明显到一种顾远都觉得过分的地步，她只给了顾远一份学习资料，而景染就像是随便通知一下就晾在了那里。
“一会儿去教务处复印一份吧。”顾远下意识就开口了。
然后得到的回答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就算没有资料我也会得一等奖的。”
顾远识趣的闭上了嘴，但他还是在第一节课下课去了教务处，复印了一份资料，递给了景染。
景染倒也没有拒绝，接过资料的时候说了句：“你变得有人情味了嘛。”
“什么是人情味啊……”顾远不解，而让他更不解的是原来他们几乎应该没有交集的吧？
不过现在这种说了几句话的状态也不能说是什么交集就是了。
第四节课是语文，老师没有拖堂，也没什么好拖堂的理由，自然就在下课铃响的瞬间宣布了下课。
顾远等班级里的学生冲出去了大半才慢悠悠的起身。他在初中部的小径前张望了半天确认没有人看见，迅速跑到了粗大的树干后面。
一直到初中部的楼内响起了铃声，顾远才探出头去。
江程还是穿着那灰色的短款羽绒服，裤子则是肥大的校裤，一种完全和潮流不搭边的穿着，和在她身边挤成一团的女生完全不同。
“小远，一会儿我还要去充个饭钱。”江程的右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好。”
不管什么时候去看给饭卡充钱的小屋，外面总是排了很长的队伍，小学和初中的都有，一些人喜欢炫耀自己手里的钱，以至于被冷风一吹就飘到了远处，只能狼狈的离开队伍去捡。
江程把那一百块递出去的时候有些不安，以至于腹部又开始阵阵发痛，但只要看不见那一百块好像一切的不安就原地消失了。
顾远还是买了一份盖浇饭，他刷卡的时候看到已经端着饭盘的江程。
饭盘上还是只有绿油油的青菜一个菜，汤碗倒是盛了满满一碗。
“这些都给江程姐姐吃。”顾远用勺子把盖浇饭上的肉块舀到了江程的饭盘里，他说：“我每次都会点多，然后每次都吃不掉。”
即使盖浇饭只剩下肉汤，泡饭也比江程的青菜加清汤要好吃的多。
“小远，有时候还是不要这么纵容我。”江程说，她把顾远舀过来的肉块送进嘴中，细细咀嚼了很久才咽下去。
过于依赖于男孩的纯洁，会像是尖锐的犬牙啃噬着江程心中动脉，在暗处的人总会本能的寻求光，伸手承接时忽然迸裂的玻璃之光会散落得到处都是，宛如水银那般，毒素会被肌肤一寸一寸的吸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