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过一遍六年级的生活，顾远感觉到了少许的变化，他似乎和班长走的更近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章林华说托他的福，班里那些为非作歹的学生也不来喊他书呆子了，他说顾远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恐怖的气息，人总是趋利避害的。
“我吗？哪有。”顾远以为对方在开玩笑，但看到章林华认真的表情之后才知道原来并不是玩笑。
章林华说是一种沉重到让人喘不上气的感觉，靠近顾远就好像要被拖下地狱一样。
“别说这么恐怖了，搞得我好像个异类。”顾远苦笑了一下，他心里想的则是，或许真的是个异类也说不定。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还有别的人能够做到类似穿越时间的事吗？要是有，肯定也不会和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说。
中午和江程一起去食堂的时候，顾远又看到少女只买了一份青菜作为主菜，比起心疼更多的是一种对那个女人的愤怒。
虽然他知道这是一种不成熟的想法，但江程这么瘦，一定和平时只吃这些东西有关。
十五岁还在青春期的年纪，只吃这么点肯定不够。
所以顾远从自己的碗中把肉都挑给江程，最开始班里的男生看到还会起哄，但顾远置之不理之后他们也觉得无趣了。
只是会在见到顾远的时候调侃他“怎么又和邻居一起啊”。
他没有想过这件事会传到老师耳朵里。
三月初的S市气温有了回暖的意思，但天气预报时常不准，以至于小区里不少的妇人都在抱怨“这天怎么又冷了，真是冻死个人”，还有连带着要把人冻住关节炎的春雨，夹杂着冰雹一起落在这座城市里。
顾远被喊去办公室的时候，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笑声，像是窥见了什么值得幸灾乐祸的事情。
和江程走得太近会让一些不必要的嫉妒在小小的社会生根发芽，顾远想不明白是谁，或许是昨天还在对着自己开玩笑的人，又或许是那个在小团体里不怎么说话的学生。
谁都有可能成为告老师的存在，顾远叹了口气。
坐在他面前的语文老师却并不是责怪他的表情，只是语重心长地说：“顾远啊，老师知道你成绩好，又听话，和初中的女生可不能走得太近啊，你这个年纪还没到恋爱的时候哩。”
“我，”顾远张开嘴，“我只是在帮助她。”
“帮助？”
“嗯，她是我的邻居，邻居之间互相帮助也不可以吗？”
顾远曾经在镜子前面看自己的脸，他发现只要露出这种天真的表情，大人几乎都会被骗过去，顾立国和一般大人不一样，他几乎不会去看顾远的表情。
用这种表情去询问老师，在看到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的女人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时，顾远就知道自己胜利了。
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要像和顾立国说话时那样如实托出的，顾远发现了，谎言才是构成协和音的本质。
“也不是不行，但这样有伤风气，何况你才六年级，对方是几班的来着？”
班主任的套话过于明显，顾远可不想在这里把江程说出去，初中的老师抓早恋就像猫抓老鼠那样，无论他们之间有没有不正当关系，江程都会受到处罚。
所以顾远没有回答，而是说：“校风上面也说了要互帮互助，我有不会的题目她也可以教我，阮老师不相信我吗？”
“这样啊，”班主任揉了揉眉间，说，“老师不是不相信你，而是……”
“而是什么？”
顾远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这么咄咄逼人，他自然是不怕老师的，在成绩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是无关紧要的。
老师自然也不想让手底下的“优等生”背负一个“早恋”的骂名。
“不管做什么都要有个分寸啊，老师是相信你的。”
顾远鞠了一躬，与其说是相信他不如说是相信他的成绩和作文奖状。
他走回班级的时候，特地扫了一眼围在一起的男生，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只要去观察身边的人，就能看到那些对自己一直笑着的人或许会在背地里捅他两刀，顾远只能想，幸好在初中不会碰见他们了。
他现在常常会有一种分裂的错觉，自己有时变得不像是自己，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他不知道这是一种病症的开端还是一种成长的表现。
血管里横亘着一团棉絮，让血液无法流入心脏，顾远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尤其是在放学见到江程的时候。
他没有和江程说被老师找去谈话的事情，只是说着书中的内容。
江程好像一直都听不厌的，无论顾远说哪本小说里的内容，她都会微微笑着，仔细去聆听男孩说的话。
“对啦，江程姐姐，我之后要去参加奥数竞赛。”顾远用高昂的语调说，他对参加奥数竞赛其实是毫无波澜的，反正是生命中必定要做的事，他也会很顺利的拿下一等奖。
“奥数竞赛啊，小远真棒，”江程摸了摸顾远的脑袋，“要是获得了一等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书吧，新的小说。”
有时候接受比拒绝更好，而且江程宠溺的表情让顾远有些飘飘然，不知不觉中只要和江程走在一起，他就好像能够获得全世界的认同。
“好啊，下次一起去书店吧。”江程牵起了男孩的手，她是一种需要不断去约定而让自己活下去的阴暗中的生物。
越是汲取那份阳光就越是离不开扭曲的养分，江程的心跳的很快，她也希望能从顾远这里得到点什么，毕竟奥数竞赛的日子也是江程的生日。
“小远知道白色情人节吗？”
“那是什么？”
“是三月十四日哦，据说是回情人节礼物的日子。”
“我会给江程姐姐礼物的！”顾远说。
所以在那一天之前，江程都决定可以好好活下去。
顾远想，他找到了比平时更加特殊的日子，可以把手套作为生日礼物送给江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