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开了个缺口，在后半夜下起了雨，江程被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吵醒，意识还未从噩梦中脱离。
她记不清自己做了多少个噩梦了，只是睁眼的时候发现眼角总挂着冰冷的泪水。
梦境中总有一些不好的画面反复出现在脑海中，但那若是真的倒也好。
比起雨滴打落在窗户上的声音，隔了两层墙壁传来的嬉笑声更为刺耳，就像有人在拿刀割她的心脏一般，她用手去捂住耳朵，但嬉笑娇嗔声依旧能隐约听到，于是只好任由挂在眼角的泪水掉落下来。
她只是感到浑身无力，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口干舌燥，就仿佛被一团火烤过一般，浑身难受至极。
她挣扎着坐起来，却感觉到身体无比酸痛，就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身上一般，她用手轻轻捶打自己的肩膀，想要把自己的疲倦敲散一点，但无济于事。
她伸手打开房间的灯，瞥到闹钟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江程不知道魏春彤昨天是几点回来的，反正把陌生男人带回家已经是常态了，她还要去给他们两个人做早餐。
给魏春彤做早餐倒没什么，就当是孝敬自己的妈了，但陌生男人的视线总是带着刺。
她挣扎着坐起身，头痛得像是有人在用锤子敲打她的天灵盖，伸手去摸额头的时候，滚烫的温度让江程知道自己生了病。
身体是不会骗人的，尤其是发烧这件事，她的脚步虚浮，眼前的景色也有些模糊，想要去柜子里找点药，但柜子打开之后望过去空空如也，只有魏春彤吃的几盒药放在最左边，有一瓶咳嗽糖浆还是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
江程记不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生病了，她们家也生不起病，大多数时候都是撑一撑就过去了，而且只要不去医院检查也就不会知道自己身体上有什么基础性疾病了。
她敲了敲还在钝痛的大脑，也只能叹口气。
这个时候多喝热水总是没错的。江程把热水壶里装满了水，然后按下开关。
装着咸菜的袋子里还有昨天剩下的一部分，江程把它倒进了碗里，锅里还在煮着粥，看着不断冒泡的粥，她现在只想回到床上好好躺一天。
耳鸣和头痛总是一同袭来，窗外夹着雨的风一吹，江程浑身都在发抖，身上一冷一热的。
“可以吃饭了。”她走到了整个屋子的最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像是有什么怪物沉睡于此，敲了敲污点斑驳的木门，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头发凌乱的女人拉开了门，用涂抹着浓重眼影的眼睛盯着江程。
最先嗅到的是情欲的味道
她什么话也没说，江程张张嘴想要说自己生病了，但还是努力咽了回去，“饭要凉了。”
到最后能说出口的只有这一句，被魏春彤盯着心里发毛，江程总能在这副表情的女人脸上读出“死”的将近。
她识趣的转身离去，不想被一把抓住了手腕，“你他妈自己去吃吧。”
很低的一声，似乎是不想让房间里的男人听到。
女人的怒火是莫名其妙的，就像还未到达夏季的雷暴天，不知何时就会直直的劈到自己头上。
江程“哦”了一声，心中的烦躁渐增，用力甩开被抓着的手，快步离开这逼仄又破败的门前。
她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点的粥，咸菜动都没有动，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却怎么都睡不着。
大脑的钝痛和浑身肌肉的酸痛都会把她从梦的世界拉回现实，窗外的天依旧是昏暗的，雨滴敲打在窗户上留下的水痕缓慢汇聚到一起变成一条小溪向下流去。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很紧。江程想，幸好今天顾立国没有提到补课的事情，大概是有什么事吧，虽然很想见到顾远，但并不想把感冒传染给男孩。
江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或许一直都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游离，她听到女人尖锐的声音时还想挣扎着爬起来，但怎么都使不上力。
“你女儿卖不……”
“谁他妈让你动我女儿的脑筋？！那是我女儿！给我他妈滚出去！”
“神经病啊你个贱人！”
“给我滚！”
这次的对话，江程听的很清楚，她用牙齿咬住被褥，努力不让哭声从齿缝间溢出。
大概是江程十五年来第一次听到那个女人说出这样的话，她想象不到魏春彤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但扎在内心的刺却是更深一分了。
她出了很多汗，感觉到热的时候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阴沉天空却还像是要下起钢筋大雨一般，铅灰色的云缓缓移动着。
江程喃喃着“该做午饭了”，但去看闹钟时时针比她体感时间走得要快，现在已经快要下午两点了。
头痛依旧，江程拖着身体走去厨房，看见餐桌上摆放着炒好的青菜和豆芽肉片，电饭煲里还放着一小半的米饭。
魏春彤已经离开了家里，江程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昏暗的好似是一片黑海，她终是忍不住哭出了声，先是小声的啜泣，尔后嚎啕大哭起来，黑色的刘海因为出汗而紧紧贴在额前，垂下的几缕发丝也都沾上了泪水。
最后看到站在镜子前的自己，江程觉得是滑稽可笑的，她用冷水洗了洗脸，把桌上的菜放进微波炉里稍微热了热，就算胃部没有饥饿的感觉她还是把那一小半的饭塞了下去。
上次吃那个女人做的饭大概还是三年前，江程抬手抹去眼眶里又向外溢出的泪水，自嘲的笑了笑。
重感冒没有那么快好，但睡过一觉之后身体倒是轻松了一些，她只能祈祷明天醒来感冒能好得差不多。
晾在阳台上的衣服收回来也是潮的，到了夏天还会有各种虫子从老旧的房间角落爬出来，怎么都清理不完。
江程又给自己灌下了一杯热水，她坐回了书桌前，把老师给的奥数竞赛资料拿了出来。
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去，只是在盯着白纸上的黑字发呆，目光漂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