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说了有趣的话呢，”
乔治的笑容毫无破绽，但是却能看出她是由衷发自内心而感到高兴。
——她果然是想要尽可能避免神圣乔治路易斯的军队无谓的伤亡的。
维克多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乔治的语气仍然轻松，
“要说有趣的程度——大概仅次于初见面时尼克自爆的发言吧。”
“乔、乔治！求你了……别再提那个让人伤心的瞬间了！”
“怎么会是伤心的瞬间呢？朕明明就看得很开心。”
乔治一边说着残酷的话，将手肘放在尼古莱的头上，撑起下巴一脸饶有兴趣地看着维克多，接着说道，
“那么来详细说说吧，汝口中的‘蓝图’。”
维克多抿了抿嘴。
这是他临时突然想到的点子，也没有经过任何推敲与锤炼，因此他也对自己即将要说的话没有什么自信。但是维克多还是张开了嘴，一字一顿地说道：
“神圣乔治路易斯继续扩张下去，一定会覆灭吧。”
“……什么？”
听到这句话，乔治放松的神情立刻紧绷起来，上扬的嘴角反转下来，坐直身体，随时准备挥出右手发出进攻的号令，
“希望汝能够将这句话解释清楚啊。”
看到乔治做出和自己猜想的完全一致的神态，维克多深吸一口气，克制住自己略微有些恐惧的内心，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的神圣乔治路易斯领土面积很小，只靠国王直辖管理便能够轻松地将全国都很好地掌控住。吞并了威尔斯公国之后，我相信贵国一定会因为经济情况依然不乐观而继续发动战争。
“在此基础上，我相信作为君主的乔治的实力。因此我姑且认为这些战争神圣乔治路易斯都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也因此，虽然贵国的国土会越来越大……”
维克多停顿了一下，缓缓叹出一口气，
“但是这就意味着只靠君主一人直辖是无法管理过来的，所以最终乔治一定会将无法直辖的土地分封出去。可是这时候问题就出现了：封臣真的能够治理好他们的土地吗？”
“这种事情的话用不着汝担心。朕曾经也是用同样的手段治理了国家，收效不是很好吗？”
乔治轻蔑地一哼，但是维克多微微一笑。
“是这样吗？现在这个时代可与一千年以前不同了啊。我想贵国应该才是最有体会的不是吗？特别是在‘这里’。”
“汝这家伙，到底是在说什——”
维克多轻轻拍了拍肚子。
——腹地。
对于在西部平原发展壮大的神圣乔治路易斯来说，所谓的腹地——西部平原，如今正遭受着亚人的入侵。
倘若与千年前一样实施暴政，分封出去的诸侯们最终举起反旗，而同时亚人的大军又从背后偷袭，那么偌大的帝国全面崩盘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乔治猛然间坐直了身体，怒目圆睁，两只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汝竟然用来自大湿地彼岸的那些野蛮的亚人族来威胁作为同族皇帝的朕吗！”
“但是事实难道不是这样吗？位于大陆西南边陲的神圣乔治路易斯继续向大陆的心脏位置扩张的话，从你们更西边的大湿地侵犯而来的亚人大军就会蚕食你们首都所在的腹地。与一千年之前安分的亚人不同，如今的亚人看起来势头可不小啊。”
维克多的话刺到了乔治的心窝，她狠狠地瞪着他。
身为同族的维克多竟然用异种族来威胁自己，这让民族荣誉感很强的乔治愤怒不已。但是维克多没有停下，他乘胜追击一般接着说道：
“这只是第一个可能会让神圣乔治路易斯覆灭的原因。其二是这次战争的本质。”
他说着，举起手伸出两根指头，
“虽然不知道曾经你是以什么大义进行的大规模征服战争，但是这次战争的大义可是圣战，是为了将本国影响力最强的神推上世界神宝座的战争。
“这样的战争下，神圣乔治路易斯所侵略的国家越多，国内其他神的信徒就会越少。即使控制了贸易神却没有商人，即使控制了农神却没有农民——这个道理你真的明白吗？”
“朕当然明白！可是这有能如何？！只要一直打下去一直赢下去不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吗？！”
乔治愤怒地大声高喊，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维克多听到后反而比自己更加愤怒。他趴在垛墙上的身体几乎要全部探了出去，扯着已经开始嘶哑的嗓子吼道：
“问题大了去了！！！”
“什么……？！”
“战争进行到后半，国力反而因为排挤经济派的神而衰退，全国都面临着经济的崩盘，你还打算怎么派出后续的部队？！国民饿死的饿死，冻死的冻死，吃不饱穿不暖，谁还有力气去阵前为你杀敌？！”
看着瞠目结舌的乔治，维克多将探出去的身体收回，咽了咽吐沫接着说道，
“先不论你能不能撑到最终决战吧……如果只是靠铲除异己而加冕皇冠，你真的觉得这样还算是‘人类的皇帝’吗？！你真的觉得靠残杀本该是保护对象的同族而加冕为世界神的，坐在那里的‘卫戍神’尼古莱大人会开心吗？！”
维克多终于将心里的话一口气全部说完，喘着粗气把身子收了回来，小声嘀咕道，
“这样的……不对吧……”
乔治气红了脸，从椅背上站起来，风帽也随之从头上脱落下来。她抓着尼古莱的头发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不顾雨水打在自己的脸上，不甘心地喊道：
“这种事情朕当然清楚了啊！可汝教朕怎么办！
“曾经朕留下那么大一个帝国，现在就剩下拇指盖那么一丁点！朝廷里面没有一个有用的家伙！军队满打满算才只有五千多点！家门外还有七万多的亚人军队每天把刀剑磨利，觊觎朕的土地！全大陆最北边还有一个打着狩猎神名号在到处乱搞的家伙！——”
说道情绪激动之处，乔治突然哽咽起来，稚嫩的脸蛋涨的通红，大滴大滴温热的泪珠从眼眶里涌出来与冰冷的雨水混杂在一起，小嘴不甘心地紧紧咬着。
尼古莱伸手想去安抚一下她，却被她一脚踢开，
“汝说啊！！！汝叫朕如何是好！！！”
维克多这才觉得自己刚才说得有些过分了，但是他也因此松了一口气。
“——所以，就由我来画一张新的‘蓝图’给你吧。”
维克多表情平缓，语气和善地说道。
“新的……‘蓝图’？”
“没错。既然这些所有的覆灭都是从这场战斗的结果滚雪球出来的，那么只要让这场战斗产生不一样的结果就好了。”
乔治抹了抹眼泪，重新在椅背上坐下来，趴在尼古莱的脑袋上露出一副苦脸。
“汝是要让朕在这场战斗失利吗？那种事情不可能做得到啊……”
维克多却摇了摇头。
“不，我要让你我同时在这场战斗中胜利。”
“同时胜利？”
“没错，如果神圣乔治路易斯和威尔斯公国联合成为一个整体的话，你们能够使用我们的资源，而我们也能得以延续。”
“汝是说，要缔结同盟的意思吗？”
听到乔治这样问，维克多稍微想了想，再次摇了摇头：
“不，不会缔结政治上的同盟。”
乔治皱紧眉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维克多。维克多则微笑着解释道：
“不过，会缔结在这之上的同盟关系。”
“‘在这之上的……同盟关系’？”
维克多点了点头，表情变得明朗起来。他露出笑容，伸出一根手指一字一顿地说道：
“简·单·来·说——就是联姻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