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cord:Blank.5-2
『WORLD 05』
“首先，为打扰到诸位的日常诚挚致歉。我们无意与人类为敌，本星系的运转业已恢复如初。唯望接下来的话语，请诸位人类静听。”
我悬浮在这颗行星的上空，向整个世界说话。
“我，霍利亚，在此向全世界宣告——神明：支配者，已然再度于此世间降临。”
“就是这样，人类。神明要求立即与此星系文明的首脑面谈，限时十分钟。动作快点，神没有耐心。”
与我一同悬浮着的妮娅接下我的话补充道。
稍稍停顿后，她按下手中的[空白按键]，回头面向我，长舒一口气。
“呼……舒服了！见到梅露演讲的样子之后，妮娅就一直想学着向一堆人类讲话试试！……啊，霍利亚？[空白按键]这个样子，就是已经关掉了对吧？”
“没错，按键白光熄灭的状态就是关闭。”
“那就好。妮娅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讲话忘关全服麦的惨剧了。”
我看着自己身前的妮娅。
仿佛昨天还一直躲在我身后的这个小女孩，现在已经能够安然地与我并肩。
自她身上散发的气场，已然不逊于我。
“借操纵星球运动展示我们的实力，顺便吸引附近所有文明的注意，再用[空白按键]增强[言灵]的效果，向全世界宣告我们的到来……如果这就是你原本的计划，那我可真该对你刮目相看了。”
“……嘿嘿。再多夸夸妮娅，摸摸妮娅的头也没关系哦。……啊呜！”
用提线代替自己的手揉搓着妮娅毛茸茸的脑袋。趁其不备，又往上轻弹了一下。
“但问题在于，你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让这颗行星存活下去吧？直到我去关了你手里的[空白按键]、把星球的位置复原，你才改的主意，对吧？”
“因为……妮娅好奇嘛。太阳撞地球欸，妮娅好想亲眼见一回的。”
“……所以就拽着恒星往自己身上撞？”
“最佳观景位就在这里嘛。”
妮娅吐着舌头，愤愤地把头往旁边一扭。
……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啊，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低头，顺着妮娅的目光向下看去。
一台悬浮投影器自我们下方缓缓升起，来到与我们平齐的高度。
“二位高位神明，初次见面。我是詹伯·曦·竺尼尔，现任星系：哉罗399的星联最高行政官，现在正通过无线以太通讯的方式与二位谈话。”（异世界语）
光芒亮起，一个成年女性的形象以全息投影的形式出现在我们面前。
女性身着一袭暗蓝色正装，头戴半框眼镜，身姿高挑，气质英武。
“不知二位以如此大动干戈的形式向我星系挑衅，使得二位身处的行星：哉罗399b几近陷入全星范围的恐慌，是意欲何为？”（异世界语）
自投影器中传出的语音毫无退让之意，甚至凝结着几近盖过我方的威严。
在初次见面、明知我们是高位存在的情况下，仍能冷静地向我们追究引发混乱的责任……如此胆识，值得赞许。不愧是被任命为全星系最高行政官的人。
不知如今的妮娅是否具有足够的度量来与这样的人对峙。这次就先由我代替她与对方交涉吧——
“哎草？这女人怎么跟霍利亚和妮娅说话的！？态度能不能放好点？！口气这么大先去刷个牙再来张嘴行吗！？都说了霍利亚和妮娅对这个文明没敌意了怎么还唔唔唔唔唔唔！！！”
“咳……初次见面，行政官女士。请原谅这位小姐的冒犯，她今天心情不太好。您可以称呼我为霍利亚，称呼她为妮娅。正如方才所说，我们对贵文明没有任何敌意。至于引发的混乱，我们有能力以损失最小、最平和的方式将其平息。剩下的内容，包括来此的目的、神明：支配者的信息与其余交涉内容等，我希望能与您当面细谈。”
“……我明白了。请稍等，我马上向你们发送我本人所在的坐标——”（异世界语）
“不必劳烦，已经找到你了。”
……若非如此，我也无法通过[读心]读取这位女士用异世界语言表达的信息。
腾出一根手指，拉动提线，准备连接某人的所在地与此处的空间。
“请稍作等待。为表交涉的诚意，我们会立即平息此行星的混乱，而后前往您的位置。约一百秒后再会。”
“——！？等一下——”（异世界语）
执政官话音未落，悬浮投影仪就被早已侵入其中的提线彻底拆解。
通过分析投影仪的机械架构，我得以大致摸清当前文明的科技水平，进而决定接下来在这个文明中的行事方针。
然后，就是如我所说的，先收拾一下妮娅整出的烂摊子吧……
“唔！唔唔唔！！！！！唔……噗哈！霍利亚！！！！！”
妮娅把头从我怀中挣脱出来，气鼓鼓地回头捶打我的手臂。
虽然两只手被缠在一起，但我的胳膊又不是不能动。所以刚才情急之下，我用臂弯紧紧搂住了妮娅的头，以防她继续口出暴言。
“我给你一个为刚才的行为解释的机会。”
一根提线悬在妮娅的头顶，开始蓄力。
“那个女的凶霍利亚欸。”
妮娅委屈巴巴地绕着手指。
“不是说过了吗？能骂霍利亚的只有妮娅。那女人是在远程通话，妮娅揍不到，就只能先凶回去了。”
……
……唉。
“啊呜！”
提线轻弹妮娅的头顶。
“作为惩罚，自己处理现在的情况吧。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已经不是难事了。”
“……嗯。”
“顺带一提。你应该能理解，为了不影响尘封世界的工作，如果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不能充分展现为人处世的能力，我想我有必要限制你的行动。”
“……只是限制行动吗？那还好……”
“意思是如果你再这么任性下去，我会在必要的时候把你扔回『空白房间』，独自处理『05』。”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妮娅知错了妮娅会乖一点的霍利亚不要走不要离开妮娅妮娅什么都会做的只要别把妮娅丢下就好！！！”
………………
…………
……
“你们不请自来地到这个世界观光，让我们行个方便！？……妮娅小姐，你在开玩笑吗！？”（异世界语）
“稍安勿躁，人类。再给妮娅一点时间，妮娅认为自己能够开给人类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在一间围满人类的高规格招待室内，妮娅开始了与星系哉罗399最高行政官的交涉。
在听到妮娅提出的要求后，行政官几近拍桌而起。而在她对面的妮娅，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慵懒模样，缩在椅子上不断敲击着手中的全息板，全然没把对方放在眼里。
“给我听好了。我不在乎你们是不是什么高位神明，也不在乎你们对我的星系耍了什么花招。只要我，詹伯·曦·竺尼尔，在这最高行政官的位置上坐一天，任何人都休想毫无代价地玷污我的星系和我的人民……”（异世界语）
啪。
敲下最后几个字符后，妮娅从椅子上站起，把手中的全息板拍在行政官面前的桌上。
“先来看看这个吧。这是妮娅能为这个文明提供的，最低限度的利益。”
行政官不悦地瞪着妮娅。但她还是从桌上拿起了全息板，与身后的几位看似专家的人类一同查看。
“这是……以太换能回路的演算数式？那下面的图像是……”“是……以太燃炉吗？”“像是一些科幻作品中会出现的，新型精密高效率燃炉的设计图……但如此精密度和完成度……”（异世界语）
“不用研究了，直接照着妮娅的设计图去做个成品试试吧。如果计算没错的话，这个……是叫……以太燃炉……的东西？这玩意的能量转换利用率应该可以达到60%……”
“多少！？？？”“六十！？这怎么可能！？”“现在世界已知最前沿的以太燃炉的能量转换率是！？”“长钉82文明，他们公开的最新极限数据是33.6%……”“我们世世代代研究了几千年的以太能，居然从未有人设想过以太燃炉还能有这样的架构……”（异世界语）
“有那么夸张吗？妮娅还只是刚刚开始接触这种被这个世界的人类称为‘以太’的事物而已，以前去过的其他世界都没有这种东西的。”
“妮娅小姐，可以详细解释一下吗？”（异世界语）
将全息板交给身后的人们研究后，行政官难掩诧异地问。不止是行政官，在场所有的人类都向妮娅投去怀疑的视线。
“不需要解释，照着妮娅说的做就行。是真是假，一试便知。另外，这个设计图只是妮娅对现文明工艺随手做的一点改进而已。如果人类能够满足妮娅和霍利亚的需求，妮娅不介意在旅游途中多分出一点精力，来为人类提供一点这种科技方面的援助。”
妮娅坐回到座位上，翘起腿，微笑着侧目盯着行政官的双眼，等待她的答复。
行政官眉头紧皱，再度回头小声向身后的专家们咨询。
“以我们现有的发展速度，大概需要多久才能达到像她所展示的这种科技水平？”（异世界语）
“……实话说，不知道。在我们文明，以太燃炉的发展早就停滞了。”“保守估计的话，至少需要五百年以上……”“不，不止。别忘了，我们仅仅只是突破转换率30%的大关就耗费了近五十多代人持续千年的刻苦钻研……”“毕竟以太在利用率如此低迷的情况下都足以取得光伏、热能发电难以企及的能量，我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弃……”（异世界语）
“啊，妮娅又想到了。这个文明现在是在利用以太发电对吧？那肯定会有损耗啊。既然这样，人类就没有设想过，直接利用以太供能吗？”
在恰到好处的时刻，妮娅用无所谓的语气插了句嘴。
她的话语立即引来激烈的反驳：
“根本不可能！”“以太的能量是无法完全掌控的！这不应该是常识吗！？”“至少以我们目前的科技水平……”“还是说，您对此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异世界语）
“见解？有哦。妮娅刚才只是随便一想，就得出了至少三种以上的稳定储存、传输并利用以太能的方式。啊，当然。在这位行政官同意妮娅的要求前，妮娅一个字都不会向你们透露的哦。”
话音刚落，又是举众哗然。
绝大多数人高呼着“不可能！”“骗局！”“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等等，指着妮娅的鼻子痛骂；剩下的则面面相觑，默然地揣摩着妮娅的话语与她方才递出的全息板上的图像。
“肃静。”（异世界语）
一声沉着的呵斥终止了招待室内的嘈杂。
“能够再详细说明一下您的要求吗，妮娅小姐？”（异世界语）
行政官拭去额上的冷汗，再度向妮娅发问。
“妮娅的要求？很简单啊。霍利亚和妮娅是来这个世界观光旅行的，所以需要的只有方便妮娅和霍利亚在这世界中行动的身份与资金，仅此而已。这些物质保障维持几日，妮娅就为这个文明提供超前几百年的科技援助，直到霍利亚与妮娅离开这个世界为止。”
妮娅伸着懒腰，一边抬头看向接待室的灯光一边若无其事地回答。
“那，如果我拒绝你的要求呢？”（异世界语）
“没关系，妮娅可以去找其他文明。至于其他文明得到妮娅的技术所导致的后果……哈，反正不会由霍利亚和妮娅承担。当然，人类在同意妮娅的要求后，随时可以单方面终止合约，甚至直接向霍利亚与妮娅宣战都没问题，而那时又会发生什么呢——”
妮娅总算朝向对面的行政官投去视线，露出了一抹狡黠又冰冷的笑。
“毕竟对人类来说，霍利亚和妮娅是高位存在。只需要行政官的一句答复，一切会很快尘埃落定。”
“……”
在场的所有人类均陷入了沉默。
行政官扶着额头，长叹出一口气。
话说到这个份上，能够得出的答案只剩下一个了。
“……好，我同意你的提案……”（异世界语）
“好耶！！！！！”
“……只不过，我个人不能代表全文明的意见，还需要经过众议院的商议才能……决……定……”（异世界语）
众人无言地看着行政官话说到一半就大叫着从椅子上弹射起来，缠到我身上的妮娅。
“哎？这么赚的交易还需要商议？人类不应该马上就答应下来吗……难道说是妮娅提供的好处太多了，让人类不放心？既然这样，妮娅把科技援助砍掉四分之三怎么样？”
“不不不，合约已经成立了，你们所要求的物质保障现在就能提供到位。商议是我们的事情，你们无需在意……”（异世界语）
“哼，那就好。霍利亚霍利亚！妮娅刚才做的怎么样！？合格了吗！？足够让霍利亚一直把妮娅带在身边了吗！？”
“……嗯，你做得非常好。”
我终于开口在人群面前讲出了第一句话。
从带着妮娅穿越折跃门，抵达行政官所在的位置开始，我就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妮娅身后，目视着她完成交涉的整个过程而已。
“那……这下可以再多夸夸妮娅，摸摸妮娅的头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真不愧是我家妮娅。”
众人看向妮娅的眼神从惊异转变为愕然。
正坐在我的臂膀上，被我的提线揉搓脑袋的妮娅感受到人群的视线。于是，她吐出舌头，向人类们做了个鬼脸。
“这丫头……和刚才谈判桌上的那个……真的是同一个人？”“她真的是高位者？”“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啊？”（异世界语）
少许带着疑惑的念叨自人群中传来。
人类会感到惊诧是正常的。毕竟作为第一次交涉来说，妮娅的出色表现同样超出了我的预料。
实际上，这真的是妮娅第一次接触“世界介质”这种事物。
在某些世界中，会额外存在特殊的一种或几种介于物质与理论之间的事物，就如同纯净水中被加入了一种不同于氢也不同于氧的溶质一样——这种事物即被称为世界介质。
介质的存在，通常都会为世界带来更加多样的可能性。
就如同『05』内存在的“以太”，是一种倾向于物质的世界介质。正因其具有远超常规物质的储能、释能属性，『05』中凡是懂得利用以太的文明，科技水平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至于妮娅，我只是在意识中向她稍作介绍了世界介质与以太而已。另外，我用提线拆解投影仪时她也在旁边看着，所以同样知晓这个文明的科技水平。
基于上述条件，妮娅仅通过自己的思考并在全息板上稍作演算，就为人类研发出了完全足以作为交涉条件的超前科技工艺。而她所说的，想到了如何直接利用以太的方法，我认为也所言非虚。
这还远不是妮娅的极限。一直陪伴在她身边、目视着她成长至今的我，此刻无比地确信。
“咳……霍利亚先生，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您，可以吗？”（异世界语）
得到我的示意后，脸色已经带有些许憔悴的行政官扶着额向我发问。
“方才妮娅小姐与我们制订的合约……”（异世界语）
“我认可了。另外，如同我们不断重申的，我们对这个被你们称作哉罗399的星系文明没有敌意。所以，在未遭受侵害的情况下，我们不会有意地做出直接危害文明的行为。”
“可你们一开始给我们文明的见面礼真是把人吓得不轻啊……”（异世界语）
“哦，抱歉。是指操纵了星球运转轨迹这件事吗？那是为了吸引你们文明注意的必要之举。而事实上，我们也尽力将后续影响降低到最小了，不是吗？”
“说起这个，你们是如何将陷入恐慌的整座哉罗399b在一百秒钟内安抚下来的？”（异世界语）
“关于这点，我无可奉告。你只需要知道，你的人民安然无恙就好。”
“是吗……那，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吧。”（异世界语）
行政官清清嗓子，将身体向前微倾。
“是时候详细讲讲，您口中‘神明：支配者’的事了吧？这个早已消失于历史中的神明，真的再度于世间降临了吗？”（异世界语）
早已消逝于历史中……吗。这正好验证了我的猜想。
但在我正欲回答行政官的提问时，妮娅抢先一步开口——
“当然是真的啊。因为那个叫什么‘支配者’的神明，其实就是妮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