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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LD 05』
“哎呀，笨死了！看见设计图上那个连杆了吗？注意一下，这玩意链接的曲轴还要兼备燃素通路的功能，要能保证以太介质在其中顺畅流动，如果还有余力的话就把妮娅在旁边标注的瓣膜也做进去，那是防止以太潮反流的。接着就是把连杆的另一端绕着燃素接口缠一圈再塞回到连杆起始的地方……为什么？妮娅刚才说的那些前提条件是一点没听进去对吧？以太这种世界介质不依赖于时间存在，但潮式换能是需要随时间进展的，得让以太潮有一个充分的发生过程……不是，说到底这玩意儿还是个连杆，要起传力作用的啊？换成管道了这部分组件怎么换能！？拿人类的头吗！？……妈的，还没听懂是吧！！！？”
“娘，消消气……再等等，学院肯定会找到能听明白的教授的……”
“不是，这不是扫一眼就能懂的再简单不过的结构吗？为了让人类更好理解，妮娅还特地用三维建模表示了，就差直接给搓个实物出来了哦！？……哎呦，气的妮娅脑壳痛……”
将思绪从提线上转移至身体所在的位置。
睁眼。
眼前的妮娅正在拍着桌子对着墙面大发雷霆。即便有艾·空在身后劝阻，她的怒火是一点没见消退。
将头上戴着的目镜向下拉到眼前。
——这是我的增强现实爬虫目镜，可以通过爬虫程序采集附近的电子信息，并以影像的形式展示在眼前。换句话说，借助这幅目镜，我能够实现对机械的“读心”。
外观类似蒸汽风格的皮革护目镜，镜框主体加以黄铜装饰，将机械电路完全包覆在内，看起来既陈旧又笨重。毕竟是我很久前就一直在使用的，穿戴还算舒适，其性能也一向可靠，戴习惯了，所以就没想着更换。
如此古早的硬件与爬虫程式，竟然还能在这个高度发达的文明中提取、破解网络信息并正常显示。这情况，我只能对这个文明的发展水平深感遗憾。
至于妮娅为何要在通讯中破口大骂，事情还要从一个小时前说起。
自妮娅离开酒店、踏出哉罗399c星环一日观光之旅的第一步开始，被她压进行囊最深层的全息板的信息提示音就一直在响。
只不过，她看起来懒得把全息板掏出来，也关掉了自己的脑机连接。艾·空的通讯终端似乎也收到了不少呼叫信息，只是不能做出回应，毕竟妮娅早就掐了她的信号发射源。
直到百八十台悬浮投影机把酒店大门口围的水泄不通，甚至冲进门来寻找我们的踪影时，妮娅才极不情愿地按着眉角启动脑机，接通了视频通讯——
是来自哉罗文明的最高以太工学院的致电，他们对妮娅提供的以太燃炉设计图抱有相当大的疑问。
……抱有疑问是给他们面子的说法。实际情况是，根本没人能看懂妮娅设计图上的细节。
抱着早点解决早点完事的心态，妮娅以常时的两倍语速为他们远程答疑解惑。
只不过，一小时过后，自通讯那边传来的原本还是在和谐讨论的背景音，逐渐演变成了以下动静：
“呕！！！！！”“呃呃呃呃呃呃呃……”“哦呼呼！！！我悟了，我完全懂了！！！！！这东西造出来以后是个活物！！一个活着的乌龟心脏！！！”“允申教授！？允申教授你怎么也……医生，医生在哪啊医生！！！？允申教授也开始发癫了！！！”“这个大乌龟能活过以太高速旋转的涡流，然后把高能血浆朝天空狙击！轰击宇宙边际脚腕子上的缝合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哈！！！妙啊，妙啊！！！！（翻箱倒柜声）（器皿翻倒声）（玻璃碎裂声）（钢管落地声）”
即便妮娅的[言灵]语言即时互译程序没出任何问题，我也很难通过传来的话语听出这些可怜的人类大脑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毁灭性打击。
“娘……那边发生什么了，为什么那些教授们只是听娘讲话就会发疯啊？您没对他们做法吧？”
听着从通话那边传来的阿鼻叫唤，艾·空一脸茫然地看向妮娅。
“没有啊？人类自己要问问题，妮娅回答了，人类听了，然后就，全疯了……这怪不得妮娅吧？”
妮娅向她耸耸肩膀。
没能得到合理的解答，艾·空又将疑惑的目光移向我。
“爹，那些教授究竟是怎么了？”
“只是概念层面发生了错乱而已。这些人类的资质不足以在短时间内负载如此过量的超认知权限信息。”
闻言，艾·空的左眼虹膜上转起了进度条。很显然，尚不知晓位面知识的她，听不懂我的解释。
“换言之，就是妮娅讲得东西太多太抽象，把他们学疯了。”
“啊？”
试着换了个解释方法。结果这下艾·空的右眼虹膜也开始转进度条了。
王尔德·曦·允申，以太能动力学“致知”学位，最高以太工学院的在职教授——这些是爬虫目镜为我查询到的，有关刚刚最后疯掉的那一位教授的信息。
短短一小时里，包含这位在内的十三位专家教授在与妮娅通话中尽数疯掉，想必对于哉罗399文明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霍利亚，这些人类是理解了妮娅讲的东西之后才疯掉的吧？能治好吗？不然妮娅这么长时间可就都白讲了。”
妮娅叹着气，回头问我。
“能不能恢复不好说。运气好能清醒过来，运气不好的情况，活不过今晚吧。不过，人类不会让你重讲一遍的，因为这种通话他们肯定会录音录像。”
“……”
只是听着我和妮娅的谈话，艾·空那矢车菊蓝色的双眼倏地闪动一下，紧接着又重新转起进度条来。
“妮娅设想过可能会有人类承受不住这些知识的情况，但谁能想到是一个人都没抗住啊？妮娅可不想现在就摊上这么多人命。看来以后得换个科技援助的方法了……”
“等会再考虑这个问题吧，妮娅。有情况了。”
散布在四周的提线将异样的震动传导至我的指尖。
几乎是与此同时，艾·空也察觉到了异常。
“爹，娘！酒店门口方向，探测到异常引力波反应！”
“引力波？有什么东西在干涉附近的空间？是人类还是外神？”
妮娅一把挂掉通话，靠向我的身边问。艾·空也不安地四下张望着，一步步挪了过来。
时间不允许我开口回答妮娅的问题。
提线能感觉到位面波动，但太弱了，不一定是外神。形式也不像是攻击，倒更像是……空间折跃。
意识到这一点，我立即颤动指尖，将散布在外的提线向我们身旁聚拢。
“做好抗冲击准备。要来了。”
话音刚落，剧烈的音爆携着冲击波于旅馆门口迸发而出，震碎了方圆百米内的所有玻璃。
得益于提线及时凝固周身的空气，阻隔声音、弹开飞来的破片，我们没有受到影响。
不多时，爆炸扬起的烟尘散去。在音爆的正中心，赫然浮现出一道摇摇欲坠的空间裂隙。
——折跃门。我紧盯着那道裂隙的形态，暗自确认。
通过撕裂并翘曲空间实现的空间折跃，与我所掌握的折跃技术原理相同。但或许是因为方式不当，这道裂隙形成时对周围造成了相当大的冲击。
在这道裂隙中，一袭胭脂色的身影快步走出，穿过四散奔逃的人群，近乎是一路小跑着，向我们接近。
来者是一位人类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位侍女。
为首的女子面容凄美，肤色苍白，一双冷艳的凤眼眼角涂抹着浓厚的血色眼影。柔顺的黑色长发上未做过多打理，只有垂至脖颈的两侧长鬓末端缠着绑成四叶结的灰白色发绳，后发处插有一支鲜活的灰白色大丽花用作发簪。衣着纹饰华贵的胭脂色云袖长绸，后裾长到在地面上拖行，却看起来不着一尘。身姿消瘦细弱，但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名门望族的风度。
其身后的两位侍女与艾·空体态相当，亦是穿着青葱色的上等绸缎。
表面上，这一行人装扮是如此的“传统”，而显得与周围科技感鲜明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我和妮娅一样。
而若是细看，就能发现一些生于高级文明应具有的特征：为首的女子皮肤与肢体上分布着细微的接缝，左眼偶有光芒闪动——这是义体改造的痕迹。而她身后的二位侍女，实际上与艾·空一样，都是仿生机器人。
还未行至我们身前，女子就不住地抬眼向我们的方向张望。最终，她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
像是确认了什么后，她的步伐慢了下来，那灼热、甚至带上了泪光的双眼也彻底将我的脸锁定。
“居然是真的……六千三百万年了……妾身……终于等到了……”
女子喃喃道，用语是相当纯正的[言灵]。
[读心]感受到的她的感情，像是带有几分惊惧，但更多的是近乎狂乱的窃喜。只是，这般复杂的感情并未于女子的面部表情上流露。
“日前听闻我主重回此世，妾身甚是欢喜，然诸事困顿，未能尽早亲往拜谒，望我主降罪。”
女子的嗓音轻如鸿毛而不显柔弱，听起来相当凝练。她的眼睛依旧紧盯着我，且还在缓步接近。
看着来者独特的妆容与身段，我的某一段旧忆也被彻底唤起——
“霍利亚？这个女人是……”
妮娅警觉地上前一步，想挡在我的身前。
“……咦？这位不是……为什么这种大人物会突然来这里？”
艾·空显然认出了来者，再次往我们身边紧靠了一步。
“没事，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之一。而且，我记起她的真实身份了。”
行至距我们约五步距离后，女子站定。在她的带领下，三位来者一齐跪地，对我们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徒花族一系单传——徒花栞，见过我主：支配神祇。”
徒花人。
这是曾生活在『05』的最大的五支文明人种中，对神灵“支配者”的信仰最为狂热的那两支之一。
而这个徒花栞，根据我们取得的资料，我原本只把她当做一个靠着义体技术活过漫长岁月，以一人之力将自己居住的星系扶持至半步高等文明的渊博学者而已——但这是在我看见本人，回想起有关“徒花”这个姓氏的事之前。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如果不是巧合，且我刚刚复苏的那些记忆没有出错的话……
我应该是曾见过这个女人的。在自己还名为“支配者”的时候。
……啊，我当时好像是对那些声称要追随我到天涯海角的愚民们说过一句气话来着。“那么想跟着我的话，就给我活下去，然后考虑清楚这天灾为何因你们而降。等到我回来那天，再来见我。”
“活下来，直至我主复归之日——妾身，栞，终不负徒花之名，实现了我主之命……”
仍跪倒在地的女子终于压抑不住感情，脸颊染上潮红，流淌下了热泪。
她……真一直活着，还等了这么久啊？
“爹，娘？这徒花栞女士不仅是当今世界上寿命最长的人类，还是长钉82文明的首脑之一啊？你们真认识她？”
都快趴到我背上的艾·空用肉耳几近听不到的微小声音问。
“……我好像……确实认识她来着……？”
“啊——呀——。原来霍利亚昨晚给妮娅说那个叫‘徒花栞’的女人有见一面的价值，是因为还有这么一个约定啊。妮娅怎么就没猜到呢。”
妮娅那逐渐放空的眼神正逐渐从来者移到我的身上。
“嘶……不是啊，我只觉得这人首席学者的身份或许能起上什么作用，还有点疑惑为什么这名字看着眼熟呢，当时真没想那么多……”
……嗯，可能有点不好解释。先把话题岔开吧。
“咳，首先，徒花女士，你认错人了。我是霍利亚，神明‘支配者’记忆的化身。你在找的主，应是我身边的这位。她才是真正的‘支配者’。”
这样说着，操纵提线将我面前跪倒的三人扶起，然后把还在用如深渊一般的眼瞳瞪着我的妮娅向前推了一步。
我也知道这举措看起来很差劲，颇有逃避责任的嫌疑。只是根据妮娅的计划，我需要在这个世界中为她确立“支配者”的身份，没别的办法。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代表曾经的自己向栞道歉的。
徒花栞微微一怔，接着笑道：
“呵呵，主真会说笑。妾身从未遗忘我主的音容笑貌，却更未听闻我主的本相是个娇怜可人的女儿身。妾身熬过了万古千秋前来迎接主，主却顾左右而言他，莫不是要背信弃义，抛弃了妾身吧？”
然后，她单手掩面作悲戚状，语气逐渐带上了娇艳的委屈。
“妾身的肉体，妾身的灵魂，妾身的心，都早已是主的所有物……若主要弃之不顾的话，那妾身！……又该怎样是好呢？”
……嗯，这下彻底解释不清了。先在意识中给妮娅说一下吧。
这情况真不是我主观上能故意闹出来的事吧？妮娅能理解我的吧？……
妮娅只是看着我。
她什么都没有说，甚至什么都没有思考。
她就只是睁着无神的双瞳，静静地看着我而已。
身后的艾·空不知何时也略带嫌弃地向远处退了一步。毕竟她收不到我意识里的信息。
……嗯。我完蛋了。
………………
…………
……
“记忆缺损了？竟还能有这等事吗……这样啊，妾身明白主现今所处何等境地了。无妨，无论主化作了什么样，妾身仍是誓将此生全部奉献给我主的徒花栞。照旧随意吩咐妾身便是。”
花了些功夫向徒花栞告知了我们在这个世界的“设定”：妮娅才是“支配者”，而我仅是“支配者的记忆管理者”，到『05』来是为了“故地重游以便修复记忆”等等。
即便栞面带笑容地接受了，说实话，我不认为她完全相信了我们的说辞——从她回应时略带轻佻的神态，[读心]察觉到的端倪，到根本从我脸上移不开的眼神，依旧将我称呼为“主”，都可以见得。
这时，栞总算是注意到了除我和妮娅以外的第三人——一直躲在我们身后的艾·空。她眉头一皱，接着对我们说道：
“艾雅托伦·空？……是了，妾身还未曾授权哉罗的曦人制造更先进的仿生机型。我主不必屈身使用这种完全以人脑仿生为设计目的、毫不注重实用性的过时机体的仿制品。若是需求某人担任向导角色，那妾身也略通一点当今时代的人情世故。”
听闻此语，即便身为非人之物，并不存在人类感情的艾·空还是略微低下了头。
然而，妮娅却伸出手，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去，艾·空，抽那老女人一巴掌。”
“为什么，娘？徒花大人说的对，本机在哉罗399文明里是最高级的仿生机型，但在长钉82文明看来，的确已经落后不少了。”
“现在的艾·空早就跟过去不一样了吧？妮娅和霍利亚可是把艾·空当女儿养的，当着妮娅的面说艾·空不好，不是找打是什么？”
“要是真动了手，本机结束改造，一回到人类手里就一定会被拆掉的。本机……我还没活够呢。还是算了吧。为什么娘你不自己来呢？”
“因为妮娅一巴掌能把对面抽死。要不是这老女人还有用处，妮娅早揍上去了。”
“哎呦，看来是妾身失言了，真是抱歉。请务必准许妾身贴身侍奉我主一段时日，以示对妾身的惩戒……呵呵。”
“不必，你自己掌嘴。算我求你，不想死就别再挑衅妮娅了，她现在才是你的主。”
“遵命，主~请问主还有什么吩咐？”
“所以说别再用那个称呼叫我了……”
“霍利亚能先闭嘴吗？现在该妮娅交涉了，把想说的话留到晚上吧。”
“好嘞。”
……
……？
所以我现在到底算是个什么地位来着？
——没事的，霍利亚。妮娅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只是觉得这女人有问题，想赶这女人走远点而已。先把注意力放在外面吧，妮娅自己能解决这边的。
从妮娅的意识中读到了这样的信息。
……算了，我正有此意。那就继续把注意力重新分配到散布在外的提线中，将这里交给妮娅吧。
我也有一点在意的事情，最好现在就去弄清楚。
与我交换了眼神后，妮娅清清嗓子，开始同对面交流。
“首先，妮娅有事想要问徒花栞。”
“悉听尊便。”
“妮娅昨晚刚查阅过栞的资料——据说栞仅凭一人之力撑起了长钉82文明，乃至临近的稷962文明与哉罗399文明的科技水平，这事当真？”
“活得久，自然就懂得多。更何况，妾身在等待我主的漫长时日里，通篇背过了主旧时遗留下的所有手记。”
“意思是，栞掌握的知识，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支配者’曾在过去教导给人类的，对吧？”
“当然。哪怕说妾身是当今世间除主之外最为了解主之所教的人，都不为过。更何况，这些知识时至今日都不过时，仍能指引曦人再发展一个六千三百万年。”
“那好。现在妮娅这里有一张设计图，栞来看一眼试试吧。”
说着，妮娅轻点额角，向面前的徒花栞发送了数张图片信息。
左眼闪动几次后，栞会心一笑：
“没想到啊，以太燃炉竟还能有此等架构……不考虑材料寿命，一位追求潮式换能效率吗？这设计理念，真是比当年的主要激进不少。”
“所以，看懂了？不会看着看着突然发疯吧？”
“别把妾身跟那曦人相提并论。他们那像沾染了瑕珏人的污秽一样的低能大脑连我主教导的语言都能失传，根本接受不了什么高深的智慧。”
……怪不得哉罗399文明使用的语言不是[言灵]。
而实际上，对于“曦人”这个种族，我并无印象——查询史料得知，这是一支于“支配者”离开『05』后出现的新生人种。生于哉罗星系，后向外殖民至长钉与稷。
而她之后所提及的“瑕珏人”……
我还需要更多资料。
“太棒了。那现在，妮娅给栞安排一个重要的任务，这关系到妮娅和霍利亚能否继续维持与人类的和平状态。”
妮娅语句一顿，往脸上挂起一个灿烂的微笑。
“妮娅需要徒花栞留在哉罗399。妮娅对人类……按照栞的说法，对‘曦人’的科技援助，希望栞能以曦人能够理解且不会导致疯掉的方法，转教给曦人。”
而栞也回应给妮娅一个平和的笑。
“如此易事，妾身定当不辱我主之命。保证让那哉罗上至三百岁老妪下至三岁幼童，都能习得主所传授的知识。只是……”
“只是什么？”
“妾身有所不解：为何一定要妾身本人留在哉罗？莫非我主游历在外之时，连一个暖床抱枕都不需要？”
“不需要。还有，用‘主’称呼妮娅的时候请不要把那像卡在老年动物气管里的浓痰一样黏腻恶心的眼神往霍利亚的方向瞟可以吗？”
栞伸手从身后的一位仿生侍女手中捻出一条手帕，半掩着面，抽噎起来。
“罢了，罢了。我主终究还是抛弃了妾身了。妾身的心就好似那九寒天的冰碴子一样，彻骨地凉啊——”
妮娅则仍旧笑着。但她的额上已经跳起了青筋。
“……艾·空？”
“怎么了，娘？”
“把刚刚的那一段记忆切片，做成视频。妮娅要黑进长钉82文明的网络里，把这老女人刚才的言行举止循环播放六千三百万年。”
“……不要这样，娘。而且没用的，会被认为是用智能模型合成的恶搞视频的。”
………………
…………
……
“情况属实，詹伯女士。我们挖来了长钉82文明的首席学者：徒花栞，来协助你们接受妮娅的科技援助。”
“……嗯，辛……辛苦了。麻烦您替我、替全体哉罗399的人民向妮娅小姐致谢。”
（异世界语）
向黑眼圈一天比一天重的最高行政官汇报了我和妮娅今日的成果后，我挂断通讯，将爬虫目镜摘至头顶。
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依旧在气鼓鼓的妮娅。在妮娅身后的，则是已经关机、正在接受妮娅改造的艾·空。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两点钟，霍利亚。那个沟槽的老女人，浪费了妮娅一整天的观光时间。”
“因为你们交涉的全过程里有将近六个小时的时间都是在互相阴阳怪气。”
“那女人先开始的嘛！”
用提线安抚性地拍拍妮娅的头，转移了话题。
“好了，先不提这个。对于徒花栞这个人，你有什么看法？”
“霍利亚是在明知故问？这女人的恶心程度都能跟零诺比一比了……不，比起零诺还差点，妮娅在这女人身上感觉不到那种生理性的不适，只能排第二吧。”
“她最让你感到违和的地方是哪里？”
咬着手指思索片刻后，妮娅抬头回答：
“妮娅觉得，作为一个活过了几千万年的人类来说，徒花栞的思维似乎有些过于简单了。霍利亚有在对栞用[读心]吗？”
“[读心]读出的她的浅层思想，和她的言行始终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性——这的确有些蹊跷。她十分可能在有意地控制自己的思维，向我们隐瞒某些信息——比如她的真实目的。嗯，非常好的想法。除此之外呢？”
“……这个主动找上门来的女人简直浑身上下都是疑点，甚至很难再拎一条单独的违和点出来。妮娅还需要再多观察一段时间。”
这时，妮娅手中通过数据线连接艾·空身体的全息板发出了清脆的电子提示音。
“数据传输完成了。妮娅又帮艾·空升级了思维算法，明天让她测试一下。”
随即，她张开嘴，打了个长达十秒的哈欠，再顺势往我身上一靠。
“……妮娅困了。晚安，霍利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