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cord：Blank.5-8
『WORLD 05』
“……
在利沃夫的夜色里，星光微微闪烁
古老的钟楼吵吵嚷嚷，用岁月的歌喉
它自群星的照耀下缓缓降生，将在爱情的终章，静静闭上眼眸
它凝望宇宙的角落，在那沉默的边缘，或许只是垃圾的辽阔
……”
在惬意动感的电子摇滚乐声中，我缓缓睁眼。
适应光线强度，转头看向舷窗外的风景：
在点点群星散发的微小光芒中央，一道镶着金边的蓝色云雾状条带横贯漆黑的宇宙。
兴许对于人类来说，这般图景足够承载一切对于星际航行的浪漫幻想。
在那“条带”中央的某颗恒星附近的第二颗行星，长钉82b，将是我们此行即将抵达的目的地。
风景在外，我在内，中间隔着一层带有光学滤镜的两米高巨大舷窗——它既能将肉眼无法察觉的电磁波转化为可见光，再附上绚烂的色彩，又能阻挡有害射线、适当减弱恒星的光芒令其不至于灼伤眼睛。
习惯于亲眼目睹风景了，偶尔隔着带滤镜的玻璃窗看看这被处理过的景色也不错。
之所以是“舷窗”，因为我、妮娅还有艾·空现在正在搭乘一架开往长钉星系的小型太空船——这是在哉罗399c时，我私下拜托詹伯行政官为我们准备的。
我们的座位就靠着舷窗。妮娅和艾·空坐在一起，我在妮娅正对面。
船舱内只有数十平米的空间，不算太宽敞，但容纳三人绰绰有余。生活设施完备，还搭载有重力场操纵系统，能够让我们在行驶中的太空船上如履平地。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这艘太空船并未搭载以太虫洞发生器。
区区空间折跃门，我自己就能造。
其实本可以在哉罗399用提线开启折跃门，直接折跃到长钉82去，但是……
“但是妮娅看这星系也不像钉子嘛，倒更像是雨后树根旁边的枯枝败叶上会长的毒蘑菇。”
“因为观察角度不一样啊娘，从现在这个角度看过去，长钉星系的确会显得臃肿一些……”
“好，决定了！从今天开始这个星系就改名叫‘蘑菇’吧，等到‘蘑菇82’了妮娅就给人类发通知！”
“……不行的吧，这个……”
我在『02』答应过妮娅，会带她飞到更广阔的宇宙中看看。
为了保证旅程的良好体验，乘坐飞行器绝对是不二之选。
妮娅看得是那样入迷，几乎是把整张脸都贴在了舷窗上。
看来，她真的很喜欢星空。
而至于在妮娅身旁陪她说话的艾·空……
即便艾·空的机能让她的情绪并不怎么表现在面部表情上，我总觉得她的仿生的眼神看起来就像已经快被妮娅搞疯了一样地空洞。
这也难怪。白天跟着妮娅四处乱跑担惊受怕，夜晚又被三番五次地改写程式再高强度烤机半宿。这么几天下来，如果仿生人也存在精神压力的话，那么恐怕整个哉罗星系最接近崩溃的人就不是詹伯行政官了。
毕竟艾·空是被妮娅主动收留在身边的人，日后还要相处一段时间。我们不该忽视与她的相处方式。
“……”
像是读到我的意识，妮娅搔搔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视线从窗外的星辰挪向艾·空的脸。
艾·空被妮娅看得一愣。她没敢回应妮娅的眼神，只是缩了缩脖子。
“……好像确实有点把这孩子逼得太紧了。”
艾·空的行为是根据当前形式演算出的，有能保证个体“存活”的最优解。这个事实不仅得到过艾·空的亲口承认，更已被妮娅的研究证实。
仅是一个注视，就会让艾·空做出此般示弱躲避的行为——看来她已经将妮娅这个阴差阳错间认下的“娘”视作了“相当大的致死威胁”。
“没办法嘛！初次见面的时候是一定要做些什么把艾·空留住的，把关系闹得那么僵也是没办法的事，之后也一直没找到时间和孩子好好谈谈，改写程序的时候也是要彻底关机的……”
妮娅在意识中向我抱怨。
毕竟艾·空本质上算是妮娅为了尘封『05』而打造的一枚棋子。对棋子产生感情可不是什么好迹象，总有一天会出问题，妮娅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但看这几日的样子，妮娅好像真的是在把艾·空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看待——
只是抚养方略好像从一开始就走歪了一点。
“但是妮娅的同类都是这么养幼崽的嘛。白天把幼崽赶出巢穴练习捕猎，夜晚再抓回巢穴毒打一顿培养幼崽的抗打击能力，这都是负责任的同类会做的事了。妮娅告诉过霍利亚的。”
……对了，妮娅的成长环境似乎是同样的水深火热来着。
“那个……娘好像一直在跟爹眼神交流欸，是想要说些什么吗？”
观察我和妮娅许久后，艾·空终于主动挑起了话头。
妮娅赶忙抓住这个机会，回应道：
“啊，那个，就是觉得……妮娅是不是该再多为艾·空考虑一点……呢？这段时间艾·空跟着霍利亚和妮娅，一定很辛苦吧？对了，艾·空有什么想要东西的吗？如果有的话，要不要告诉妮娅？”
“本机……嗯，我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只要能留我一条命就够了。”
艾·空直视着妮娅的双眼，轻轻摇摇头，然后露出了平和而又十分耀眼的满分微笑。
如果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这个笑容带给人的感觉，那只能是——
死而无憾。
这个……确实已经是出了点问题的状态吧。
“……对不起。”
“欸？道歉做什么啊，娘……为什么要低头？本机有什么做的不够好，让娘失望了吗？”
“没有没有没有，艾·空什么都没做错，错的是妮娅……那个，就是，第一天的事，还有昨天的事，呃……再来一次，对不起。”
艾·空慌忙扶住在趴倒在她大腿上的妮娅。
即便知道艾·空的程式会为她演算出能够博得更多求生机会的最优行为，她还是让妮娅心底的愧疚感骤然决堤。
真的很可怕啊——这种外表与人类近似，还搭载着穷举算法的仿生人。
因为人工智能与仿生人技术无止境地发展，造成智械危机，导致文明重创乃至消亡——即便在我这残缺不全的记忆中，这样的案例也是不胜枚举。
所幸，曦人文明的人工智能发展还处在严密的监管之下，不存在什么过度滥用仿生人的行为。这里的人工智能，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发动什么反抗。
“妮娅记得，艾·空说‘求生’的程序是自我演化的结果，却不知道为什么，是吗？”
“……怎么了，娘？”
“没什么没什么，妮娅只是想再更多地了解一点艾·空而已。”
想要取得充满防备的艾·空的信任，妮娅只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升自己的耐心。
她此时的语气是那样地小心翼翼，甚至让我回想起在『04』里她刚刚学着和人类交流的样子。
艾·空观察着妮娅的神情，开口回答：
“我的程序里确实不知为何自己演化出‘求生’的行为逻辑，更是将它设定为了本机必须优先遵守的‘准则’。我甚至没有办法以自己的意志来违背它。”
“那么，换句话说……难道艾·空只是想活下来而已，却没有考虑过活着要做什么吗？”
“本机除了完成在制造伊始就被赋予的任务以外，还有什么是可以做的吗？”
听闻妮娅的问题，艾·空疑惑地皱起眉。
但得到艾·空反问的妮娅，却对着我会心一笑。
“现在不明白的话，正好。这样子，妮娅就有机会教给艾·空一些知识以外的东西了。”
看起来，她已经了找到和艾·空打好关系的敲门砖。
………………
…………
……
“具有能量代谢功能，能回应刺激及进行繁殖的开放系统——这是‘生命’这个词汇最基本的定义，妮娅从书上读到的。但如果让妮娅自己来概括，那么生命的存在无非只有两个意义：‘繁衍生息’和‘满足欲望’。”
“嗯嗯！”
在飞船舷窗照射出的绚烂的宇宙光彩下，妮娅开始了对艾·空的授课。
“艾·空作为仿生人，本身就不用考虑‘繁衍’的事，这一点稍后再讨论。至于‘生息’嘛，则只需要在不极端的环境下保障充足能源和定期维修保养。虽然与一般的生命类似，但相较来说要更简单一些。光是这两点，就会让艾·空比正常的生命体少掉很多能够享受的乐趣。”
“这个本机可以理解。不过实际上，本机的程序中，对于‘快感’的仿生似乎是十分完备的，并不是只有数据性的奖惩机制。举个例子，充电能够让本机体验到与人类相似的‘饱腹感’。”
“但是，艾·空没有办法真的像人类一样进食，也没办法像人类一样品尝味觉，对吧？”
“确实。充电是否能让本机感到‘美味’，只由电压决定。”
“嗯，妮娅记住啦。现在对艾·空的程序升级还只停留在重新架构神经系统、迭代算法和更换编程语言上。至于底层程序和硬件设备，妮娅还没有做过更换。总有一天，妮娅会让艾·空像妮娅一样感受到食物的美味的！”
“好的，本机非常期待！”
“……等一下，妮娅。”
我不得不打断妮娅和艾·空对未来的畅想。
“怎么了，霍利亚？这个世界还没有文明能做出现成的人造消化系统吗？”
“不，我指的是，我们好像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口中的‘美味’和‘新鲜’究竟是什么。怎么才能让艾·空和你有一样的感受？”
“呃……那……妮娅总有一天，会让艾·空像人类一样感受到食物的美味的……嘶，也不对，妮娅好像自己都理解不了人类的味觉啊？……还是说，要先把妮娅自己的味觉解析清楚比较好？”
妮娅抓抓脑后的头发，然后摆出一脸放弃思考的表情。
“好的，那接下来就该考虑有关‘满足欲望’的问题了。根据这几天对艾·空行为以及程序运作的观察，妮娅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所以刚刚的话题就这么翻篇了？
刚萌生出这个想法，妮娅就抬起腿，轻踹了坐在对面的我一脚，然后若无其事地接着讲下去。
“这个结论就是：艾·空所拥有的自我意识是不完整的。作为一个以仿生为目的编写的意志体，艾·空似乎在各种方面相当缺乏自主思考的能力。会察言观色，已经是现在的极限了。”
“毕竟这样会更方便管理一些吧，娘？我们仿生人被制造出来，终归还是要被用来协助人类工作的。而且，作为量产机，我们艾雅托伦·空的机能也不会做得太高级……”
“不，艾·空，不要小看自己。如果艾雅托伦·空这台机体真的那么简单，妮娅昨天就不会对徒花栞生气了。正如之前所说，妮娅还没有对艾·空原本的程序做过彻底地颠覆性改动。因此，这些程序里原本隐藏着的问题现在暴露无遗。”
妮娅从座位旁的行囊中掏出了全息板，往上面随便戳两指头，然后举在艾·空面前。
全息板上显示着一个标准的圆。
“这个圆，代表艾·空的额定思维功率。猜猜看？现在艾·空的日常思考回路占据了额定功率的多少？”
“以本机的自我监测来看，应该在30%到40%之间浮动……对吗？”
艾·空正准备伸手去触碰图像，妮娅却将全息板收回，冲着艾·空一笑，然后又在上面点了一下。
“哼哼，错啦。现在妮娅画上的圆，才是维系着艾·空日常思考的部分。”
全息板上，原本的那个圆中央被画上了一个同心圆，但它小到看起来几乎只是一个点。
“正确答案是，不到3%。支持艾·空的人格意识、日常运算思考、还有那来路不明的求生意志的回路，只有额定功率的不到3%。剩下的回路也并非是完全停止运行的，但只是在一遍又一遍地进行自身维护。一般人看到这些程序，可能会认为这是为了维系机体人格的稳定，或是便于机体进行穷举思考而预留的空间，但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嗯，很会藏，但骗不到妮娅。这些多余的回路基本就只是在不停地空转，除了发热以外没有任何意义。如果拿什么来做比喻的话……”
妮娅按压着额角，用脑机向手里的全息板发送指令。
全息板上的图像逐渐变换，构成一个旋转中的形似“T”的三维立体模型——
一副雌性哺乳动物的卵巢与子宫。
“‘月经’，艾·空应该知道吧？一些哺乳动物为了维持子宫内膜的正常厚度，使其周期性脱落的正常生理现象。艾·空现在的程序，有近97%的回路，都在做着像是月经一样的行为：维护，空转，生产无意义的冗余数据，定期清理，再维护，周而复始。如果说子宫的月经是在为受孕做准备，保障繁衍行为能够正常进行，这是十分必要的举措——那艾雅托伦·空的这些空闲程序，其设计与存在意义又是什么呢？”
“……”
艾·空不禁低头思考起来，在左眼瞳里转起进度条。
“啊，不用思考这个问题。估计是徒花栞想把艾雅托伦·空这款量产机安插在哉罗文明里，搞些什么事情吧。和妮娅无关，和现在的艾·空也已经无关了。”
几乎是在艾·空开始思考的同时，妮娅伸出双臂，轻柔地搂住艾·空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等到了长钉82，妮娅给艾·空做完硬件升级之后，就会把那些空转的程序全部删除，把空间全部拿来支持艾·空的思维。这样，就能解除艾·空的限制了，艾·空就可以更加自由地思考了，可以不再凭借什么‘行为模板’，而是以自己的想法来培养自己的个性了。”
妮娅学着我抚摸她的方式，用她那白皙且依然略显稚嫩的小手，揉搓起艾·空头顶的刘海。
“妮娅喜欢富有‘生气’的孩子。既然成为了妮娅的女儿，又身为一个机器仿生人，妮娅就一定是会想要把艾·空培养出‘生气’的：能呼吸，能进食，能自由思考，能随意交流，能感受疼痛，能至少变得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一样，有自己的欲望——等到那个时候，艾·空就再重新思考一次，活着要去做什么吧！”
在交谈中，不知从何时开始，艾·空似乎也在慢慢放下对妮娅的戒备。
“……好像，这样真的很不错呢。”
“艾·空也这样想吗？”
“嗯。本机……我发自内心地这样想。”
艾·空轻声回答。她也慢慢伸出了手，环住了妮娅的腰。
——这好像还是艾·空第一次主动拥抱妮娅，拥抱这个擅自把她认作女儿的高位存在。
……我总觉得，看着妮娅与艾·空相拥，就好像是在看一对真正的母女一般，感受不到丝毫的违和感。
这不是错觉。
但究其原因，也并不是因为这俩人的关系真的好到了何种地步。
艾·空的行为依旧是求生意志引导下的最优解，而妮娅依旧是在以尘封世界为最终目的与艾·空建立信任。两人的目的在此刻达到了重合，仅此而已。
……算了。总是站在这种角度思考问题，是会徒增心理压力的。
至于妮娅和这台仿生人的关系，就顺其自然，只着眼于她们展现出的表象吧。毕竟这段关系里，我姑且也算是在扮演“父亲”的角色。
“妮娅，有什么事就叫我一声，我来开启通往长钉82的折跃门。这台飞行器没有搭载空间折跃功能，单靠它的速度，飘过去得花三百多年。”
也是时候让意识重新回到四散在外的提线上了……
……？
虽然还与艾·空相拥着，但妮娅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我的脸上。
“妮娅想起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她松开艾·空，站直身子，慢慢挪到我的座位前。
“霍利亚的味觉，和人类应该是一样的吧？”
两侧脸颊传来风感。回神时，自己已经被两只手撑住椅背的妮娅锁在了座位上。
“确切来说，可能会比一般人类迟钝一些……怎么了？”
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得故作沉稳地提问。
妮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骑到我的腿上，坐稳，再空出双手，掰开了我的嘴。
“妮娅想知道，自己的舌头和霍利亚的是不是有什么区别。来，霍利亚，伸舌头。”
“我记得我们不是研究过你的舌头和味蕾吗？它应该没什么特欸呃——”
话没说完，舌尖就被妮娅用手指捏住，拽出口腔。我的头也被她拉近了少许。
妮娅紧紧盯着它，从各种各样的方向观察，又凑近端详了好久。
忽然间，妮娅张开嘴，往前一凑——
用嘴唇呡住了我的舌尖。
这还没完，她又趁着我来不及反应，伸出自己温热的小舌头，缠了上来。
一瞬间，熟悉的、氤氲而带有腥味的甜香溢满我的口腔。
这是妮娅的味道，我记得的。
……不对，等一下。现在不是思考味道怎么样的时候。
“……你这是干什么？”
费了很大劲从妮娅的嘴里夺回自己的舌头，趁着这个机会赶忙问。
“比较一下霍利亚和妮娅舌头的区别。”
妮娅答道，脸颊逐渐泛出桃红。她视线飘忽着，眼看着就要再一次往上凑。
我空不出手拦着她，只得向她挤眼睛使眼色。
“……啊。”
妮娅这才有所意识，回头看向身后。
在那里，艾·空正坐在地板上，看着我们愣神。
“娘说要研究爹的舌头，但这个行为……是舌吻？宣示主权？性行为的前戏？但是为什么？怎么没有预兆的？有什么原因吗？刚才发生了什么？爹不是娘的记忆管理者吗？不对，一开始本机认爹的时候娘她是很高兴的——不对，更早之前就已经得出了娘很喜欢爹的结论……所以刚才这个……？”
她口中喃喃自语着什么，空洞的两只眼瞳已经完全被旋转着的进度条沾满。
“咳嗯，艾·空？”
妮娅清清嗓子，叫了一声。
“……怎么了，娘？需要本机做什么吗？”
艾·空这才从混乱当中恢复，正准备起身——
“关机。”
“……遵命。”
于是她坐回了原地，机体上的呼吸灯带逐步熄灭，最终闭上了双眼。
……不是刚刚还在和艾·空交流，获取她的信任吗？怎么剧情转变得这么快？
“这样就没问题了，霍利亚。那，继续……？”
“等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先说清楚。”
分出一根提线拦住妮娅的肩膀，暂停她往我脸上蹭的动作。
“妮娅想研究霍利亚的舌头啊？”
再分出一根提线来，悬在妮娅的头顶。
“妮娅想贴贴霍利亚，什么时候还需要理由了？”
将提线蓄力。
“……嗯，好吧好吧。”
妮娅收住向我身上靠的力量，无奈地笑笑，转头，看向舷窗之外。
经滤镜处理后显得五彩斑斓的星群与星云透过舷窗映入妮娅灰白色的清亮眼瞳，留下一片缭乱的炫丽色彩。
“……真美啊。跟霍利亚带着妮娅在『02』看到的那片蛋壳星空完全不一样。”
“这次，我终于带你能飞到星星旁边了。想试试看吗？”
“可以吗！？”
妮娅又是往我身上猛地一扑。满盈在她眼中的期待感，与过去那时完全一样。
“想去哪颗？”
“那个！霍利亚，看妮娅指着的地方！对对对，就是那边那个，特别特别亮的那颗！！！”
她兴高采烈地在我身上跃动起来，伸长胳膊“咚咚咚咚咚”地用手指敲击舷窗。
“是颗正在爆发的超新星啊……提线连接到那边的空间了。毕竟我们的间距有将近五百光年，所以现在看到的只是它五百年前发出的光亮，到那里之后应该只能见到一片超新星遗迹。没关系吗？”
“嗯嗯嗯！这个妮娅也想看！！！……飞船扛得住那边的引力和辐射吗？”
“提线可以保护你。我们走？”
“走！”
弯曲手指，令提线连接空间，在太空船前方拉扯出通向五百光年外的巨大裂口，以便我们通过。
顿时，相较于在远处观察长钉星系时更加炫目的七彩光芒自舷窗照进了船舱内，照进了妮娅的眼中。
这震撼人心的色彩，甚至都让妮娅忘记了欢呼雀跃，让她忘记了放声大笑，让她几近失声。
但她并没有持续欣赏多久。
还没来得及问她的感受，她便猛地抱住我的脸，再一次将唇按在我的嘴上，还伸了舌头。
……氤氲的腥甜香，这下我是真的记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兴许是十分钟，妮娅才把我的脸松开。
“……噗哈！嘿嘿，这次恋爱游戏里说的没错，亲亲的感觉真的很棒哦。”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突然吻上来了吗？”
用提线代替我的手取出手巾，擦拭妮娅被刚刚十分钟的翻云覆雨打湿的脸和下巴。
“嗯……妮娅看有好多恋爱游戏里，女主角都是用亲亲感谢男主角的？”
听到她的回答，我却愈发地不解。
“感谢？我有做什么值得你这样谢我的事吗？”
妮娅伸手抚着我的脸，带着我看向舷窗外，那些包绕着太空船周边的璀璨星云。
“当然啊。因为，霍利亚真的遵守了在『02』里的约定，带着妮娅飞到天上去看了嘛。”
……这样啊。
“毕竟许下的誓言，就是用来遵守的啊。”
将视线收回，与早已把眼睛锁定在我脸上的妮娅四目相接。
惬意动感的电子摇滚乐声依旧在响，唱着莫名其妙的调调。
“……
当世界陷入沉寂，一切喧嚣归于平静
那钟楼依然摇滚，刺向沉睡的灵魂
吵醒我们追寻自由的心，无论多少枪弹与刀，沉入梦的温柔
直至利沃夫城崩塌，钟楼矗立着直至虚无，再受人弃唾
……”
这歌到底循环播放了多久啊？感觉有点吵了。
不过妮娅并不在意的样子。
那就无所谓了，让音响开着去吧。
它妨碍不到我和妮娅。
“你还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吗？”
“嗯！妮娅喜欢霍利亚！”
“我知道。还有呢？”
“妮娅饿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