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cord：Blank.5-9
『WORLD 05』
“两性结合……高位存在的繁衍……和人类相同的？……但爹娘应该都是‘支配者’的一部分……自交？……难道说……爹或者娘也是这样诞生的……？”
“虽然不知道你在思考些什么，但是艾·空，我觉得你应该是有所误会。”
“……这样吗？那，爹娘那时候究竟是……”
“是在研究霍利亚的舌头。”
“真的？”
用提线轻弹艾·空的头，发出“叮”地脆响。自打开机以来，她眼里的进度条就一直转到现在。
“……这个话题就让它过去吧。舱门要打开了。”
历经约六个小时的飞行（实际约五个半小时都是在带着妮娅四处观光），我们最终抵达了行星：长钉82b。此星球为发达文明：长钉文明的核心。得益于徒花栞的提早联系，我们得以省去入境检查等的一系列繁琐流程，将太空船直接停泊在了行星表面，城市外周的太空船集中停泊处。
早在太空船在行星大气层外盘旋等待停泊时，我们就已远远地自舷窗向外观测到了长钉82b的地貌。
如果说哉罗星系的行星地貌是科技风格，那么在长钉82b中我们所窥视到的景观则更加贴合“赛博科幻”的范畴：高耸的尖塔摩天楼密密麻麻地拔地而起，直插云顶，更有些高楼的塔顶亮着垂直向上的光束灯，将一道道低饱和色的光柱射向大气层之外。楼与楼的缝隙内，巨大的全息影像在其中穿行，显示着娱乐的新闻、当日的天气与虚拟偶像的广告，或是仅摆成鱼类等动物的形状四处游荡，漫无目的地释放光污染。地面上，更是如乱麻一般分布着列车轨道与立交桥。熙熙攘攘的交通流在建筑物上下内外四处穿行，在空气质量欠佳造就的阴霾中拉起千丝万缕的光带。
舱门缓缓开启。随即，相较哉罗399b更加厚重的烟尘气味涌入船舱，飘进我们的鼻腔。这是高发达文明常伴生的标志性污染气候，很少有文明能摆脱。
正想询问妮娅能否适应这里的空气，却见到她眉头紧蹙，紧瞪着门外的某个方向。
在她的双瞳中，少见地流露出了杀气。
舱门外，是一众衣冠楚楚、颇有达官贵人相的曦人在等候。为首的则是一道熟悉的胭脂色身影，船舱门打开后，这道身影便立即上前：
“念我主整日舟车劳顿，徒花族一脉单传——徒花栞，特来为我主接风洗尘……哦？为何主面带苦涩，莫非是旅途中出了什么差池？”
徒花栞啊……她会出现在这里倒也不是什么怪事，想必是利用以太虫洞直接从哉罗传送到了长钉吧。我也早就预料到她会就这样一直缠着我们了。更何况，作为长钉82文明的首脑，她不可能放任我和妮娅在这座星系随意行动而不采取任何举措。
来者快步登上舷梯，向门口的妮娅伸手迎接。
但，妮娅目光并未安放在栞的身上。
“妮娅不是让栞留在哉罗399吗？”
“妾身已将事务全部安排给了柯托莉与阳玛丽，这才得以常伴我主身侧。”
“……栞的事，稍后再处理。现在妮娅有个人要去杀。”
她推开徒花栞的手，回头眼神示意我跟上，便立即踏出舱门，冲破在外等待的人群，奔赴她一开始就锁定的那个方向。
看起来，妮娅似乎认真起来了，不知道她察觉到了什么……
……
……！？
“娘！？哇，已经跑远了……那个，爹？您在做什……哎等一下！！！？？？？”
艾·空话音未落，提线立即缠绕上通向候机室外的门口，猛地回收，拖拽着我和她的身体一同向外弹射。
前方的妮娅以完全不属于人类的灵活动作，在建筑物间攀附、翻滚跳跃着前进，已经冲出了相当远的距离。即便是利用提线悬吊飞行的我，也要全速前进，才勉强能够追上她。
我也感知到那个令她不得不认真起来的存在了。
提线探查到，在我们前方约两千米处，正传来异常的位面波动。我试图直接探查异样的来源，但送去的提线却像是被强位面干涉冲散一般，无法触及目标。
看来，我们此行可能会遭遇的最大阻碍，终于出现了。
——外神。
“霍利亚？”
察觉到异样的发源地已近在咫尺，妮娅在意识中请求我的许可。
“去吧。”
得到许可的那一刹那，她立即将左手增生出骨质重锤，借着冲刺的速度猛砸向自己前方的大楼玻璃幕墙。
与此同时，一辆列车正在穿越横贯大楼中央的隧道。
试想一下，正乘坐在列车内的乘客们，是否会预料到，在十分平常的某一日里，会有一道灰白色的闪电忽然洞穿隧道壁，再刺穿整个行驶中的列车车厢与隧道的另一面墙，把自己摔在摩天楼外侧的广场地面上呢？
很显然，此刻正悠闲地坐在车厢内，戴着狐耳耳机哼着歌，手中还抱着一袋脑薯片的黑色波波头金眶眼镜外神小姐，并没能料想到这一点。
“在利沃夫的夜色里，星光微微闪烁~古老的钟楼吵吵嚷嚷，用岁月的歌哦操啊啊啊！！！？？？？？？”
在一瞬的震响后，外神眼前的风景从拥挤的车厢内变成了灰暗阴霾的天空。随即，光线被一道娇小的身影所遮挡——一个身着斗篷的白发少女从高空落下，用右臂上生出的骨质刀刃刺穿她的胸膛，把祂钉在了地面上。
于此同时，祂的四肢与脖颈均被不知从何处伸出的黑色丝线所缠绕、束紧。外神不自觉地尝试挣扎，但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
“在妮娅砍下这颗头之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少女低声道。同时，她的左臂快速改变着形态。增生的骨肉缠结在已经碎裂的骨锤外，又形成了一把新的刀刃，架在外神的脖颈上。
“咳……”
外神先是咳出一口血，随即缓缓开口：
“我操，天降白毛异种族美少女欸。你好可爱哦，能让我嘬嘬吗？”
……？
把被我硬拽来的艾·空安稳地放在地面上后，我快步走向外神。
很奇怪。妮娅控制住祂后，我得以用提线连接并束缚祂的身体，进而探测祂的概念——然而，从祂身上获知到的身上最鲜明的要素，却是来自于某个熟人的位面干涉痕迹。
……那通体纯白的东西还在追我。
还有一点令我在意的是，面前的外神并非本体，而只是一个投影，这种技术与零诺进入其他世界的原理完全相同。我尝试追踪祂本体的位置，但一无所获。这只能证明——祂的本体在『05』之外，且很有可能并不存在于『空无乐章』。
费了一番功夫，我成功对祂使用了[读心]。然而，从祂的思维中窥测不到一星半点的敌意。
再说回那个被钉在地上的外神。祂仔细观察了妮娅的脸许久后，忽然叫了出来：
“哎！你是不是那个……就那个，上了新闻那个，叫什么来着……对，‘支配者’！差点儿把哉罗399整个炸了的那小姑娘，是不是你！？”
“诶？”
见即将划破自己颈动脉的骨刃正在发愣，外神赶忙抓紧机会接着说道：
“我草你还能改变身体形态？我可太喜欢你啦！快过来，让我啵一个！哎对，你准备什么时候再炸一次星系？我贼他妈爱看这东西！”
“霍利亚，这外神好像不是要找的那个。”
妮娅转头对我说。
“稍等，我还有点事想问。”
我走到外神的头前，蹲下。
“哇哦，又来一个一脸衰样的大叔，你会不会弹贝斯？哎！这脸型牛逼啊，不得好好打理一下？是这样，要不你把头发留长点然后烫卷梳到两边随便抓两把，再稍微留点胡茬？”
“先别管我长相。我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零诺’的家伙？”
“几把谁啊？”
“那，叫‘杰洛’的呢？”
“这又几把谁……哎，好像还真记得这么个人，是不是一身白，跟戴着孝一样？就是差不多六七年前吧，我在家正躺着睡觉做梦呢，忽然梦见那个自称‘杰洛’的家伙，问我要不要来他那什么狗屁‘乐章’里玩。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我寻思做梦嘛，没多想就答应了，结果，我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被那个啥比连人带床全给整到这个异世界里了，睡衣还搁身上穿着呢。”
“果然是外神啊……那么，你就在这个世界待了整整七年？”
“对……也不对吧？这日子过的跟梦还没醒一样，没什么时间流逝的实感。我一天天的就没事到处遛弯儿，吃点路边摊听点乐队贴点美少女，七年也就这么过来了。说不定，现在我经历的真是个清醒梦，你们都是我梦里的NPC？”
嗯。看起来，真的是找错了。这家伙只是被零诺不知缘由地放进『05』里的普通外神而已，祂也的确不属于『空无乐章』。
令提线松开外神的身体后，我示意妮娅拔出钉在外神心口的右臂。
“抱歉打扰到您了，是我们认错了人。妮娅，马上为这位女士治疗。”
然而，正当妮娅挣断已经无法复原的骨刃，开始再生出新的双臂，准备掏[空白按键]时——
“不需要治疗哦。你就没发现这小姑娘捅穿我的心脏后，我连疼都没喊一声吗？”
外神动作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拍打背身上的尘土。
从祂胸口衣物上的破洞内露出的，是光洁无瑕的肌肤。除了沾染其上的砂土和大片血迹，再无其他能够证明外神心脏上刚才有个贯穿伤的事物。
我甚至没注意到祂是何时愈合的。即便是恢复能力极强的妮娅，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也只够长出双臂的骨骼肌。
“不管怎样，还是打扰到了您，我们必须为此事道歉。”
“被天降美少女负距离贴贴，怎么能叫打扰呢？既然要道歉的话……小姑娘，是叫妮娅，对吧？我看你两只手是不是还没修好？”
“呃……现在妮娅只是把大致的形体和肌群长出来，能用就行，之后再慢慢微调。”
“嗯，明白啦。来，我帮你。”
说着，外神从腰包中捏出一把手术刀柄，干净利落地安装上刀片。
“我就不消毒了哦。”
“那个，是要妮娅做什么……嘶！？”
忽然，外神抓起妮娅的一只手，直接在上面肌肉比例不协调的部位划出一道半指深的切口。
“明明刚才那么勇敢地扯断了两只胳膊，却还是会被刀子吓到？”
“先让妮娅做一下心理准备啊……”
“哦，原来是怕痛吗？真可爱。那，我要开始嘬嘬喽？”
依然没等妮娅反应，外神将妮娅手上的切口捧到面前，用嘴含住了它。
“啊……诶？呜哇！”
似乎是用舌头在妮娅的皮肤下细细品尝了一圈后，外神在伤口上留下一个轻吻。
“嗯，香香！多谢款待~好了，这样我就原谅你们啦~”
妮娅抽回那只手，仔细查看起来。
“咦？肌腱和经脉什么时候完全回复了，切口也没了……”
“另一只手也要我嘬嘬吗？”
“不用了不用了……”
“那，贝斯手大叔有什么需要我治疗的吗？我看你的手上缠这么多根线，好像也勒出了不少伤……”
“不必，谢谢。”
终于，一直站在旁边，全程观望到现在的艾·空插上了一句话。
“难道……您是在稷962文明很有名的，那个瑕珏人游医？”
“认出我来了，那边的小机娘？你好呀！”
不远处，徒花栞与一众曦人也总算是乘坐着飞行器赶到。
“主！究竟发生了何事……咦？汝莫非是……瑕珏人阿尔朵妮·萨兰？”
“我操，你是徒花栞？长钉文明的首席科学家，现存唯一的徒花人？我什么时候这么声名远扬了，连那个徒花栞也认得我！？不是，等一等，我最近惹上啥事了吗？今儿怎么恁多人找呢？”
“妮娅是因为嗅到了十分令人作呕的味道，和那个杰洛一样地恶心……不，不能说是气味，严谨点说应该是察觉到了属于那家伙的位面干涉痕迹，这才找了过来。”
“哎呦小姑娘你前半句话吓我一跳，还以为昨晚吃夜市回来洗澡没洗干净呢……那，那边的小机娘和徒花大人又是为什么来找我？”
“不是这样的，找您的应该只有娘，我和徒花栞女士是跟着爹过来的。认出您只是因为……”
“因为阿尔朵妮·萨兰小姐，代号：‘巫医’，汝是我等曦人文明‘疑似高位存在名单’中的重点监察对象。”
“啥？”
外神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我明明一直过着养老生活的，怎么可能被人盯上啊？”
而徒花栞则是无可奈何地叹着气。
“普通的人类，安能通过简单的交换体液来疗伤？汝在稷962的七年间，附近的各大文明早就传遍了有关‘瑕珏人游医’的怪力乱神之事，换做是谁，都不得不多加注意。”
………………
…………
……
在长钉82b这样的高发达工业行星，其居民与自然生态间的距离不可谓不遥远。
所以，将自然、原始、野性、生命的元素与朋克风格相结合而产生的“田园朋克”、“丛林朋克”，这种看似矛盾的艺术形式，在此行星的城市文化中占据着很高的地位。
就在附近的一家“田园朋克”主题的高档餐厅包间内，我们开始了与外神的和谈。
提问首先由妮娅来进行。
“阿尔朵妮·萨兰。”
“是我。”
“七年前降临至稷962c行星，伪装成瑕珏人，在当地从事医疗行业。”
“饭还是得吃的嘛。那穷山恶水儿是真他妈人杰地灵，明明不打仗，愣是闹得伤员比健康人还多。医生很缺，但也没人管我无证行医没人催我上下班，所以这日子过得居然还挺滋润。”
“两周前抵达了长钉82b，后一直在该行星徒步旅行？”
“因为我听人说，长钉那嘎达义体技术贼发达来着，这不是好奇嘛，过来瞅一眼。嘿，还真没错。你看徒花大人后面站的那一溜官老爷，还有当时我被妮娅小姑娘扑倒时候围过来看热闹的，就没一个肉体凡胎，都换胳膊卸腿的赶着器械飞升呢，也不怕变成赛博神经病。哈，开玩笑开玩笑，我知道你们世界没这概念。”
“以‘煤团’为艺名，创作了三十首风格迥异的摇滚乐……？”
“妈的这b文明简直是音乐荒漠，我老家养的橘猫儿都比那什么瑕珏人曦人会唱歌。我就把我还记得的老家的摇滚乐写出来点，往出发了。《利沃夫钟楼》那张电子专辑还卖了不少钱呢。”
“……改良了炸脑薯片的工艺，掌握着该方面的专利？”
“形状像脑子的土豆诶，炸出来的薯片香香哦。”
阿尔朵妮把桌上的炸脑薯片盘子朝妮娅的方向推了一把，对着她微笑道：
“妮娅小姑娘，要不要吃这个呀？”
“谢谢，妮娅不吃。”
“很好吃的，不尝尝吗？”
“妮娅是生理性地接受不了这种食物。”
“这样啊，真可惜。我还想喂你吃呢。”
她只得把盘子收回到自己面前，自己大大咧咧地吃起来。
直到把整盘薯片吃光一大半后她才注意到，虽然妮娅不吃，但旁边的徒花栞的眼神倒是经常往盘子里飘。
“……徒花大人要吃这个吗？”
徒花栞一怔，赶忙收回视线，瞄了几眼身后左右的几位曦人外交官，用衣袖掩着面，清了清嗓。
“好哦，我等妮娅小姑娘问完话，就去借这边的厨房来亲自给您炸一盘，可以吗？”
阿尔朵妮对栞投去温柔的微笑，然后接着开始清扫面前的盘子。
这家伙给人的总体印象，似乎只是个爽朗、很有个性，且待人友善的成年人类女性而已。若没有环绕在她周身的异常位面波动，我很难去怀疑面前的女性实际上是一个外神。
然而，这样一个人，正在接受高位存在与一众达官贵人共同问话的间隙，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口咀嚼着脑薯片。这股松弛感，也算是她表现出的唯一贴合身份的气质了。
“咳，阿尔朵妮，继续吧。根据先前说的话，妮娅是否可以认为阿尔朵妮在来到这个世界前并不认识那个名为‘杰洛’的家伙？”
“对啊，或许是这样吧。”
“或许？”
“记忆这玩意儿啊，可是很容易就能被篡改的。只用搅搅大脑皮层，或者干脆往脑门上来上一闷棍再马上治好皮外伤，就成事儿啦。说不定，就是那个杰洛根本就不想让我回想起自己认识祂的事实呢？”
阿尔朵妮咬着沾满脑薯片调料的手指，眉毛一挑。
“……哦我瞎猜的，别上心，我之前应该真不认识这么个人。”
“那么，阿尔朵妮对于杰洛在阿尔朵妮身上布下的两道位面干涉，有什么见解？”
“什么玩意儿干涉？那是干啥的？”
见外神一头雾水的模样，我接着妮娅的话补充道：
“您原本所处的世界观没有这种说法？简而言之，‘杰洛’在您身上输入了两条高位指令：祂关闭了您90％的痛觉传感，并布下了防止您再次遭受其他位面干涉的干扰力场。”
“我操，我说我这几年怎么干啥都不痛呢。之前我就觉得，我这状态要么是还没睡醒，要么就是穿越的时候给脑子整瓦特了。我还得谢谢祂嘞。”
“‘杰洛’有没有提及过邀请阿尔朵妮来到乐章的原因，以及什么时候送阿尔朵妮离开这里？”
“这个，祂完全没说诶，就只是让我‘玩得开心’而已。我本来也没啥一定要做的事儿，悠悠闲闲地过我的土豆日子就挺好。至于什么时候离开……或许是等我闹钟响了的时候？”
说完，阿尔朵妮端起盘子，将剩下的脑薯片渣尽数倒进口中。直到现在，她回答的语气都像是在开事不关己的玩笑。
无论是问话的内容，还是对方的态度，再加上透过零诺的干扰对她使用[读心]的结果，都在证明一点：
这位外神，似乎是真的并没把这个世界太当回事儿。
妮娅给了我一个眼色，看来她暂时无法从面前的外神身上问出有用的信息了。我转头示意徒花栞，毕竟作为人类，她也同样对面前的外神抱有疑问。
“接下来的问题由妾身来询问，阿尔朵妮女士。首先，汝对这个世界人种的历史了解多少？”
徒花栞开口问道。阿尔朵妮咽下口中的食物，转而面向她。
“我知道的只有来这里七年间，发生在我周边这一片地方的事儿。问这个干嘛？”
“那就是下一个问题了。妾身想要知道，汝对于人类乃至这个世界的态度。”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呗。这世界也一样，没必要的情况下我也不想惹祸上身的。”
“但是根据目击者的描述，在初次面对‘支配者’，也就是妮娅小姐时，汝曾作出了想看彼女‘炸掉星系’的诉求……？”
“呃……虽然不能说是不想看吧，但我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从刚才到现在聊这么久了，您也知道我喜欢开玩笑了吧？”
“好的，姑且就当做是这样吧。但是，妾身希望汝能知晓，作为人类，即便未曾手握足以谈判的筹码，我等依然不希望任何能够交流的高位存在正抱有着灭绝文明的期望。”
在栞义正词严的要求下，外神也是稍稍收敛了张扬的态度。
“……嗯，我明白了。正如我之前所说，我要吃饭的嘛。而且，不把自己放在人类的文明里，我也会觉得很无聊的。所以放心吧，徒花大人，我，阿尔朵妮·萨兰，不会主动对这个世界构成威胁。”
确定外神的立场后，徒花栞也算是松了口气。
“那样便好。希望汝能依照汝之所言，在不干涉其发展的同时与所有人类文明交好。”
“那……可以把我从你们那什么什么名单里删掉吗？知道自己一直生活在监视的环境下，多少还是有点不自在。”
“完全删除是不可能的。但妾身可以保证，若汝能一直保持对人类文明的友好态度，对汝的监视也可降到最低的水准。”
“好哦！说起来，徒花大人左边的机械义眼看起来也好好看，能让我嘬嘬吗？”
“请容妾身谢绝。”
“你坏。我要把给你炸好的脑薯片放水里涮一遍再端出来。”
不干涉人类的发展吗？我倒是能够理解徒花栞对外神的这一点要求。
不单是因为『05』内的文明曾因“支配者”的介入而元气大伤。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栞一直在暗中谋划着某事。“艾雅拖伦·空”这种机型开始在哉罗曦人文明推广的时间是数十年前，从这一点看来，她的目标可能并不是我们。而任何外神，特别是自称“支配者”的我们的突然出现，也可能会对徒花栞的计划产生某种阻碍。
或许是出于她“徒花人”的立场，亦或是单纯对极为危险的我们抱有畏惧，栞并未对我们做出“不干涉人类”的要求。但她不可能视若罔闻，于是竟然亲自跟在我们身边，以监视我们的动向，让妮娅怎么赶都赶不走。
想到此处，我忽然得出一个新的问题。
“阿尔朵妮小姐，我还有一件事要问。”
“哦好，贝斯手大叔您讲。”
既然『04』的外神：夏会被零诺的挑衅行为所吸引，那么与他同样来自『00』世界的其他外神也一定具有侦测位面波动的能力。也就是说，或许『00』外神也早就开始与『05』的其他外神建立联系。
“请问，您是否知道目前这个世界存在着多少像您一样的‘外来者’？”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先提出一个相关的问题。说实话，我并不对她能回答上这个问题抱太大期望。
然而，阿尔朵妮直视着我的双眼，爽朗一笑。
“不算我和你们的话，还有五个。一个在坡末得罗星云研究以太，一个在熠耀星系写同人文，两个在奈芙瑞比斯发展什么重工业。还有一个女娃，神秘兮兮，跟个先知还是神棍似的的，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听闻阿尔朵妮的答复，徒花栞一怔，紧接着点按自己左边的太阳穴，同侧的义眼开始闪动，像是正在做着记录。
“曦人文明的‘疑似高位存在名单’里，现在存在于这个世界里的，除去在场，应该只有四个人才对。”
艾·空小声在我和妮娅身旁补充道。
“那么，您与这些外来者保持着联系吗？”
虽然对她给出的答案有些惊讶，但我依然立即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四周的提线立即开始暗中连接阿尔朵妮的身体，以便我更进一步读取她的意识，验证她的回答。
“这个，没有吧。他们五个里的四个应该都不认识我才对，我日子过的有些太摆烂了。”
“既然这样，您又为何会知晓那些外神的信息？”
“这个就是我说的那个，五个里剩下的那个神秘兮兮的女娃告诉我的了。“
说到这里，阿尔朵妮端起桌上放在空盘子旁边的玻璃杯，一饮而尽。
“呼，这果汁汽水儿也不错。有续杯吗？”
“再续一杯，能让您就那个女性的事继续讲下去吗？”
“你们总得让我歇一下吧。说这么多话，我也会累啊。”
艾·空接过阿尔朵妮手中的空杯，续满后再端回到桌前。阿尔朵妮接过杯子，顺带捏一把艾·空的小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嗯，小机娘可爱捏！谢谢你帮我接水，mua~”
随后，她接着讲道：
“我记着，说到那个女娃了是吧？她一头樱灰色长卷发，穿的灰纱裙，人挺漂亮，就是看着有点邪性。差不多半年前吧，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说是找我。我一看，噫这女娃满身上下那些个绷带缝合线给缠的啊，还以为是伤员呢，谁知道她一身的牛劲，我愣是没把她按到病床上去。”
“稷文明的医疗行业，终于开始强买强卖了吗？是不是又该走星际干预的流程了？”
被莫名其妙揩了把油的艾·空悻悻地吐着槽。
“个人行为，个人行为。主要是那女娃脸蛋好看的来，我有点没忍住。咳，不是，扯远了。她告诉我，她同样也是来自世界外的，然后给我讲了好些有关其他穿越过来的人的事儿。”
“除此之外，还有关于她的信息吗？”
“没有了。她啥都给我说，但就是不说有关她自己的事，甚至都不告诉我她叫啥。啊，我问那女娃为什么我会被带到这个世界了，但她也只是说让我‘玩得开心就好’，跟那个杰洛一个口径。最后也是她给我讲的，在长钉82，满大街都是赛博义体人。这也是我现在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一个樱灰色长卷发的女性外神……？听了阿尔朵妮的描述，我总觉得自己似乎曾对这个人有一点印象，但非常地模糊。
算了，先记着吧，日后说不定会与这个外神有交集。
“好的。那么，还有其他外神联系过您吗？”
“这个嘛……”
稍作停顿后，阿尔朵妮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有所改变。她慢慢地转过头，朝徒花栞以及后方的人类那边嘻嘻一笑。
“啊，我想起来了。是有穿越的人联系过我，或者是说，他们向整个世界发送了一个广播来着——说是，要‘小心支配者’。”
“……！？”
此言一出，徒花栞的眉间立即微颤了几下，但仍在维持着心境的平和。至于她身后那些官员，则是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这个妮娅早就知道了。事情是发生在五年前，那外神使用的是频率特殊的以太通讯，一般只有文明的最高政府才会使用这个频道。在发送这条讯息之后，外神又让所有接受到这条讯息的人删除消息的记录，妮娅说的没错吧？至于当时那外神给了人类文明什么好处当封口费，这个妮娅还没完全查清楚，不过也无关紧要了。”
“对对对，妮娅小姑娘你这不是挺上道嘛。他们盯上的就是你，估计已经在准备着往你脚底下进行一波轰的炸吧。”
“妮娅查到这些信息也多少是废了一些功夫的。谢谢大巴车星云和稷962的瑕珏人了，那边的暗网匿名版里，藏了好些上不来台面的信息。”
说着，妮娅点击了两下自己的额角。顿时，在场所有人的脑机窗口上都浮现出了几张截图——
是妮娅从暗网中截取的，外神发送的“小心支配者”的信号原件图像。
经此一举，又让后面不少人类脊背上起了一层的冷汗。
然而妮娅却立即以无所谓的语气对身后的曦人说道：
“哦，对了。徒花栞还有那边的曦人，不用感到恐慌。妮娅知道，是外神与人类达成了保密协议在先，所以才没人向妮娅透露过这个消息。妮娅很看重约定，所以会原谅人类的。但要是有人类跑来提前向妮娅告了密，那妮娅才真的会抓着恒星就往人类的脸上砸呢。”
“那个……你们叫外神是吧，的家伙，他们又没和我签署过什么协约，我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所以我把这事挑明说了也没问题吧？”
“嗯，没问题。所以，妮娅也要谢谢阿尔朵妮哦。在这里把事情挑明的话，能给妮娅省去不少弯弯绕绕的功夫呢。”
语毕，妮娅回应给阿尔朵妮一个温婉友善的微笑。
阿尔朵妮惊呼一声，捂住了心口，作被击中状。刚才被妮娅捅穿心脏时，她都没这么夸张的反应。
“你太可爱了。能和我左爱吗？”
“不可以哦。”
“我要哭了。”
“别吵到妮娅就好。”
………………
…………
……
既然已经排除了外神，也就是阿尔朵妮的威胁，那接下来的事，无非就是双方照常的寒暄，听阿尔朵妮介绍了她原本的生活，然后拜托徒花栞为我们安排在长钉82b的住处罢了。她早有准备，我们一起身，迎接的飞行器便停在了田园朋克餐馆窗外的半空中。
至于有关『00』外神的事，妮娅暂时放过去了，并未立即向人类施压。毕竟，此时此刻还没有这个必要。
对我们来说，唯一的变数就是——
“妮娅小姑娘，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就让我跟着你们一起走嘛！我胃口小，很好养活的！”
“妮娅身上已经有一块甩不脱的稀泥了，可以不要再多加一块吗？”
“我，我炸脑薯片贼几把好吃！……不对，你不吃这个，那什么……我蟑鱼片切的也……至少能切下来！”
“……”
“别不说话啊，给点反应好不好嘛！？宝宝我真的好喜翻你你就让我留下来陪你嘛……”
“那如果妮娅说，妮娅的本体是不可名状的肉瘤，现在的面孔只是照着人类的身体捏造出来的，伪装用皮囊呢？”
“我操，更喜欢了。”
“……”
阿尔朵妮搭上了我们去往酒店的顺风车。
看样子，又有一个多余的人要黏上我们了。
“爹，你不怕娘就这么被拐跑了？”
艾·空在我背后悄声嘀咕道。
“……我觉得你娘更怕我被拐跑。”
虽然我也是小声回应的，但我知道妮娅不可能听不见我和艾·空的交谈。
“呃嗯……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只能试试这招够不够让我留下来了——”
阿尔朵妮抱住自己的头，禁闭双眼，开始不知道向哪里做功。
“怎么样！这样我就有留下来的价值了吧！”
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只是耳旁响起了她的声音……
……？
不对。
从耳旁响起声音开始，阿尔朵妮并未开口说出一句话。她所做的只是在单手托腮，对着我们侧目微笑而已。
“厉害吧？这招是那个粉灰毛女娃教我的，传递信息可方便了。”
身旁的妮娅，甚至是我身后的艾·空似乎也都听到了阿尔朵妮说出的话。整辆飞行器上没有做出反应的，只有正在看着窗外发呆的徒花栞。
……[言灵]？省去传播媒介，直接交流信息的高阶用法？
在意识中询问，但阿尔朵妮并未做出回应。看来，她还并未掌握[读心]。
妮娅与我对视一眼，确认对方的想法。
这个外神，或许真的也不是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
既然这样……
“现在，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操，贝斯手大叔你也会这招？”
“嗯，差不多吧。妮娅也会。”
用提线连接了阿尔朵妮的大脑，把她拉进了我和妮娅的意识通讯。至于艾·空，稍作考虑后，我只是用另一根提线在她的听觉传导器上振动，以转述我们的交谈。
“现在的交谈，不会再有外人知道了。阿尔朵妮……真想跟着妮娅？即便知道妮娅被其他外神盯上了？”
“啊，这个嘛……其实我也不一定是要一直跟着啦，不能打扰你们原本的行程嘛。不过至少在长钉82，让我跟你们同行，行吗？”
“好，那么妮娅想问，阿尔朵妮想要跟着妮娅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
“咋说呢……我是七年前来到这个世界的嘛，过来两年后，我收到了奈芙瑞比斯星系那俩外神的信息，就是那句‘小心支配者’。”
“奈芙瑞比斯星系？妮娅记得是……璨珏人文明？”
“放出信息那两个外神的根据地就在那儿。注意嗷，他们有两个，都是男的。既然没人知道我们的交谈内容，那我还是把这个信息告诉你们比较好。本来接受到他们的信息，我还想着要不要去投靠他们，跟他们一起反抗外神侵略，打出一番狗屎王道征程巴拉巴拉的。但当我在新闻上看见你们，看见妮娅小姑娘拿着行星往恒星上创的时候后，我就改主意了。”
“为什么？”
阿尔朵妮看着我和妮娅，自然地笑了。
“是啊，为什么呢？我觉得应该是直觉吧。跟着你们的话，或许真的能看到一些我想看的东西。”
她的笑容给人以清楚通透的感受。
——本该如此吧。
如果不是我在这笑容背后，察觉到了某种不可名状的混沌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