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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LD 05』
位面波动的剧烈碰撞，引得哉罗399b周边的概念环境都几近扭曲。
又是一次剧烈的瞬发爆炸，破开浮于高空的滚滚烟雾。一道男性的身影借着爆炸的推力径直飞出，似是想要摆脱什么，但没能成功：另一道娇小的身影以更快的速度向他冲去，两人再度缠斗在一起。
紧接着，娇小的那边，妮娅，在猛烈的攻势中瞅准破绽，将右手增生而成的骨刺刺向对方的眉心——
不过，在骨刺即将触及男人的刹那之间，一道空间裂口忽然出现在男人身后，将他的身形隐没。
与此同时，更多道稍小一些的裂隙自妮娅身后出现。裹挟着强位面波动的金属霰弹从裂隙中如密雨般倾泻而出，弹道完全覆盖妮娅的整个背身。
虽早有预料，但毕竟躲避不及，妮娅还是焦躁地咂着舌，增生背部的表皮用以抵挡枪弹。
“——！？”
然而下一刻，霰弹就像开启了倍速的视频一般，毫无征兆地进一步加速，洞穿妮娅还未来得及硬化的胸腔。
在更多霰弹朝着妮娅倾泻之时，原本消失在她面前的男人再度从空间裂隙中出现，将双手中的环刃朝向妮娅的咽喉挥下。
弯折手指。
几股提线灵活地冲破位面波动的重围，分出一根连接上妮娅的身体、两根在空间中飞速撕开供她暂退的折跃门。
剩下的提线，则悉数朝向裂隙里的男人蔓延而去。
男人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的速度骤然间加快，调转挥舞环刃的方向，把即将侵入裂隙将他触及的提线悉数斩断。
而男人的同伴，也经过空间裂隙，来到他身边，向我和妮娅追逐而来。
数分钟前。
见到遭受一番狂轰滥炸却依然毫发无损的我和妮娅后，两位外神表现出了短暂的迟疑。
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一点：两位外神对我们的现状感到不可置信。无论具体原因为何，这都意味着他们低估了我们的实力，甚至可能抱有着我们仅凭位面波动和火力覆盖就能压制的错误预期。
不过，想必是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并没有依照妮娅的预期选择逃离，而是立即向我们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
不过这也无伤大雅，甚至还省去了让我堵截他们退路的步骤。
思绪回到现在。
“……三级治疗！”
妮娅经由折跃门回到我身旁，一边被我带着向后撤去，一边敲打着[空白按键]，输入为自己快速疗伤的指令。
对她来说，自行修复火器造成的损伤似乎要麻烦一些——除去缺损太大不谈，光是处理留在体内的弹片就要费好一番功夫。不过，在按键释放出的耀眼白光的笼罩下，妮娅身上的数处缺损却是能瞬间恢复如初。
“还好吗？”
穿过数道折跃门将追兵暂时甩开后，我问道。
“好痛，不过痛得刚刚好。妮娅现在大概弄清楚那两个人的手段了。说不定，这次终于有机会给霍利亚表现一下，认真起来的妮娅是什么样子了？”
妮娅的脸上浮出兴奋的笑意。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解开人形的限制，也没有释放过被她自己称作“捕食器官”的那双骨翼。也就是说，妮娅并没有使出全力。
“不要大意。这是与我们位面相近的两个外神的战斗，稍有疏忽就容易——”
话未说完，一道新的空间狭缝瞬间出现，拦截在我们面前。
“……又追来了。”
操纵提线将面前的狭缝强行拉拢，而后再次穿过几道折跃门向某个方位撤去。
“经常在前面和妮娅厮杀的那个外神，妮娅记得是叫贝塔？那家伙应该能像霍利亚一样自由地操纵空间吧？”
“没错。单纯的空间操纵能力，可能会比人类文明利用以太，以及我用提线实现的间接操纵灵敏的多。注意到他两手上的光环了吗？”
“那到底是什么材质？切割什么东西都完全没有阻力的样子，妮娅有好几次想试着用高密度骨头卡住那个刀刃，但都被很轻松地砍断了。”
“我认为那是高度凝结的空间，能斩断物体中的空间联系，从而实现切割功能。不要被它碰到要害，你绝对挡不住。”
“贝塔的思维很简单，妮娅可以轻易读出他会做什么样的行动。不过另一个外神，一直在远处、妮娅的[读心]触及不到的那个，是叫法斯？虽然看起来只是在使用通常的武器配合贝塔的空间裂隙发动偷袭，但妮娅总是觉得，子弹和贝塔的动作有时会忽然加快，就是因为法斯做了什么。如果妮娅猜的没错……时间？”
“单纯、局部的时间操控。目前已经见到了诸如加速、减速、停止之类的干涉形式。那些正在被他操纵的事物，都会附带上一层特殊的位面波动，能震散我的提线。不排除他能够干涉整条时间线发展的可能。幸好我们所处的位面更高，这两个外神的能力不能直接作用在我们身上。”
与之相反地，他们并非被零诺投影进这个世界的那些乐章外存在，身上没有零诺施加的干扰。我方所有的位面干涉，都能正常地对他们使用。
“那霍利亚要做的事呢？有什么进展吗？”
“暂时还没有。我想或许应该找一个机会和那两个外神语言交流，但目前为止他们打得像是完全不想留手的样子，也显然听不进我说的什么话。”
……毕竟就结果而论，直接导致了『00』世界来到『04』的四个外神里安然归去的只有三颗脑袋的人，是我。
“那么，需要妮娅来创造让两个外神和霍利亚交流的机会吗？”
“不必，我自己再想想办法。你只需要把精力全部放在战斗和自保上就好。”
“明白。——霍利亚！”
“去吧。”
赶在阻拦我们的空间裂隙完全形成前转体，将妮娅奋力甩出。
经由提线的凭吊，妮娅在空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弧光，精准地冲入一道原本堵截在我们侧前方的空间裂隙。尽管周围的裂隙数量已达千计，妮娅一开始瞄准着的却是那唯一的一道。
因为在那道裂隙之后——
是正在紧密地监视战局的法斯。
至于我这边，虽然凭借扔出妮娅的反作用力改变了飞行的方向，但自己还是不可避免地冲进外神设好的陷阱——
下一刻，以我为中心，半径约十米的空间如同遭受了虫蚀一般，生出乱麻般的裂隙来将我包裹，围得密不透风。剧烈的位面波动再次自裂隙中向我释放，应该是企图用与先前一样的方法将我压制。
被空间裂隙所围困、遭受位面波动袭击的我，手中提线寸断，失去反抗能力，甚至开始从空中坠落。也就在此时，数颗以太能湮变弹自裂隙中向我投下。
是时候改变应对策略了，一味的避让无法解决眼前的僵局。
或许，在正心惊胆战地观察战局的哉罗曦人眼中，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会十分难以理解：
在以太湮变的高能轰杀中，我自然已经是在所有人的观测下灰飞烟灭。
然而紧接着，一道折跃门就在轰炸中心之外，距离不近不远的旁侧开启——从其中缓缓出现的人，却又是完好无损的我。
这并非结束。数以万计的折跃门自我身后的天空中开启。
而在这每一道折跃门里，又都有各一个“我”从中徐徐飞出。这数万个“我”手中都结着印，操纵着的提线已是互相缠结交错，最终形成一道黑色的网，将天日遮蔽。
若非以这种夸张的方式，我也很难向那两个外神证明，他们这些低效的攻击方式对我毫无用处了。
借着一次瞬发爆炸，妮娅退出了那道裂隙，被提线拉回到某个“我”身边。她的身体上又平添了多处整齐的切割伤，右臂被连带着肩胛锁骨一齐切断，只凭借着一点点皮肤与身体相连。
但是这一次，她的口中叼着一只看似并不属于自己的左手。
“——那个法斯，很弱。攻击手段除了操纵时间，就只有使用火器了。若非这样，贝塔根本没有阻止妮娅接近法斯的必要。”
将那只手整个吞下后，妮娅愈合开裂的口角，分析道。至于身体上的伤势，也已经在飞速愈合。
两个外神的进攻总算是暂停了。
他们从逐渐关闭的空间狭缝中显出身形，错愕地望着面前这些铺天盖地的“我”，以及无论受了多重的伤，都能在莫名诡异的白光照耀下三番五次恢复如初的妮娅。
也是借此机会，我总算得以审视他们的容貌：
两个都有着与成年男性人类无异的外表，身着陈旧染尘、有些褪色的布衣。虽然这次没有厚重的板甲，但与在『04』中见到过的夏一样，他们的脸上也是同样的饱经风霜、遍布伤疤。
身位较前的，是贝塔。身形相较于夏来说稍稍纤细一些，但在他额上鼓动的青筋却是展露着完全不输夏的活力。与妮娅的几次交手已经为他造成了一定损伤。即便已经被妮娅咬下左手，他仍是克服了失血和疼痛，坚定地挡在前方。
后方的自然就是法斯。虽然身形更加瘦弱、整张面部几近皮包骨头，但深陷在他那眼窝中如冰霜一般凌厉的双目，却是毫不掩饰看向我时所表露出的复杂锋芒。
即便拜夏所赐，过去的记忆已有所复苏，面前的这两张脸对我而言，仍是仅限于有那么点虚无缥缈的印象的程度。
“不打了？总算愿意停下来谈两句了？”
最前方的“我”开口对着两个外神问道。
贝塔咬牙切齿，像是正要破口大骂，但却立即被身后的法斯拍着肩膀制止。
“我们没有什么可谈，‘支配者’。”
法斯沉声道。
“那么至少先说明，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吧？”
“我”挑着眉，明知故问。此举直接激怒了贝塔。与我们交手到现在，他总算是骂出了口：
“霍利！我**——”
“他已经疯了，贝塔。和他说什么都没用。”
法斯沉声喝道，再次打断贝塔的话。
拒绝交谈？那可不行，我是一定要从这两位外神的口中撬出点信息来的。
我们早已对如此情况做好了对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开口。
“如果我不想谈，战斗早该结束了不是吗？”
开口，用毫无感情的挑衅语气道。
“你——”
眼看贝塔已经几近失去冷静，法斯赶忙上前将他阻拦。
与此同时，法斯的视线在我的数万道假身中扫过，最终锁定在位于边角处的其中一道上。
“找我？”
被法斯视线锁定的那个“我”向他颔首示意，而后缓缓上前。
“你怎么敢假定，我就是你在找的，‘支配者’的本体？”
“是非与否，一试便知……”
“稍安勿躁，我还有话要说。既然有分辨我本体的能力，那你们最开始的时候，又为什么要同时向三个地方发动突袭？”
“住口！！！贝塔——”
“我说了，稍安勿躁。”
刹那间——伴着破空的裂响，提线在这个“我”的前方撕出一道折跃门，直通两个外神的身前。
贝塔立即摆起迎战架势，将法斯护在后方。然而下一刻，这个“我”却直接穿越折跃门，闪至贝塔近身，分出一只手抓起他的右手腕，将空间环刃抵上“我”自己的眉心。
“是想先听我把话说完，还是现在就把‘这个我’的头削成两半？”
贝塔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收回右臂。
然而，如此接近、不足一米的距离，已能够让我瞬间封锁两个外神的一切行动——这个“我”所操纵的绝大多数提线，都已紧紧捆绑住法斯与贝塔的全身关节。
“冷静下来了？很好。那么，请容许我提出第一个问题吧：你们究竟能否辨别我的真身？”
单凭提线的捆绑并不能控制外神太久。“我”无暇顾及他们的反应，接着讲下去：
“很遗憾，我认为你们虽有观测概念的能力，但还远远不够。证据就是——”
话音未落，两道折跃门自“我”左右开启。
在两个外神的注视下，又有两个“我”从折跃门中出现。我向后退去，与那两个“我”并肩而立。
“在你们眼中，这三个‘我’几乎没有差别，对吧。”
虽沉默不语，表情也没有做出什么改变，但法斯的喉头却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一次，眼神不断地在三个“我”之间游移。
“看来我猜对了。那么，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便是：即便是从释放的位面波动来判断，你们短时间内也无法分辨出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被远隔数百万光年、同时在这个世界中活动的这三个‘我’所迷惑的你们，为了保证一举将我击败，不得不耗费更多的时间做准备，就是为了在这三个‘我’所在的地方发动完全相同的进攻，让这三个‘我’同时灰飞烟灭。”
“那又能怎样！？老子还有的是办法把这三个你的头同时卸下来！”
“你们已经进行过比卸头更猛烈的进攻了，贝塔。不过，既然‘我’能再一次同时出现在你们面前，你们也该明白那些所谓的办法有多可笑了吧？”
其实这也是妮娅的计划。
是她提议让我分出两个假身到『05』的其他星域去活动。这不仅争取了不少时间，也增加了布局的效率。她十分笃定，若是没有做好将这三个我同时抹杀的准备，外神就不会贸然发动进攻——毕竟他们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我。换言之，只要在布局完成之后，再让包含两个假身在内的三个我同时进入外神设好的陷阱，他们则决不可能放过这次机会，也就是必将在我们所预料的时间和地点主动与我们接触。
而在她的推测中，哉罗399正是外神一定会伏击我的地区之一。原因有二：其一，根据合约，我们迟早需要回到这里一次，向哉罗文明交付艾·空；其二，我们早已获知，外神自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五年前就已与人类达成了有关“支配者”的保密协议，而这所谓“人类”中，自然也包括了哉罗曦人。
在我身后，妮娅正远远地冲着两个外神摇晃手中闪烁着光芒的纯白色按钮。自我们回到哉罗399的那一刻，这颗按键就在一直闪烁着同样的光，为即将爆发的冲突做准备。毕竟我们最终还是采用了她一开始极力反对的“拿我当诱饵”对策，这按键至少能保证将我受到的伤害完全抵消。
其实，妮娅在他们面前展示[空白按键]，更多的是带点想表示自己还在这里的私心。不过很可惜，两个外神的视线更多地放在她手中的按钮，而并非她本人身上——他们显然认为，妮娅的威胁远不及这颗按钮大。
“果然！这按钮是那个‘杰洛’的——！？”
“[空白按键]，的确是杰洛的东西。不过我希望你们弄清楚一点：既然你们是在这个世界获知我‘支配者’的曾用名，那么你们应该也已查到，文明中不乏有关我‘不死不灭’的记录。没有任何人能杀死我。使用这个道具，只是因为我不想和在你们身上耗费太多时间，所以想快速修复损伤而已。可这样，第二个问题便出现了——既知如此，你们又究竟是哪来的动机和胆量，居然想主动招惹我？”
“……你他妈放什么狗屁呢——”
闻言，贝塔的五官已然是扭曲到了极致；在后面听我们交谈的妮娅眉心也起了皱。
为了防止发言再次被打断，我弯折手指，用提线暂时缝上了他的嘴。
现在没到他说话的时候。即便有话要说，现在能讲出来的话也多半是垃圾，包含不了我想要的信息。
“让我们回归正题。我想你们自己也心知肚明：你们根本就没有对我们之间差距的认知，也对我本人抱有很深的误解。这让我不得不将自己曾对夏做过的解释再次向你们重申一遍：我并不是在对世界进行破坏，我所在做的只是为了将世界完全停止运行——也就是，将世界尘封而已。这不会在宏观上对世界造成任何的损坏，已被尘封的世界也能在日后某个合适的时机重新启动。既然你们所处的位面不足以理解我所做的事，那就请你们不要擅自干涉——否则，我无法保证你们能有什么好的下场。”
“……霍利，现在我们之间的问题已经和这个世界没有一丁点关系了。你他妈最好给我们解释清楚，你，还有那个杰洛，到底对那四个孩子做了什么！？”
嗯，不愧是看起来比较冷静的法斯。即便语气已经满是怒意，他仍是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让我们的对话朝合理的方向继续发展下去。
“是说侵入『04』的那四个外神吗？夏暂且不提，是他自己造成了『04』的混乱，同时又触怒了杰洛，自然会被祂亲手处决。至于剩下那三位外神——其实我只是切断了一维传输的过程，他们返回到你们世界的大脑是没有受到丝毫损伤的，只要及时治疗就不至于丧命。不过，看你们这幅恼羞成怒的样子……想必是因为，你们自己并不具备救治这种伤势的技术。”
“……”
法斯以沉默回应我的猜测。不过在他身旁的贝塔，即便被缝上了嘴，却是发出了更加狂怒的闷号。
“看来，是我猜对了。那么，第二个问题的答案自此显而易见：无论是出于误解、不惜拉拢人类文明也要尝试阻拦我尘封世界的工作，还是因为同伴遇害而决定向我发动报复性的伏击，这一切，都是你们吃下自己所导致的恶果后，所做出的迁怒之举。换句话说，挑起纷争的是你们，遭到反噬的也是你们。能力不足却不自知，你们所做的无非是将怒火无端地发泄向身在明处的我而已。”
瞬时，“这他妈是什么歪理”之类的想法填满了贝塔的浅层意识，被我和妮娅所读取。
至于法斯，原本他的眼神仍在三个“我”之间游移，但忽然间，似是发现了什么，他竭尽全力保持冷静的脸上也终于泛起愤怒之色。
“——支配者，你对乌拉诺和庞托斯做了什么！？为什么在这两个你身上，夹杂着那两个孩子的波动！！！？”
“总算发现了？我从提第一个问题开始，就在缓慢解除那两道假身上的提线，以减少分辨他们的难度。那么，请听我的第三个问题吧：你们觉得，我是如何制作出这位面与我相近，且能够承载并释放与我相同的位面波动的两道假身的？”
束缚贝塔的提线开始震颤，且已有数根即将崩断。他因愤怒而战栗的全身，马上就要脱离我的控制——即便我并不认为他听清了我最后提出的那个问题。
无妨。我的目的是，只要在他们完全挣脱我的束缚前，彻底将对我的恨意激化即可。
于是。
在我身旁的两道假身同时解除了结印，前进半步，而后以整齐划一的动作在法斯与贝塔面前——
右手上举，手腕绕环，再降至腹侧；
左手背后，再缓缓侧举；
右腿后撤，成交叉步；
在所有动作进行的同时旋转一周，屈膝、鞠躬——
行了一套标准的偶师礼。
紧接着，两道假身忽然同时伸手，互相抓住对方的头发和衣物，再猛地扯下——
两具无首男尸，在法斯与贝塔面前现出了原型。
“————！！！！！”
见状，贝塔的闷吼再次传入我的耳道。他身旁的法斯虽没有发言，却也几近咬碎自己的后槽牙。
这两具假身，原是乌拉诺和庞托斯的尸体，零诺将他们留给了我。至于他们当中的第三人：奥瑞娅，早在『04』内与夏战斗时就已被炸碎。
身为操偶师，制作人偶并将其用作假身，对我来说绝非难事。现在在我身后，那数以万计的假身也都是由此而来——不过它们的材质只是普通的木材或金属，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而在外神面前展示的这两具假身则完全不同。之所以选用高位存在的尸体为材料制作，是因其位面与我相近，相较于一般材料做出的人偶，能够更好地模拟我本体的概念和位面波动。虽然仍无法做到与我本人完全相同的程度，但已足够骗过位面高度不足者，也就是法斯和贝塔的观测。
妮娅提出的以假身拖延外神行动、为我们争取时间的计划，也是因此才能得以实施。
虽然这种利用死者尸体的行径看似和煌人种如出一辙，但我认为还是有那么点区别的。毕竟我既没有滥杀无辜，这两位死者也不是我的同胞。
而且，对法斯和贝塔来说——
没有比这更加高效的激怒手段了。
瞬间，在骤然暴增的位面波动冲击下，贝塔与法斯先后挣断将他们束缚的提线。
点点微光迅速在法斯的掌心凝聚，构成一块齿轮的形状。他将手掌对准面前的法斯，扭动光轮。
经此，贝塔的速度——确切来说是他周身的时间流速——倍增至数十倍不止，甚至令他口中的怒吼传入我耳道时，都已变成了高频尖啸。
即便已被妮娅咬下左手，他还是将空间环刃凝聚在断臂前端，瞬间冲至我面前。
然而就在环刃即将触及我咽喉的刹那，我瞥见他放在身后的右手在做着扭转动作。与此同时，一道空间裂隙忽而在我与贝塔之间撕开。他的环刃并未停止，而是保持着数十倍加速的动作，向裂隙之后砍去。
裂隙之后的人并非是我，而是妮娅。
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远处的妮娅。确切来说，是妮娅握着[空白按键]的手。
环刃落下，在妮娅的小臂留下一道平直的切迹——于是这截手腕瞬间脱离妮娅的身体。手中的按键甚至还未开始滑落，贝塔的第二次加速劈砍就已直击妮娅的咽喉——她当然没有能力阻挡。
下一刻，妮娅的头颅斜向上方飞出，鲜血从横断的动脉中汩汩喷涌。
只是，无论是贝塔和法斯，此时可能都没注意到——
在妮娅的脸上，仍然挂着阴冷的笑容。
并非是来不及改变表情，而是她发自内心地觉得，贝塔这点垂死挣扎的佯攻伎俩显得既可怜又可笑。
“咕——！？”
即将再次挥砍的动作停滞在了半空中。贝塔垂下眼，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已经断了头的少女捅入自己腹部的骨刺。
高亢的歌声再一次被他面前的这个少女唱出。只是他这才发现，乐音的发声部位并不在位于咽喉的声带，而在少女的体内。而这歌声的音色相较于之前，变得更加尖锐、充满压迫。
“外神的眼里，难道就只有零诺的那破按钮？妮娅真就那么不值一提吗？”
在满含杀意的乐音中，妮娅的责问幽幽地响起——这一次确实是发于她的声带了。自脖颈与手臂断端喷涌出的血液重新凝结为固态的不定型组织，将她的头与右手重新拉回到原位。得益于切面的光滑平整，断端不出三秒便完全愈合。
贝塔尝试挣扎，但不知为何，他的全身肌肉忽然脱力。还未来得及斩断刺入腹部的骨刺，他的肢体就绵软地垂下，甚至连呼吸都几近停滞。
见状，法斯迅速反向扭转手中的光轮，尝试破局。然而下一刻，提线再度从四面八方捆上他的身体——先前在后方围观的数万道支配者假身，已然将他包围。尝试挣脱未果后，他迅速察觉到，之前还能用自己的位面波动震散的提线，此时却是变得更加强韧。而且，与先前那次不同的是，缠在他脖子上的那根提线正在缓缓收紧。
[概念震荡]。经由练习，我已能完全克服妮娅歌唱时的思维粘滞与提线震颤。只要她开始歌唱，我便能立即适应处在[概念震荡]状态下的身体，将被强化的[支配印式]用于战斗——这也不失为一种攻其不备的方法。
“！？”
本就动弹不得，在察觉到妮娅方才的攻击实质为何后，法斯又是倒吸一口凉气。同样的，因为被直接攻击的就是自己，贝塔也立即有所反应。
“……这个……位面波动，难道是……！？”
“居然在意的不是被捅了对穿的自己，而是妮娅身上的位面波动……外神不会真的以为，妮娅顶替‘支配者’的名号，是为了虚张声势保护自己吧？”
从提线那里接过方才掉落的[空白按键]后，妮娅嗤笑着对正被穿在自己骨刺之上的贝塔落井下石道：
“时间加快了，呼吸和血液的流速也会变快哦。换句话说，对于从伤口进入血液的物质，在体内扩散的速度也会变快。如果同伴有类似的能力的话，应该不会不清楚这种事吧？”
“你……咕咳——！？”
说罢，她将贝塔挑向高处，玩弄一般地搅动、扭转穿入他腹部的骨刺。手臂末端新生出柔软畸形的口舌，欢快地嘬饮着沿骨刺汩汩流下的鲜血。
对于原本就已被麻痹了呼吸肌的贝塔来说，这种程度的大出血已足够致命。然而妮娅接下来的话，又是进一步宣判了他的死期：
“再让这种能麻痹肌肉的信息素在体内扩散下去的话，接下来被麻痹的，就该是心脏了哦。”
“——够了，住手！我们投降！你们想要谈，那就谈谈吧，请至少留贝塔一命！”
忽然，法斯厉声对妮娅喝到，语气中却已带上乞求之意。而妮娅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若无其事地继续扩张贝塔腹部上的洞。
“我说了，住手！……霍利！你是失忆了吗！？我们可能的确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是你……妈的，我是法斯，然后那家伙是贝塔啊！！！你怎么可能会忘了呢！！！？？？”
嗯，这不就对了嘛。
我说过，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主动开口找我谈的。不过现在，火候还稍欠一点。
“除去你们可能因为同伴的死而想向我复仇外，我确实不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什么关系，值得你们这么迫切地想要了我的命。”
顿时，数万道‘支配者’的视线齐刷刷地将法斯锁定。
见我有所反应，法斯接着嘶吼道：
“我们不是要杀你，而是想带你回去啊！？那个白头发女孩，是杰洛的人对吧！？你他妈是怎么跟那种东西混在一起去的！？继续待在杰洛那边的话，你清楚会发生什么吗！！！？？”
“……法、斯……”
耳旁忽而传来贝塔虚弱的呼唤。被妮娅翻搅着内脏的他，仍是努力发出了声音。
“……虽然看起来不记得了……但，这沟槽的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霍利，没错……就按我们一开始，商量好的做吧，把我们世界的事情，告诉他……”
到了垂死之时，反而是贝塔在劝法斯冷静了。
“妮娅。”
“好吧。”
在我的出言提醒下，妮娅也终于停止了对贝塔的加害，但也仅此而已——贝塔依旧保持着全身麻痹、被穿在骨刺上的状态，生命垂危。
随后，我降低提线凭吊的高度，让自己与法斯平齐。
“……霍利，你给我听好了。”
不等我说什么，法斯猛地抬起头，直视我的双眼。在他眼中闪烁着的决心，令我都不由得一怔。
“——你，和我们，菲儿蒙莎，还有夏、乌拉诺、庞托斯、奥瑞娅，原本都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的伙伴！但就在十几年前，你忽然从世界上消失，紧接着整个世界都被搅得天翻地覆、甚至被撕成了两半！所有幸存的人都说那是你干的，甚至所有的证据也都指向你！人们视你为叛徒、恶魔、种族灭绝者，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你、杀了你，为我们的世界复仇，但……霍利你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对吧！？只有我们还相信着你！我和贝塔，一直在其他世界寻找你的踪迹！菲儿她一直留在我们的世界，就是为了等你回去！还有那四个孩子，当我们找到你的踪迹之后，他们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到其他世界，明明……明明他们口口声声说的，一定要先我和贝塔一步，把你毫发无损地带回来，你怎么……”
只是没说几句，泪水却逐渐将他的双眼蒙蔽。
“……是杰洛，对吗！？是那个杰洛玷污了你的记忆，然后把破坏我们世界的罪行嫁祸于你，还指使你杀了那四个孩子，对吧！！！？？？算我求你了，霍利！！！我不指望能回到从前那样了，只要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好吗！！！？？？哪怕只是回去看一眼，就看一眼也好啊！！！？？？”
……
语毕，四周陷入长久的沉默。
法斯不再言语，而是和贝塔一同凝望着我。二人目光之热切，令我不自觉地回避视线。
我该，作何评价呢？
让失忆浪子在众叛亲离前的最后一瞬迷途知返，最终记忆恢复众人皆大欢喜的合家欢戏码——多么感人至深的一出悲情闹剧啊？
那么此时的我，又是被设置成为了一个多么大逆不道、忘本负义的恶徒角色？
其实，我在此与外神周旋的真正目的，是通过他们提供的信息唤起自己的记忆，并借此查验世界『00』是否与我有过关联。然而从一开始，无论是我的感性还是理性，都在不断告知自己，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确定。
若是现实真的有如书本、戏剧所演绎的一般，一切都顺理成章、有迹可寻，想必我也不会为这个问题纠结甚久，落得如此境地了——明明早已知道真相为何，还要拐弯抹角地杜绝自己错判的一切可能。
……沉默仍在持续。似乎是因为我顾自感伤的时间稍稍有些长了吧。
驻足于此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无论如何，沿着妮娅已有的计划继续走下去，并将『05』尘封，才是我现在最该去做的事。
深呼吸，抬眼盯着法斯没出息地涕泗横流的脸。
少顷，我平静地沉声道：
“和你们的夏那时说过的话差不多啊。就没准备什么别的说辞吗？”
“！？”
操纵提线拉扯法斯的头发，迫使他将头抬得更高。
“‘既然无法阻止杰洛那就阻止相对更弱的我，要么活捉我，要么让我死在你们手里’，这么简单的动机我都能一眼看清。你们口中那冠冕堂皇头头是道的拙劣理由，莫非只是在用来蒙骗自己？”
法斯哑然。
他望着我，脸上的沟壑中依然挂着方才流淌的泪水。喉头滑动，嘴巴张合——但终究是没能再发出一点声音。
“我从未踏足过你们的世界。当我将自己的世界亲手撕碎的时候，你们的世界『00』还未曾开始形成，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但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你们的记忆却又确实包含了我曾故意遗忘的，与我相关的某些部分。关于这一点，你们有什么想要辩驳的吗？”
不止是法斯，就连妮娅也向我投来错愕的视线。
因为，我方才所说的前半句话，是谎言。
——实际上，关于世界『00』的形成时间及其他一切相关信息，我一概不知晓。过去使用提线探查它时，我就遭到了屏蔽。撒出这个谎，只是为了让外神再吐出点其他关键信息而已。
“……霍利，你他妈……”
终于，仍然被穿在骨刺之上的贝塔再度讲出了话。
最开始，在计划如何压制两位外神时我就提醒过妮娅，让她至少保证他们别失去意识，否则等到连[读心]都读不出信息的时候，就功亏一篑了。即便现在的贝塔看起来就是个风中残烛，妮娅应该确实是在用某种方式吊着他一口气的。
“他妈的给老子把……你那个……护……咳……护目镜，摘下来。”
——护目镜？
我下意识触碰自己的额上。
“你指这个？”
将进入『05』后，我就一直佩戴着的蒸汽风格皮革护目镜摘下，拿在眼前查看。其网络爬虫性能的确十分可靠，即便外观是那样的笨重陈旧，在绝大多数存在高级文明的世界，我都会习惯性地戴上它。
“为什么要摘？莫非在你们的记忆里，那个‘霍利’从不戴眼镜？”
“你——”
“让贝塔回答，你先等等。”
弯折手指，收紧缠在法斯脖子上的提线，随后接近贝塔，将目镜放在他的面前。
“这目镜，你认识？”
“……废话，咳。”
夹带着血沫在气道中破碎的杂音，贝塔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是大家一起收集材料交给菲儿，她亲手做好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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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LD 05』
■■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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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LD 05』
■就不能把■■■■■■■■■睛■害■■■■！！！■■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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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LD 05』
利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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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LD 05』
“■利！■！你回忆■来■吗！！！”
“霍■！！！我再■一遍，你■■听好了！■！这■菲儿■■■■■”
“■等！■干什■■！■们■■说■投降■！■■！！”
“■■对霍■亚说■，■妮■是没用的。”
“■什■■笑！你■不■一伙■■！■！？”
“■■才是，■什么玩■呢？
用■干巴的脑子好■想想吧——
[都敢朝霍利亚和艾·空开火了，妮娅怎么可能还会容许法斯和贝塔这种东西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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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等■，你■■么！！！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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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RLD 05』
“——利亚？”
“霍利亚？”
——
睁■双眼。
确认状况■
妮娅就在眼■，正抱着我的脸，看起■没有大碍，■像嘴■还在嚼着什么。
“怎么样了，霍利亚？意识回来了吗？”
先回■妮娅吧。
“嗯，勉■■定住……也不■这么说，好像马上又■陷进去了。”
“没关系吧？需要妮娅再帮霍利亚稳定一下吗？”
“没事，现■我的意识和存储记忆的概念都相当混乱，■是最适合■里面翻找东西的状态了。费■么大功夫去招■『00』外神，为的就■这个。”
继续■知周边情况。
■线的情况——嗯，还能维持。不过原本用来■张声势的那数万道假身，在刚才那段时间里失■了一半。
刚才■头上摘下、拿在手里的目镜■见了。是■妮娅手里吗？
■像被妮娅瞪■一眼。为什么来着？
周遭■位面波动强■正在急剧增高。时间与空间开始■现异常。
异变■源头——找到了。
是法斯。他再■挣断了将他束缚的提线。■中还躺着一具无头尸体。从着装和腹部■着的大洞看，这尸体曾经应该■贝塔。
“■…妮娅？”
“妮娅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就……咬下去了。”
妮娅咕噜一口咽■嘴里嚼着的东西，戳着手指■答。
嗯，她的判断没错。我确■依照计划进入了思维混乱的■态，的确已■时候结束现在的闹剧。
这下，法斯看向我们■眼神已经只剩下冰冷的杀意。扭曲的■间裂隙再次如虫蚀一般滋生，不过这■次却是将法斯连带着贝塔的尸身一起■裹。
妮娅■我向后方拽了拽。
“那，现在霍利亚就专心去找记忆吧？这两个……一个外神就交给妮娅了哦。”
“如果■搞不定，我会立■停止回忆过来帮你。”
“不用哦。妮娅不是说过，要给霍利亚看看妮娅认真起来的样子嘛。”
妮娅■视着不远处仍在不断扭曲■缠着扩大的■形空间。位面波动与引力波共■作用，已■强到能够压迫肉体■程度。
但是妮娅■动于衷。
一■由骨肉缠结而成的双翼，正■缓自她的背部■外生长。
“这种情况，也该轮到妮娅用那一招试试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