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我自告奋勇地担任了刷饭盒的任务，让欧阳先开始做题。我回来的时候，看她把卷卷的长发随意地扎成了一束，俯身在小桌上认真的写写画画，心里又起了微妙的反应。
“你傻站着干什么啊，”欧阳忽然头也不抬地说，“过来，我有问题要问你。”
“噢——噢，”我回过神来，打趣她，“你看都不看就知道我回来了，到底有没有在专心做题啊？”
欧阳抬起头，轻蔑地看着我笑了。
“吾辈乃习武之人，如此雕虫小技，何以大惊小怪乎。”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啊！武侠中二和你不配啦！难得长得这么吓人，给我走哥特中二系好么？”
欧阳眯起眼睛，喉咙里咕噜地响了一声。
“什么叫长得吓人啊。”
我也意识到这话其实挺伤人的，但欧阳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可能被这话伤到呢？就好比我被人骂过那么多次**，不也坚强地活到了现在么？想到这里，我恬着脸对她说：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你每天早上起来刷牙的时候，不会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么？”
“……镜子里根本就没有我的影子啊，小傻瓜。”柔嫩的嘴角凝成了一个凄凉的冷笑。
“……你是在开玩笑吧？”
“你说呢，”欧阳抬起头，像是换了一副面具一样，又恢复了她平时那副无所谓的神情，把正在写着的题册拿近给我看。“刚才，我没看懂这道题的思路……”
～
我们俩学习了很久，做了整整三套模拟卷，等我们批改、修正完它们之后，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四点。
“……比起晚睡，基本上就是早起了呢。”欧阳裹在毯子里，打着哈欠说。
我同意地点点头，却被她传染得也打了一个哈欠。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我问，“你想先睡一觉么？”
“不用了，你知道洛杉矶凌晨四点的街道是什么样的么。”
“你什么意思？”
欧阳松开毯子，站起身来。
“我们去楼下的麦当劳买杯咖啡吧！然后坐公交车去海边看日出！”
我绝对是睡眠不足导致思考受阻才没能及时反对，等到回过神来，欧阳已经拉着我的手把我领出门了。天还没亮，空气凉丝丝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我后知后觉地紧张了起来——黎明前的黑暗，空无一人的街道，还有路灯昏黄的光芒，这简直是八卦新闻网中报道的小路强jian案的标配啊！
“……洛杉矶在南加利福利亚来着吧。”我尽量抑制住牙齿打颤的声音，平静地说。
“那又怎么样？”
“他们四点天就亮了啊！”再说，每早四点在街头跑步的科比是个高大魁梧的黑人大汉，而我俩是……我俩啥也不是。
欧阳停下来，仰起脑袋看我。
“可麦当劳就在街对面啊，”她平和地说，“不用怕，有坏人的话，我也会保护你的！”
在微弱的光线下，欧阳的眼睛耀耀生辉，宛若星辰。
“谁……谁用你保护了？”我把脸转到一边，“到时候你不要拖累我就好了！”
“嗯，嗯。”欧阳笑着点点头，牵着我的手走向亮着灯的街对面。
麦当劳是个好地方啊，又方便，又好吃，真是伟大的发明。我估计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因为即使在这个点儿，餐厅里也三三两两地坐着人。欧阳本来牵着我的手走在前面，走到收银台的时候却又忽然退了一步，我没留神，被她撞到了——没错，胸部。
啊啊，我的胸部，你是——你们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自从我认识了这个小妮子，你俩就一直在受苦！我对不起你们啊！
“噢唷。”欧阳一边揉着后脑勺一边回头看我，“挺有弹性的啊……不是，我去下洗手间，你替我点吧，要美式咖啡和薯饼，带走。”
我刚想起自己没带钱包，欧阳就把她的钱包放到了我的手上，然后转身走了。我还在发愣呢，前方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欢迎光临，要点餐么？”
我愣愣地抬起头，站在收银台后面穿着黑红制服的眼镜男不是李明还能是谁？
“你……”
“早啊。”李明扯动嘴角，笑着说。
我掐了一把自己。
“你在这里打工？”
“嗯，离家近，挣得又多。你要点什么？”
“唔，”我抬头看着显示屏上的菜单，“我要猪柳蛋套餐，配中咖啡，加糖加奶；还有两个薯饼，配美式咖啡，什么都不加。”
李明在收款机上操作了几下，又抬头问我：
“请问是要打包还是带走？”
我歪着头，愣愣地看着他。这句话的每个字我都明白，怎么放在一起组成句子后我就不懂了？
“……”
李明看我愣住，也不解地皱起了眉头，还是我先反应过来。
“打包带走！”
李明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眯着眼睛笑了。
“不好意思，我有些睡眠不足。”
“没关系，”我豪爽地说，“我也是啊哈哈哈。”
说着我打开了欧阳的钱包准备结账——虽说是经过人家同意的，但打开别人的钱包我心里还是有些抗拒的。不过欧阳这钱包还真是干净啊，除了卡就只有一张崭新的五十元钞票。我用钞票付了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
欧阳过了相当久才回来，我都已经开始啃猪柳蛋堡了。她走到我身边，并不坐下，说：
“到车上再吃吧。”
“你还真打算去海边啊？”
“又不远，坐公车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欸——不是，”我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支吾了起来，“我只是觉得那啥，呃，不好吧？”
“什么啊就不好了。”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我为什么要和你去海边看日出，顺带玩‘啊哈哈哈来追我啊’、‘啊哈哈哈追不到’的游戏啊？”
欧阳皱着眉毛，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看着我。
“谁说要和你玩那么弱智的游戏了？我只是觉得学习了那么久应该放松一下，你应该也没在这里的海边看过日出吧？”
“没看过是没看过，可问题在于，为什么要去看日出啊，感觉好像约、约会一样……”我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欧阳叹了口气。
“你啊。”
说着，她拿起了她的美式咖啡和薯饼，头也不回地往餐厅外面走去。我一愣，赶紧抱着我的猪柳蛋套餐跟了上去。
“你去哪儿啊？”
“车站。”
“我不在你一个人也要去么？”
“哼。”
这时候，大长腿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我三步并两步地超过了欧阳，挡在她前面。
“你别这样啊，现在天还黑着呢，多危险。”
“哼。”
“所、所以啊，我身为你的学姐，不能眼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不是？你可不要误会了，这可不是……”
“不是约会，行了吧，”欧阳不耐烦打断我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嘿嘿地笑了起来，伸手揽住了欧阳纤细的肩膀。
“哎，你说的这个车站，远不远啊？要走多久？”
“到了。”欧阳冷不防停下脚步，这次居然故意把脑袋往后一仰。
“你在大街上这样不好吧。”我轻轻推开她。哎，丫的就是叫我给惯的。
欧阳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走上了已经停在路边了的233路公车。车里已经半满，看来已经来了一段时间了，不过还没发车；乘客大都是些老公公老婆婆，也不知道是去哪里的，我小声问欧阳，她回答是早起去海里游泳的。
“你是说，我们看日出的时候，有一群公公婆婆会在我们面前畅游么？”我咬牙切齿地说。
“不是很温馨么。”
“温馨你妹。”我转过头去，不理她。
欧阳又叹了口气，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你这是在闹什么变扭啊。”
“……”
见我不理她，欧阳只能无奈地放下手，捧起她的薯饼，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别放手，继续摸。”我撇着嘴说。
欧阳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洁白的小手迟疑地向着我的胸部伸来。
“不是叫你摸那里啊！”
～
我和欧阳一路打打闹闹地到了终点站，也就是海滨浴场，这时天已微亮，透着淡淡的薰衣草色。欧阳牵着我，走上了一条宽敞的木栈道。
“不是去海边么？”我问。
“现在就是在海边啊，喏，底下就是海滨浴场，爷爷奶奶都在呢；这条小道是沿着海边的山修建的，可以一边爬山，一边看日出，但早上一般是没有人的，很清静，不是么。”
的确，这条木栈道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十分安静，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我感觉到欧阳手中传来的凉意，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给她披上。
“嗯？”欧阳偏着头，疑惑地看向我。
“别着凉了，”我冷淡地说，“明天就要比赛了，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欧阳小声笑了，眼睛都眯成了弯弯的月牙形。
“那你怎么办？”
“不用你管。”
欧阳耸耸肩，把外套穿上了，还戴上了兜帽，应该是真觉得冷吧。我的衣服她穿起来自然是嫌大了，袖子盖住了手背只露出指尖，兜帽也宽松了不少。我的外套其实是运动服，和她的小洋装不是很配，却有种微妙地萌感，看起来像是偷穿男朋友衣服的女——呸，应该说像是穿哥哥衣服的妹妹，乖巧又俏皮，真可爱啊。
“抱～”
欧阳一边发出效果音，一边伸开手臂环绕在我的腰部，像个会自动行走的挂件。
“你干什么啊？”
“怕你没有外套会冷嘛。”她抱着我也就算了，还不安分地用鼻子蹭着不该蹭的地方。
“你抱着我我就不会冷了么？”我轻轻扯了扯她的头发，想要把她的脑袋拽开。
“呜，疼。”欧阳松开一只手，揉着脑后的头毛儿，亮晶晶的灰眼睛嗔怪地看着我。
我才不信她是真疼呢，她只是装作疼的样子，来让我心疼。这家伙，够恶劣的。
“别闹了。”我伸手搂住她的肩膀。
这是怎样一个纤细的小人儿啊，好像我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把她捏碎。即便是见识了她在剑道场上英姿飒爽的模样，我也依然无法克制地对这个洋娃娃般娇小纤弱的少女产生爱怜之情。
我俩就这么相拥地走到了半山坡，这时太阳已经快出来了，于是我们干脆坐在路边的一把长椅上，肩并肩地等待日出。
淡紫色的天空渐渐染上了薄红色，宛若在水彩在互相渗透，明明远处山峦之上的天空还是藤花般的紫色，和大海相接的天空却已然成了鸠鸟羽毛般的浅浅的粉红色，就连大海也染上了淡淡的樱色；太阳就这样从海平线一点点升起，开始只是似有似无地露出了一道边，接着越升越高，颜色也越来越明亮，一开始还带些许粉色，后来就变成了赤红色，然后又染上了些许橙色；这时飘来了几缕淡云把太阳遮住，然而瑰丽的光芒穿过云彩，映得天空美轮美奂，好像云彩遮住的不是太阳，而是神明居住的世界。
“云彩，好像通往天国的大门呢。”欧阳忽然小声说道。
我紧紧地搂住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