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德中学的文化节在每年的十月末进行，总长有一个星期，期间学校会举行各种活动，比如文艺表演，比如知识竞赛，再比如模拟店铺，另外运动会和秋游也都集中在这一周举行，可谓是高中紧张课业中的一段逍遥时光。
“所以，”这天社团活动的时候我问欧阳，“你们班在文化节的节目决定了么？”
“决定了。”欧阳回答，“我们要组成千居坂46，穿和服和裙裤表演‘春紫苑花盛开之时’。”
一下子出来这么多没听过的单词，我一下子有点懵了——嗯，46的话是指日本的少女偶像团体乃木坂46和那什么坂（我不会读）46吧？可千居坂和裙裤是什么鬼？
［ 注：林静姝不会读的那个字是“欅”，读作“ju”，团体的全名是欅坂46］
“你等等……为什么要叫千居坂？”
“我们学校以前就叫千居坂啊，因为那时校董是日本人，不过后来换人了，学校才改叫尚德的，我之前还和你提过，忘啦。”
“呃，”我确实不太记得了，“那裙裤是什么？”
“就是HAKAMA……”欧阳轻轻用食指点着嘴唇，好像在思考该怎么给我解释，“汉字写作袴，就是围在下身穿的衣物，就好像我们在剑道社穿的那种……但那种算是男袴，两条腿是分开的，像裤子一样；女袴是像裙子那样的。在大正年代，和服配上海老茶色的裙裤算是女学生的专属校服，流传到现在就变成了日本女孩子毕业时候穿的礼服；我们要唱的‘春紫苑花盛开之时’是麦麦［指深川麻衣］的毕业曲嘛，原PV里也是穿毕业和服的，所以我们打算还原一下。”
“欸……”虽然有些对不起认真解释的欧阳，但我真没听进去多少，毕竟比起这种三次元的女团，我还是其实更喜欢μ’s的小姐姐们。
“喔，我想起来了。”欧阳忽然瞪大眼睛，“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就是《樱花大战》的女主人公穿的那种装束。”
“哇！你说真宫寺樱？那还真是——”我想说值得期待，但考虑到是欧阳去穿，所以还是咽下了那后半句话。
“别这么冷淡啊，”欧阳眨着琉璃珠儿般的眼睛，“你难道对我的大正女学生装扮一点兴趣都没有么？”
“当然没有，”我把头转到一边，“你这样外国人的长相，跟和服不可能相配吧！”
其实欧阳的白人血统并不明显，就算发色和瞳色比一般人来得浅些，也只是在光线好的时候才能看出来；事实上，欧阳长得这么端正漂亮，我觉得她穿什么衣服都会很好看的，就拿和服来说，上次的剑道服装扮就英气凛然，决然出尘，这次毕业和服的装扮我也相当期待——然而这话我是断然说不出口的。
人家也是会害羞的。
欧阳估计是看穿了我，听了这话也没生气，反而笑了，“比你这个非洲人强。”
“话不能乱说，”我一本正经地反驳她，“我长得是黑了点，但这并不影响我单抽出UR，论脸白，我可是纯种的欧洲人，你可不要乱诅咒我。”
欧阳无趣地耸了耸肩。
“你高兴就好。对了，你们班决定出什么节目了么。”
唔，这就有点尴尬了。
“女仆咖啡厅。”我不情愿地回答。
听我这么说，欧阳马上坐正，露出了相当认真的神色。
“你是负责准备食物的还是负责接待客人的？”
“我是服务员，”因为不会做菜，“想也知道我不适合女仆装，你就不要嘲笑我了。”
“怎么会，”欧阳的眼睛泛起了绿色的光芒，活像是只看见了老鼠的恶猫，“我肯定会去的，会点名要你的，冬佩利也好拉菲也好，只要你跟我撒个娇我全都会买的。”
“买你个82年的雪碧！”我有些烦躁地说，“我们才不是那种店好么！不如说那种店根本不会获得在学校文化节开办的许可吧！”
“呵呵呵，”欧阳笑了，“对了，你在女仆咖啡店会很忙么，我本来还想着化学社也应该出个什么节目呢。”
我一听精神就来了。之前的一个月我们一直都在沉迷学习，现在赛也竞完了，经费也拿到了，是时候大干一场了！
“对对对，应该出个节目的。”我热切地说，“我们现在有了经费，可以做那种很炫酷的实验的展示。”
“欸，”欧阳捧着脸，兴致缺缺地说，“实验什么时候都能做啊，难得的文化节，我想要出个文艺类的节目。”
这倒也情有可原，欧阳本来就对化学热情不大，比赛、申请经费都是我加入化学社的条件，她只是由着我去了而已，不过毕竟她才是社长，所以她决定的事情，我还是乖乖服从好了。汪！
“比如呢？”我问。
“拍电影。”
喔，有意思。“拍什么？”
“当然是《弗兰肯斯坦》了啊。”
“……怎么就当然啦？”
“其实，我一开始想到的是演舞台剧，”欧阳口若悬河地说，“不过舞台剧可是比电影需要更深的表演功底，我们可能演不来，所以还是拍电影比较好——毕竟我们是理科类的社团，拍电影也是要拍科幻题材；提起科幻最先想到的不就是《弗兰肯斯坦》么。”
虽然我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不过还是想感叹一下她的品味可真复古——说到科幻题材，首先想到的不应该是漫威和DC么？至少我是这样。
“嘛随便了，不过我们只有两个人，怎么拍啊？”
欧阳转了转琉璃般的眼珠，“《弗兰肯斯坦》不就只有两个角色么。”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我吐槽道，“我能想起来的就有弗兰肯斯坦、博士一家、他未婚妻、还有一开头那个航海的小哥——”
“博士和弗兰肯斯坦是一个人。”欧阳纠正道。
“哈？那怪物叫什么？”
这下可出糗了，我一直以为弗兰肯斯坦是怪物的名字呢。
“没有名字啊，”欧阳没有借机奚落我，只是若无其事地回答说，“虽然他自称是维克特的‘亚当’，不过维克特是直接叫他‘恶魔’或者‘怪物’的。真惨。”
“‘没有名字的怪物’啊。”我想到了之前很火的某首日本动画的OP。
“你在想《Psycho Pass》么。”欧阳问。她又开始玩头发的卷卷了。
“不要把名字说出来啊——对了，说起版权问题，我们这样不交钱就翻拍人家的作品算不算侵权啊？”
“《弗兰肯斯坦》是公共资源，可以随便翻拍，就跟《福尔摩斯探案集》差不多。”
“喔，”我点点头，“那就算我们要拍这个好了，设备怎么办？还有道具，服装什么的。啊，还有演员的问题。”
“斯嘉同学好像玩单反来着，”欧阳又把食指的指间抵在了嘴唇中间，“嗯，反正她很喜欢凑热闹的，让她来拍摄吧。”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郝思嘉和你同班吧？”
“嗯。”
“那么你们班演出的时候她是站在……”
“C位。”
“果然。”真不愧是自带主角光环的女人，“话说，你们剑道社出的是什么节目啊？”
“往年的话，一般都是舞台表演，或者单纯的剑道展示，今年比较没有节操，”欧阳说着露出了苦笑，“新选组主题餐厅。”
“什么意思？”
“就和你们那女仆咖啡厅差不多，但是社员都打扮成新选组的队员。老实说，给我的感觉类似牛郎店。”
“喔？”我来了兴趣，“也就是说，你们会穿男装咯？”
“她们会，我不会。我只是挂名的成员，除了比赛以外的活动都不参加。”
“欸，”我觉得有点遗憾，“我还觉得你挺适合扮冲田总司的。”
“是么，我倒觉得我适合扮冲田总悟。”
“那不是新选组而是真选组吧？”虽然她性格中的某些部分的确和冲田总悟挺相似的，“回到刚才的话题，服装、布景、演员……”
“服装什么的，从我们现有的衣服里凑就行，有需要的话我手做。”欧阳胸有成足地说，“拍摄地点的话，学校就行，又老，又西洋风；旧的实验用具这里要多少有多少，虽然不能真的做实验用，当个道具或者布景足够了；至于演员，反正主要角色就两个，其余角色的戏份可以尽量删除，剩下的可以找关系好的同学客串，实在不行一人饰多角，反正是电影，可以剪辑。”
听起来还蛮靠谱的，我点点头。“行，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去图书馆，”欧阳说，“网上应该有现成的剧本，我们打印一份出来，在它的基础上改编。”
哎，说走咱就走。尚德的图书馆还是挺大的，虽然我没在这里借过书，不过设备倒是挺齐全的，Mac、PC都不少；我们很快地在网上找到了一个中文的剧本，是直接从英文舞台剧的剧本翻译过来的，再找找，似乎没有别的版本了，不过反正我们要改动很多，用哪个剧本都没差，就把这个给打印了出来，拿回理科室开始改编。
——后来回想起来，这个剧本就是从这时候开始跑偏的。首先是角色，因为主要角色就两个人，所以科学家弗兰肯斯坦就有我来出演，欧阳则是怪物“科学怪人”，但这样一来，科学家的未婚妻伊丽莎白就没人演了（我和欧阳很默契地忽略了找同学来演的选项），因为伊丽莎白和科学家、怪物都有同框的戏份；“干脆不给怪物正脸怎么样，”欧阳提议，“用后期做个黑影上去，看不见的东西才最可怕。”“喔？所以要改成拍恐怖片么？”“科幻恐怖片。”“是叫恐怖科幻片吧？”“都一样。”
“可是维克多［科学家的名字］不是想创造生物么？黑影根本没有生物的感觉啊。”“也是，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演怪物吧。能不能删掉伊丽莎白这个人呢。对了，干脆把伊丽莎白和怪物合成一个人吧。”“好主意！”
看到没有，我俩已经在想象的大草原上跑远了。
“你看这段，”欧阳拿笔指着剧本，“伊丽莎白死后，维克多不是有想要复活她的念头么，我们可以把剧本改成伊丽莎白是意外死亡的，维克多不能接受未婚妻的离去，用自己的技术复活了她。”
“然后就安上那个‘违反自然规律唤醒死人一定会出坏事’的套路？有点老套呢。”我对这个发展有些不满意。
“那把伊丽莎白改成和维克多没有关系的少女，只是碰巧被他挖来做实验的，然后碰巧复活了。”
“有点意思，那之后就是他俩互相看顺眼，然后结婚，然而新婚之夜伊丽莎白忽然凶性大发，攻击了维克多——等等等，我们已经偏离主题了吧，科学怪人应该是维克多的创造品，这么弄的好像维克多只是把妹子加工了一下而已。”
“嗯，”欧阳同意地点点头，“这个调调，比起《弗兰肯斯坦》更像是《德古拉》呢。”
“你说吸血鬼那个？欸——”我半开玩笑地说，“我想到了，我们可以安排让维克多被吸血鬼咬了，因此获得超强的战斗力，然后和怪物战斗。”
“吸血鬼大战科学怪人。”欧阳重重地点了点头，“很有B级片的感觉嘛。”
“像是葫芦娃大战变形金刚？”
“还有机械战警大战僵尸。”
“这算什么，你听说过苍老师大战僵尸么？”
“我听说过抗日小寡妇。”
“还有孙悟空打鬼子。”
这种话题讨论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而剧本的改编却没有丝毫进展；后来欧阳不得不叫来了郝思嘉，一是和她商量拍摄的事，而是让她来帮忙讨论剧本。
郝思嘉爽快地答应了担任拍摄的工作，对于剧本的改编也有着独到的见解：
“怪物不是一直苦求着维克多的爱么？我们可以加一段伊丽莎白、怪物和维克多的三角恋——伊丽莎白说，‘明明是我先’，怪物说‘劈腿那个女人，和我在一起’，维克多说……”
我感到了一阵杀气。
“欧阳，拔刀——静静你别拦我，看我不打死这个白学家。”
我紧紧地搂住挥舞着甜点刀的欧阳，试图阻止一场即将爆发的血战，然而我这等炮灰的战斗力，怎么能与大反派欧阳大人抗衡呢？哎呀，我挂了——马里郝，从欧阳库巴大魔王手中拯救蘑菇王国的重任，就落在你身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