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渐渐下沉,仿若坠入大海般无法睁开双眼,只感觉水冲刷着身体,压力也越发升高,折腾着少女的骨骼,作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但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纭梦就感觉自己摔在了一片柔软的地毯上,她缓缓睁开眼,站起身,审视周遭的环境
心脏,这是她在观察过后得出的结论,如房屋般的椭圆形状,伴着相近的节奏泵动,血液与肌肉在波动中涌动,蓝红的管道在脚下交织出一副生命的绘画
而于心房的中央,那名女孩就如牵丝人偶般挂在空中,心肌从头顶落下,仿佛丝线样勾住手臂、挂住脖颈、融于她的肌肤,牵起她娇小的身躯
同她眼中美丽红玛瑙一样的猩红血液编织出残破的长裙,贴附她娇嫩的皮肤,在半空中自由的飘荡着,脑后,雪色的瀑布顺流而下,是柔顺的长发随风游走
她沾血的脸庞上浮现出苦涩的笑意,无神的双眸映衬着心中的疲倦,她宛若是用精巧工艺刻画出的瓷娃娃,美丽而又困倦,精致得挑不出一点儿瑕疵,就像是——真正的精灵一样
这里,是她的心,不再有触之即毁灭的威力,同样,也不再允许他人的排斥,外界的所有能力已经被压制与削弱,唯有直面与交流,才是唯一的捷径
“楠梦,找到你了……”
少女喃喃自语,她知道楠梦的意识还没有恢复,在她眼前的只不过是女儿的躯壳,而她所要做的,便是唤醒以及让她们一起平安回家
——多说无益,刀剑在瞬息间出窍
滚烫的血液也在同一瞬喷向少女身侧,后撤步闪躲,再侧身闪开心肌的围剿,无数骨刺凭空而出,如同利刃般在周围切开创口,与此同时,从伤口处传来声声询问
“纭梦姐姐,你希望我活下去吗?”
“废话!不希望的话,我拼着老命来这里做甚?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傻蛋,我才不会牺牲我宝贵的睡眠时间跑来这里受罪呢!”
墨黑的光束从破口处射出,分裂出一道道射线扫射向少女的身躯,纭梦没有慌乱,创造出几道光滑圆镜包裹身旁,激光刚一触碰,便被镜面反射,将这个“心脏”撕扯开更多裂口
“所以你明白的话就赶紧给你姐我清醒过来!不然我买给你的礼物在商场里就要给人偷走啦,大家都还等着你回家吃晚饭呢,你难道不想要跟我一起走吗?”
心脏发出一声声越发急促的响动,仿佛吐露着女孩心中的焦急,攻击也随之愈发频繁,来不及抵御四面八方的攻击,创造的屏障也再难以抵挡,身后的肉刺嚎叫着刺入少女的肌肤
“呜……!”透彻骨髓的冰寒好像随时要冻住她的身躯,“触手”扎入皮肤,在其中翻搅着血肉,切开血管,剧烈的痛楚让大脑一时只剩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想!但是……我真的应该活下去吗?”
“说什么鬼话呢!你不仅应该活下去——”
淬火的刀剑临空流转出华丽的舞步,旋转着撕开拦在少女面前的每一道栅栏,纵使划出了道道血痕,纵使遍布了全身的伤口,也阻拦不了她前进的步伐
擦去嘴角流出的鲜血,纭梦一把扯开勒住脖颈的触须,不顾脖子上发紫的裂痕,手中刀刃银光闪烁,倒映出她脸上不屑的笑容:
“呵……就是你想死,我也不允许!”
虽然这多少是逞强着说出的话语,毕竟她也战斗的许久了,疲惫感也慢慢爬上脊梁了,但这番话也一样发自内心而铿锵有力
「撕拉——」
突然,就在纭梦砍烂面前荆棘的下一秒,竟有一道漆黑的光线藏在荆棘从中,她还没有做出应对,那道光束就如轮齿般光速转动一圈
——随后,只有一条白皙的手臂,孤零零地掉落在她的身旁
“哈……你是、知道我、不敢下死手啊……”
一口鲜血涌上喉咙,从嘴中大块大块的吐出,少女苍白的脸上痛苦地露出苦涩的笑颜,她没有多话,只是缓缓捡起自己的断臂
“〈创造〉……”
无数肌肉组织在断口处扭出,牵连上一旁的断臂,只一刻,便重新将手臂接上自己的身体,可冷汗还是直直地从额间流下,就算断臂能够重新相连,极端的疼痛终究是让本就怕疼的少女喘不过气来
手臂重新接上之时,小腿也在同时被贯穿,徒留下一个露出白骨的血洞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可就算如此,她也、依然一瘸一拐,摇摇晃晃地……踉踉跄跄地……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心爱的女儿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的……”
“不、不要……她是想利用我伤害姐姐——”
如果自己还贪心的、自私的想要活下去的话,自己珍视的人们还会因为自己一次次的受到伤害,所以、所以她才说……!
“不要再救我了……哪怕让我去死也好……”
她不是畏惧生存,她不是因为没有爱好、没有过去、因为需要讨好人而疲惫就选择轻生的人,她只是更害怕见到亲爱的人为了自己痛苦,她希望她们都能活的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就好……而不是在这里受罪
“如果救了我,你们还会受——!”
一双手,如同天使般轻柔地抚摸上女孩的面颊,堵住了她言语的嘴,楠梦一时呆愣在原地,只听见一声温软耳语,飘入她的耳中
“……可那又如何?”
因为失血过多,纭梦的脸色都已经苍白得瘆人了,可她的掌心,却好像还是那样的温暖,双手捧住楠梦娇俏的小脸,染着鲜血的脸上,却依然对着女孩淡淡浮出温柔的笑意,她眼中的翡翠,还缓缓流淌着似水的温情……
“你比谁都更想要活下去,不是吗?”
“但那有如何,我——”
“——那就足够了”
一道尖刺,再次从后方贯穿了少女的肚子,几乎将整片腹部搅动到血肉模糊,她终于再没有力气支撑起身体,疼到意识都快要模糊,痛到眼泪都不争气的落下,可她还是拼劲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轻轻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呜……她针对的是我,而我——”
她浓浓的黑眼圈上,疲惫的眼眸中,流出最后一点笑意,断断续续地讲出方才未尽的言语,也是她最真挚的感情
“——甘愿为你受伤”
这就……足够了吧……?
‘想要你活下去的心情,我也比谁都强烈啊’
女孩的身体不断震颤着,颤抖着抱住眼前的她,泪水如同浪潮般止不住的从眼眶中落下,哭到干呕,哭到喘不过气来,却还是停不住的哗啦啦流下
“呜……谢……呜!谢、谢谢……谢谢……”
为了她们,她情愿放弃自己无比珍视的生命,而也有人会为了她,甘愿受到无尽的折磨,只为了能够将她拯救,相互关心,相互付出,相互支持,她不知道她到底是有多么幸运,才能遇到这样……
爱她的亲人们
束缚着身体的心肌都在此时崩断,周围的一切茫然终于在此刻有了结果而散去,本来空虚的人偶重新拥有了心,就在她的怀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