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的月有一种特别的魅力，他是一个不太在意过去的人。但是看着日落崦嵫、月上柳梢头的场景摆在自己的眼前，他脑子里也会冒出一点过去的事物。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东西，却是令人意外的清晰。
他霍然地起身，有点自嘲看着远方。刚才自己又不自主地经过了旧城，明明那里除了杂乱生长的植物，什么也不会有。夜幕已经降临，家家户户都将房门关得紧紧的。而他要做的事情才刚刚拉开帷幕。
“呵，毛人吗？”柳梓风轻轻地吐出这么一句话。说着，他拔出那把精光闪闪的剑，露出有点愉快地表情：“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近期，城外讹言——有毛人捕人，食其心，于是人情大恐。
“杀狼。”
“在。”
“调查得怎么样了？”
杀狼犹豫一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柳梓风将双手支在边上的矮墙上，继续说道，“我只是单纯地觉得闷了，想舒展舒展筋骨，至于毛人食心这些装神弄鬼的伎俩，怎么也不会伤到我。”
杀狼并没有说话。他是一个值得完全信赖的谋士，但是这个谋士的话实在是太少了。毕竟他曾经是一个死囚犯，而在这么多刑罚之前也没有吭一声。也许向死而生的人，都会是这样的吧。幸好，他有一个读得懂他想法的主子。
“那我就走了。”
然而，一夜天明，这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接下来一天和两天也完全没有什么征兆，然而杀狼的消息觉得不会有错，他又耐心地继续等待。
“姐姐，你又打算你去哪里了？”希小天看着男装打扮的靈媺，然后继续说道，“听说陈公子被发现的时候，心脏不见了。”
靈媺的表情不知道是內疚，还是别的什么。她轻轻地念道：“负心人居然会真的没有了心。”
“我知道肯定不是姐姐干的。”
“……”靈媺咬了咬嘴唇，说道，“但是肯定是因我而起。”
“我也去。”
“也好，你去准备一下马车。”靈媺在想什么事情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捋一下鬓角。
“嗯。我马上去。”希小天还以为靈媺肯定不会同意呢。只不过在他准备好马车之后，她已经先走了。
天还很亮，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林子的样子。枝头上还有新长出来的嫩叶，地上也堆积着枯败的老叶。她凭着记忆，一点点地往当时的事发地点走去。那里自然没有失去心的尸体，只是两滩模糊的血迹、分布不均匀的落叶和一小道拖行的痕迹。她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检视。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靈媺觉得眼前一花，觉得有点晕眩。随即脑子里浮现出，狼狈的陈公子在地面呻吟的惨状，他支撑着身体一点点往大路走去。突然，后脑勺被钝器一下子击中，他晃了两晃，仰面倒下。最后出现在靈媺脑子里是他胸口鲜红的血和瞪大的眼睛。靈媺愣在了原地。
柳梓风在树上，一直屏息地观察这一幕，直到靈媺离开。她不像是陈公子的仇人，却也绝对不是他的亲朋。为什么那一双聪明的眼睛却含着一点点悲哀？
柳梓风在这个毛人出现的林子一直闲逛着，一直到了月上柳梢头。他的随从毫无干劲地跟在柳梓风后面，和他保持着若远若近的距离。终于，黑暗里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三个说话粗鄙的乡下汉子在林子里行夜路，他们身上披着像是蓑衣一样的东西，看起来还真的有几分似毛人。这是三个参加黄巾教的几个走投无路的人。黄巾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展，参加的多是走投无路的人。
“话说你挖心的动作真利索，不愧是杀猪的。”一个贼头鼠目的小老头发出低低的笑声。
“哎，现在都没有目标了。”大胖子杀猪佬的牙齿发出“咯咯”的摩擦声。
“他娘的，都吓得不敢出来了。”
“善哉，阿弥陀佛，主啊。”
“假和尚不要再神神叨叨的了，现在求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个和尚极其虔诚地说道：“我主渡众生，他们的牺牲是必要的，他们必定会通往极乐世界。”
“什么狗屁不通的。”
“我管他呢，只要我吃得饱，做什么都行。”杀猪佬掂掂自己凸出来的肚子，他出去发黄的牙齿说道，“但那些入黄巾教吃的是人肉还是老鼠肉就不关我的事了。”
小老头摸了摸下巴，暗暗想道：“鼠目寸光。不过的确，其他人，包括你们，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
一群人窸窸窣窣地往前走，看见一个人影闪过。
“终于有不要命的出现了。”杀猪佬摩拳擦掌地往那个方向追去。可是小老头拦住他不让他前进。
“你杀猪也不要尽是猪脑子，这么明显的陷阱。”
那个杀猪佬也不生气，反而很感激地应道：“对，对，瞧我们着猪脑子。”
“阿弥陀佛。”
“我们今天先回去吧。”
“你们，站住！”一个稚嫩的少女声响起，“我刚才已经听得很清楚，你们就是什么毛人。”她又轻轻地自言自语道，“我回去走个捷径，没想到正好遇到毛人。还好，还好，不是真的妖怪。”
“小姑娘你一个人来这里不怕吗？”
“一个人又怎么样，本小姐对你们三个绰绰有余。”薛燕趾高气扬地说道。
那三个人互使了一个眼色。
“也许三个人是这样。”小老头摸着下巴说道，“但是再多一个人呢。”
薛燕丝毫没注意到背后还有一个大汉，这时已经将她的胳膊反锁在背后。
“喂，拿开你的脏手。”
“既然被你知道就不能留你的活口。”
“阿弥陀佛，我的主啊，新的祭奠请你收下。”
“啊！”她吓得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个东西砸到那个大汉的脑袋上。薛燕看准机会一溜烟的逃了，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多人的脚步声，杂着一声：“官差大哥，快来，就是这里。”
“……”小老头犹豫了一下，示意一群人赶紧撤退。
顿时，这边只剩下了空荡荡的林子。
“幸亏我来得及时。”希小天得意地向着那边望道，“对吧，姐姐。对了，姐姐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