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会最高宪章》第一条。
这几个字，像一颗凭空出现的重磅炸弹，在老爹和所有执法队员的心里，轰然炸响。
那威力甚至比刚才那头巨兽自爆还要恐怖，还要匪夷所思。
他们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凝重、警惕、还有一丝高高在上的审视，瞬间凝固、碎裂，最终变成了一种无法掩饰的震惊和骇然。
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刚刚晋升的新人，而是一个从神话时代走出来的，执掌着最终裁决权的神明。
老爹死死地盯着陈尧，他那张饱经风霜、刻满了岁月痕迹的脸上，第一次，彻彻底底地失去了镇定。
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嘴唇翕动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
“你……你怎么会知道……”
他想问，你怎么会知道《最高宪章》？
那不是一个具体的法条文本，更像是一种……精神象征。
一种只存在于传说和最高机密会议中的东西。
别说是普通的猎人，就算是他这个在边境星域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混上来的七号城分部负责人，也只是在许多年前，他晋升的那一天，从一位总部来的大人物口中，有幸听过寥寥数语。
那甚至都算不上是学习，而是一种……警告。
一种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些规则，是用来打破的，而有些规则，是用来敬畏的。
《最高宪章》，就是那个需要用生命去敬畏的东西。
那是自由猎人公会真正的基石，是维系着这个庞大、混乱、充满了怪物的组织，不至于分崩离析的最后一道保险。
更是用来约束那些强大到足以无视普通规则、强大到能够轻易颠覆一个星系文明的、真正的“怪物”们的……最后枷锁。
而眼前这个少女，这个看起来甚至还未成年的少女。
她不仅知道。
她甚至还在这种，在他们看来已经是绝境的情况下，如此轻描淡写，如此理直气壮地，将这道“终极枷锁”，当成了保护自己的……挡箭牌！
这简直……荒谬！
【哦吼？看看他那张脸。】
奥斯卡幸灾乐祸的声音，在陈尧的脑海里尖锐地响了起来。
【跟吞了苍蝇一样，不，比吞了苍蝇还难看。我猜他现在脑子里一定乱成了一锅粥，就跟刚才那个大块头的内脏一样，糊糊涂涂的。】
陈尧没有理会他。
老爹的脑子确实乱成了一锅粥。
她到底是谁？
这个念头，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某个隐世不出的古老家族，出来凡尘历练的千金大小姐？
那些家族确实有资格接触到《最高宪章》，但他们的后代，会跑到七号城这种鸟不拉屎的边境来？还会用这种……“吃人”的方式来战斗？
不可能！那些自诩高贵的家伙，比谁都爱惜自己的羽毛。
那么……是某个活了几百上千年的老怪物，用不知名的邪恶手段，夺舍了这副年轻的皮囊？
这个可能性，让老爹的脊背窜起一股寒意。
他见过太多稀奇古怪的异能和秘术，夺舍重生，并非天方夜谭。
如果真是这样，那今天的事情，就麻烦大了。
一个知道《最高宪-章》、并且敢于动用它的老怪物，其背后牵扯的因果，绝对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分部负责人能够承受的。
无数个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闪过，每一个，都让他感觉如坠冰窟，不寒而栗。
【喂，我说，你能不能别老是摆着一张死人脸？】
奥斯卡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
【学学对面那个老头，你看他的表情多丰富。震惊，恐惧，猜疑，决断……啧啧，都能去演话剧了。你再看看你，从头到尾就一个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那个夺舍的老怪物呢。】
【哦，不对，你好像还真不是这具身体的原装货。这么说来，那个老头的猜测，也算对了一半？】
奥斯卡的话语，像一把淬了毒的小刀，精准地戳向陈尧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陈尧的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干得漂亮。】
奥斯卡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语气一转，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赞许，虽然那赞许里依旧充满了尖酸的刻薄。
【看来，吞掉那个叫什么……龙徽鹭的女科学家的脑子，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在某些关键时刻，能让你从一个只会用拳头和牙齿的野蛮人，稍微进化成一个……懂得利用规则的文明人。虽然这规则也是别人留给你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感觉不错吧？看着他们明明想把你生吞活剥，却又拿你毫无办法的样子。是不是比直接吃了他们，更有趣一点？】
陈尧没有回答老爹的问题。
她也不需要回答。
正如奥斯卡所说，有时候，让别人去猜，去恐惧，这种由神秘感带来的威慑力，才是最好的武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宛如实质的压力。
那意思很明显：我懂规矩，现在，该看你们懂不懂了。
现场的气氛，陷入了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僵持。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
空气中，只剩下执法队员们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围观人群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老爹身后的那些执法队员，一个个额头上都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们握着枪的手，不知不M觉间，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枪口，再也不敢直直地对着那个少女。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脑一片空白。
抓？
怎么抓？对方既然敢把《最高宪章》这四个字说出口，就说明她有恃无恐。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执法行动了，这可能是在向某个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庞大势力宣战。
真要动了手，万一对方背后，真的站着一个他们惹不起的存在，那后果……恐怕不只是他们丢掉饭碗这么简单，整个七号城分部，甚至这颗星球，都可能因此迎来灭顶之灾。
不抓？
那更不行！
屠夫帮的老大巴克，一个在七号城凶名赫赫的二阶超凡者，就这么当着他们执法队，当着半个城市民的面，被一个少女像吃点心一样给“吃”了。
他们执法队如果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那从今往后，自由猎人公会的脸，还往哪搁？
他们这些执法队员，以后还怎么在七号城立足？
恐怕出门都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废物。
“队长……”一个看起来还很年轻的队员，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嘴唇发白地小声问道，“我们……现在……”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厉害。
老爹缓缓抬起手，制止了他的话。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混杂着血腥和尘土的空气，似乎让他混乱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他脸上的震惊和骇然，正在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凝重和决断所取代。
他知道，今天这件事，已经彻彻底底地，超出了他能够处理，甚至能够理解的范畴。
他看着陈尧，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忌惮，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面对未知力量的妥协。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要求，很合理。公会，会按照规矩办事。”
这句话，他说得很艰难。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碾碎他作为分部负责人的尊严。
【啧，怂了。】奥斯卡不屑地评价道，【真没劲。我还以为他能再挣扎一下呢。】
说完这句话，老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他猛地转过身，不再去看陈尧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
他对着自己的队员们，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压低了的声音下令：
“封锁现场，清理尸体。通知总部，就说……七号城分部，请求‘仲裁官’介入。”
“仲裁官？！”
如果说，刚才陈尧口中的《最高宪章》是一颗炸弹。
那么，老爹口中的“仲裁官”这三个字，就是引爆了所有人心里的核弹。
听到这三个字，所有执法队员的脸色，都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比刚才看到巴克被吞噬时还要惊恐。
甚至有几个心理素质差的，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仲裁官！
那不是一个职位。
那是一个传说。
一个在公会内部，只流传于高层和活化石之间的，禁忌的传说。
据说，他们不属于公会内部的任何派系，不听命于任何董事，甚至不受公会主席的直接管辖。
他们只对一样东西负责——《公会最高宪章》。
他们是宪章的守护者，也是最冷酷的执行者。
他们拥有超越一切分部负责人的权力，可以先斩后奏，专门处理这种涉及到公会根本规则的、最棘手、最危险、最超出常理的事件。
上一次有仲裁官降临这片偏远的边境星域，还是在三十年前。
那一次，一个已经踏入三阶巅峰，在好几个星系都作威作福的超凡者，因为触犯了某条不为人知的禁忌，被一位降临的仲裁官，当着无数人的面，一击格杀。
连神魂都没能逃出来。
连带着他背后那个经营了上百年的庞大势力，都在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从星图上被彻底抹去。
血流成河。
而现在……
为了一个刚刚注册，身份不明的新人，队长居然要……惊动仲裁官？
所有人都觉得，队长疯了。
这已经不是杀鸡用牛刀了，这是用歼星炮去打蚊子！
万一仲裁官来了，查出他们分部有什么疏漏和不轨，那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他们自己！
“队长！三思啊！为了她……不值得啊！”最开始那个年轻队员，鼓起勇气劝说道。
但老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疯狂。
他知道，自己没有疯。
恰恰相反，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清醒，最理智的决定。
眼前这个少女，她所展现出的恐怖实力、她所拥有的关于公会最高机密的知识、以及她背后那深不可测，让他连猜测都不敢继续下去的背景……
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完全有资格，让传说中的仲裁官来亲自处理。
这既是向总部的如实汇报，也是一种……自保。
一种最高明的自保。
把这个烫手到足以将他烧成灰烬的山芋，用最快的速度，扔给真正能接得住，也必须去接的人。
至于仲裁官会不会查他？
他自问在七号城这么多年，虽然算不上什么清廉如水，但也从未触碰过公会的底线。
比起被卷入眼前这个少女所代表的未知漩涡，被仲裁官审查一番，简直是天堂般的待遇。
陈尧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仲裁官？】奥斯卡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新鲜和好奇。
【听起来，似乎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喂，你说，这个仲裁官，会不会比刚才那个叫巴克的家伙，更‘好吃’一点？】
【他的能量，一定很精纯吧？要是能把他吞了，你稳固境界所需要的‘食材’，估计一次就凑够了。】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等他来了，找个机会，把他骗到没人的地方……】
奥斯卡喋喋不休地描绘着一幅诱人的蓝图，充满了血腥和疯狂。
陈尧的意识，自动屏蔽了他的噪音。
仲裁官？
听起来，的确是个大人物。
不过，无所谓。
只要对方是来讲“规矩”的，那她就没什么好怕的。
在她融合的那些，属于龙徽鹭的记忆里，关于《公会最高宪章》的记载虽然不多，而且大多是加密的理论性文件，但其最核心的一条，她记得很清楚：
自由猎人公会存在的根本，并非是为了维护宇宙的和平与正义。
而是为了给所有在世人眼中，被视为“异类”、“怪物”、“非人”的存在，提供一个相对公平、可以被容身的庇护所。
以换取他们，遵守这个宇宙最基本的生存秩序，不至于让整个世界都陷入无休止的混乱和毁灭。
而她，陈尧。
无疑是“非人”中的“非人”。
是“怪物”中的“怪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才是公会最应该拉拢和保护的那一类对象。
只要她没有丧心病狂到要毁灭整个城市，那么，她的存在，就在“规矩”之内。
“那么，在仲裁官到来之前，我可以在哪里等？”陈尧平静地开口问道，打破了现场的死寂。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
老爹看着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里。
他沉吟了片刻，从最初的震惊和忌惮，到现在，他的眼神里，居然多了一丝……敬畏。
“公会总部，为顶级猎人准备了专用的‘静室’，你可以暂时去那里使用。那里，绝对安全，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他说着，从怀里又掏出了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的材质很特殊，是一种暗金色的金属，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纹路，只有一股冰冷而厚重的感觉。
他亲手，将钥匙递了过去。
这个动作，充满了象征意义。
它代表着，七号城分部，在这一刻，向她低头了。
陈尧面无表情地接过钥匙，那冰冷的触感，让她躁动的力量，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点了点头，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转身便朝着公会总部的方向走去。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再看一眼地上那些，被她吸干了生命能量，变得如同干尸般的尸体。
在她身后，是执法队成员们如释重负的喘息声，和手忙脚乱开始清理现场的身影。
更远处，是无数道，透过建筑缝隙和屏幕，投射过来的，充满了敬畏、恐惧、好奇、以及狂热的复杂目光。
……
与此同时，在七号城，一间外表普通，内部却充满了各种尖端高科技仪器的秘密实验室内。
刺耳的警报声，早已被关闭。
一个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的男人，正死死地盯着面前那面巨大的全息屏幕。
他的姿态，和他斯文的外表，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身体前倾，双手死死地撑在控制台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屏幕上，正在以不同的角度，不同的速度，反复播放着同一段录像。
录像的内容，正是陈尧与屠夫巴克战斗，并最终张开那恐怖的黑色羽翼，将其彻底吞噬的全过程。
每一个细节，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每一次能量的流动，都被数据化，在屏幕的角落里，形成了瀑布般滚动的复杂曲线。
如果陈尧在这里，她或许会认出，这个男人，就是当初在公会大厅里，与布莱恩博士擦肩而过的，“创生科技”在七号城的负责人，亚伦·瓦伦丁。
“不可思议……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亚伦看着屏幕，嘴里喃喃自语，他那双隐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里，闪烁着和当初的布莱恩博士如出一辙，甚至更加疯狂，更加炽热的光芒。
那是一种，看到了神迹的，狂热。
“直接吞噬生命本源……不，不仅仅是生命本源，连同对方的异能核心、基因信息、甚至是灵魂能量，都一并吞噬了！”
“看这条转化曲线！我的天……能量损耗，居然低于百分之三！这种效率，这种完美的转化率……”
“这简直是……神才能拥有的能力！是宇宙的终极法则！是进化的最终形态！”
他猛地一拳，狠狠地砸在合金控制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转过头，对着身旁一个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的助手，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查！给我查！这个叫‘龙徽鹭’的女人，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我要她所有的资料！从她出生第一天开始，到她今天吃了什么东西，我全都要！所有的！”
助手战战兢兢地捧着一个数据板，脸色比纸还白。
“主……主管……查不到……完全查不到……”
“她在自由猎人公会的注册资料，是凭空出现的。而档案的加密等级，是……是‘序列零’。我们……我们所有的情报人员，所有的顶级黑客，在接触到档案的瞬间，就被公会的防御系统追踪和反向入侵了……我们……我们已经损失了三个潜伏小组……”
“废物！一群废物！”
亚伦一脚踹翻了身边的合金椅子，那张斯文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渴望，而变得扭曲狰狞，状若疯魔。
“破解不了？那就去买！去抢！去绑架！去找所有和她接触过的人！”
“布莱恩那个蠢货呢？他不是接触过她吗？把他给我找出来！撬开他的脑子！”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用多少钱，死多少人！我一定要得到她！或者，得到她的身体组织！一滴血！一根头发都可以！”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狂乱。
“她身上的基因……是完美的！是无价的！它将是我们‘创生科技’，打破凡人桎梏，迈向神之领域的唯一……钥匙！”
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以陈尧为中心，于暗处悄然酝酿。
而此刻的陈尧，对此一无所知。
她已经拿着钥匙，穿过了公会总部的重重关卡，来到了老爹所说的那间“静室”。
那是一个位于公会总部最底层，完全由一种不知名的暗灰色特种合金，一体浇筑而成的房间。
没有任何拼接的缝隙。
房间里空无一物，四壁光滑如镜，却又不会反射任何光芒，将所有的光线都吸收了进去，显得深邃而压抑。
这里，只有绝对的，令人心慌的安静。
陈尧用钥匙打开厚重的合金门，走了进去。
在她身后，大门无声无息地自动闭合。
【喂喂喂，这是什么鬼地方？】
奥斯卡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在这绝对的安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铁皮罐头？这就是他们给顶级猎人的待遇？连张床都没有？连个窗户都没有？他们是想把你关禁闭吗？】
【我说，那个老头不会是骗你的吧？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是想把你困死在这里？】
陈尧没有理他，她能感觉到，这个房间的材质，能够隔绝一切能量的探查，甚至连精神力都无法穿透。
这里，确实是一个绝对安全和私密的空间。
她走到房间的正中央，盘膝而坐。
【喂？哑巴了？别不说话啊，这里这么安静，很无聊的。】
【你坐下来干嘛？修炼？你还真是个无趣的女人。刚刚才饱餐一顿，不好好回味一下，居然就要开始干活了？你上辈子是生产队的驴吗？】
陈尧闭上眼睛，开始沉下心神，梳理刚才吞噬屠夫巴克后，涌入体内的那股庞大、驳杂、而又充满了暴虐气息的能量。
以及，那些伴随着能量一起涌入的……记忆碎片。
巴克的记忆，就像一个被打碎的、装满了垃圾和腐肉的万花筒。
混乱，血腥，充满了各种令人作呕的残忍画面。
有他狞笑着，将一个反抗他的商人，活生生撕成两半的场景。
有他沉醉在地下角斗场，享受着观众们疯狂的呐喊，将对手的脑袋踩进地里的场景。
有他因为一言不合，就屠戮了一个小型佣兵团，将他们的尸体挂在飞车上示众的场景。
无数张惊恐、绝望、痛苦的脸，在陈尧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这些负面的情绪，如同跗骨之蛆，试图污染她的心智，将她也拖入那片血腥的深渊。
【哦哦哦，快看这个！这个有意思！】
奥斯卡的声音，像一个在垃圾堆里翻找宝贝的拾荒者，充满了兴奋。
【原来这家伙，把他看不顺眼的竞争对手，做成了肉排，还卖给了城里的餐厅！啧啧啧，真是个商业奇才。】
【还有这个，他居然偷偷给自己的手下，注射了创生科技的劣质基因药剂，就为了看他们爆体而亡的样子取乐。真是个变态。不过，我喜欢。】
奥斯卡像一个最恶劣的导游，在陈尧的脑海里，对巴克的罪行进行着实时解说和点评，语气里充满了病态的欣赏。
陈尧的眉头，微微皱起。
她试图将这些污秽的记忆碎片屏蔽掉，只吸收其中最纯粹的能量。
但这一次，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困难。
巴克的精神意志，远比她之前吞噬的任何生物都要强大，充满了顽固的恶意。
那些记忆，就像病毒一样，不断地冲击着她的意识。
【别抗拒嘛。】奥斯卡懒洋洋地说道，【这些东西，多有意思。你看，通过这些记忆，你就能知道，这个世界上，人心到底能有多险恶。这对你来说，是宝贵的经验。】
【而且，这里面，也不全是垃圾。】
奥斯卡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玩味。
【你看这个……这个角落里的碎片……】
随着他的引导，陈尧的注意力，被拉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记忆片段上。
那是在一间昏暗的酒吧里，巴克正在和一个穿着黑袍，看不清面容的人交易。
交易的内容，是一份情报。
关于……布莱恩博士的行踪。
以及，布莱恩博士正在研究的，关于“完美吞噬体”的课题。
“那个女人……化名龙徽鹭……就是博士最新的实验体……”黑袍人的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诱惑，“她的价值，远超你的想象。只要你能抓住她，把她带给我们……‘创生科技’，会给你想要的一切。权力，金钱，更强大的力量……”
记忆到这里，戛然而生。
陈尧的眼睛，猛地睁开。
原来，屠夫巴克会盯上自己，并非偶然。
背后，居然有“创生科技”的影子。
【看到了吧？】奥斯卡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
【我就说，这些垃圾记忆里，总能翻出点好东西。‘创生科技’……听起来，像是个很有钱的组织。他们既然对你这么感兴趣，那说明，你很‘值钱’。】
【等我们处理完公会这边的事情，要不要……主动去找找他们？我猜，他们的实验室里，一定收藏了不少好东西。说不定，会有比巴克更美味的‘食材’呢。】
陈尧没有回答。
她重新闭上眼睛，这一次，她不再抗拒那些记忆碎片。
她开始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快速地筛选、过滤、提取着其中所有可能用得上的信息。
巴克的势力分布，他的秘密金库，他的人脉网络，他对七号城地下世界的了解……
这些信息，如同溪流般，汇入她的知识体系。
而那股庞大而暴虐的能量，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她一点点地驯服、净化、吸收。
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得凝实、厚重。
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细胞在欢呼，在雀跃。
晋升后带来的那种虚浮感，正在迅速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强大感觉。
【对，就是这样。】奥斯卡满足地叹息道。
【慢慢来，别着急。把每一份能量都榨干，把每一个记忆碎片都嚼碎。这，才是最高效的进食方式。】
【你正在变得……越来越完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