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利维坦巢穴十几公里外的沼泽边缘地带。
这里是世界的腐烂边缘。
浓雾，像一堵厚重得化不开的灰色墙壁，将天空与大地混为一谈。
能见度？在这里，这个词本身就是个笑话。你甚至看不清自己伸出的手掌，只能感觉到湿冷黏腻的触感，仿佛正被一只无形的、巨大的、长满了苔藓的舌头舔舐。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是腐烂了千百年的植被，是淤积了无数尸骨的泥浆，是硫磺与甲烷混合发酵后，再掺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巨大生物的腥膻。
这味道能钻进你作战服的每一个缝隙，刺入你的鼻腔，盘踞在你的肺叶里，让你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一小口沼泽本身。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偶尔，远处会传来一声古怪的、仿佛气泡从粘稠液体中爆开的“啵”声，又或者是什么滑腻的生物在泥水中游弋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这些声音，非但不能打破寂静，反而让这片死寂显得更加突出，更加……充满恶意。
突然，这片亘古不变的灰色画布，被三道无声的裂痕撕开了。
三艘通体漆黑的舰船，破开浓雾，悬停在了半空。
它们的造型充满了流线型的、冷酷的科幻感，仿佛是三柄来自某个更高维度文明的手术刀，准备要对这片腐朽的土地，进行一场精准的解剖。
舰体不大，目测长度约在五十米左右，对于星际航行来说，只能算是中型运输舰。
但它们表面的暗色涂层，却像黑洞一样，贪婪地吸收着周围的一切光线和能量。没有反光，没有轮廓光，只有三个绝对的、悬浮在空中的“无”。
它们就像三个来自地狱的幽灵，降临得无声无息，充满了不祥的预兆。
“滋——”
一声轻微得几乎被沼泽自身的呼吸声所掩盖的液压轻响。
三艘运输舰的腹部，如同某种甲壳类生物般，同时打开了平滑的舱门。
下一秒，数十道黑色的身影，如同训练有素的死神，从天而降。
他们不是杂乱无章地坠落，而是在空中就调整好了姿态。背后的微型飞行背包喷射出无声的气流，让他们如同羽毛般轻盈，却又带着坠石般的精准，稳稳地落在了沼泽中那些经过扫描确定的、相对坚实的地面上。
他们身上穿着的，是最新型号的“夜魇”特种作战服，漆黑的复合材料仿佛能与黑暗融为一体。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用尺子量过，用节拍器校准过。
落地，屈膝，卸力，起身，举枪。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军人特有的肃杀之气。
几乎在落地的瞬间，他们就以三人为一组，迅速散开，构成了最基础、也最稳固的三角战斗队形。手中的G-7高斯步枪，枪口闪烁着幽蓝色的电弧，警惕地指向四周每一个可能的威胁方向。
这些人，无论是装备的精良程度，还是刻在骨子里的战术素养，都比之前陈尧随手捏死的那支三人猎杀小队，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这，才是创生科技倾注了无数资源，喂养出的，真正的精锐。
是他们用来看家护院的恶犬，是他们用来撕碎一切敌人的，利爪与獠牙。
紧接着，从中间那艘体积稍大的主舰上，一个巨大的金属平台，被四根机械臂平稳地托举着，缓缓降下。
平台上，站着一个男人。
他的出现，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他没有穿那身能融入黑暗的黑色作战服，反而穿着一身笔挺的、在昏暗环境中甚至有些刺眼的白色研究服。那身衣服一尘不染，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力场，将沼泽的污秽与潮湿，都隔绝在外。
金丝边的眼镜，架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面，是一双让任何人见了都会感到不寒而栗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一半是属于顶尖学者的、洞悉万物的知性与理智。
而另一半，则是毫不掩饰的、对未知事物几近变态的渴望与疯狂。
他，正是布莱恩博士。
平台稳稳落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布莱恩博士向前一步，踏上了沼泽的土地。他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那足以让普通人当场昏厥的污浊空气，脸上却露出了近乎于高潮的陶醉表情。
“啊……”
他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死亡之地。
“多么美妙的能量气息……多么纯粹的生命力场……”
“混乱，死亡，腐朽……却又在最深处，孕育着最高等级的生命形式。”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神经质的、充满磁性的咏叹调。
“这里，简直就是造物主的后花园。而我，将成为这里的新园丁。”
在他的身后，两排更加高大、更加魁梧的身影，迈着沉重的步伐，从平台上走了下来。
它们每一步踏出，都让脚下坚实的地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泥浆向四周飞溅。
它们不是人类。
而是……身高超过三米，全身覆盖着厚重合金装甲的，杀戮机器！
战斗机甲！
这些机甲的造型，充满了狰狞的暴力美学。棱角分明的装甲，裸露的液压管线，以及关节处闪烁的能量光晕，无一不在宣示着它们恐怖的破坏力。
它们一手是高速旋转的链锯剑，锯齿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不知是何种生物的血迹。
另一只手，则是口径骇人的多管能量炮，黑洞洞的炮口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
在每一台机甲厚重的胸甲上，都烙印着一个狰狞而诡异的徽记。
那是一条首尾相连，正在吞食自己尾巴的巨蛇。
“衔尾蛇”！
创生科技最核心、最机密，也最疯狂的生物兵器计划的代号。
“博士。”
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肩膀上有着一枚银色雄鹰徽章的小队队长，快步走到布莱恩博士面前，微微低头，姿态恭敬地报告道。
他的声音通过战术头盔的扬声器传出，显得有些沉闷，但字字清晰。
“‘领域’力场已经开始对我们的设备产生严重干扰了。”
“通讯信号在进入这片区域后，持续衰减，目前已下降百分之三十。超过五公里，我们可能会彻底失联。”
“能量探测系统几乎完全失效，屏幕上只有一片杂乱的雪花。只有最基础的生命体征扫描还能勉强运作，但探测距离被压缩到了五十米以内。”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凝重。
“我们，已经进入‘沼泽之王’的狩猎场了。”
“很好。”
布莱एन博士非但没有丝毫担忧，反而兴奋地推了推眼镜。
镜片上，反射出一道疯狂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猎物。
“这恰恰证明，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我们的目标，就在前面，它在害怕，它在用它的力量，徒劳地阻止我们的靠近。”
他转过身，面对着那支肃杀的部队，声音陡然拔高。
“传我命令！”
“所有战斗小队，维持三人一组的战斗单位，以我为中心，呈扇形向内推进！保持战术静默，通过短距加密频道联络！”
“机甲部队，分为左右两翼，与战斗小队间隔推进！随时准备进行无差别火力压制和战术包抄！”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沼泽深处。
“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实验体六号’！她是整个‘衔尾蛇计划’最关键的一环，是我最杰出的作品！我需要活的，完整的，毫发无伤的！”
提到“实验体六号”时，他眼中闪过一丝病态的迷恋。
“至于那头所谓的‘沼泽之王’……”
布莱恩博士的嘴角，裂开一个极度残忍的笑容，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它很珍贵，但并非不可替代。它只是我们用来测试新玩具威力的，一个比较大的‘素材’而已。”
“如果它识相，就把它引诱到预定地点，用‘该隐之锚’进行活体捕获。它的基因，将为我们的计划，提供新的可能性。”
“如果它胆敢反抗……”
他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傲慢。
“那就让它见识一下，人类的智慧，是如何将所谓的‘神’，从那虚无缥缈的神坛上，硬生生拽下来，踩进泥里的！”
“是！”
队长猛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眼中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他立刻转身，通过战术手势和短距通讯，将博士的命令传达下去。
很快，这支由精锐士兵和杀戮机甲组成的、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恐怖部队，便如同手术刀一般，精准地，切入了这片死亡沼泽的腹地。
他们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眼都充满了警惕。
他们以为，自己是手持利刃的猎人。
他们以为，这场狩猎的剧本，早已被他们写好。
他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
他们不知道。
在他们头顶那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中，在他们脚下那深不见底的淤泥里，在他们周围每一棵扭曲得如同鬼影的枯树之后。
一双冰冷到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已经将他们所有人的行动，尽收眼底。
……
“他们来了。”
陈尧的声音，如同沼泽里的寒气，毫无征兆地在莉莉丝的耳边响起。
莉莉丝浑身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一个激灵，抬起了满是汗水和污泥的脸。
她正半跪在地上，双手因为长时间的精密操作而微微颤抖。在她面前，是最后一把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高斯步枪。
在陈尧那不容置疑的“指导”和死亡般的压迫下，莉莉丝感觉自己的大脑从未如此高速地运转过。
她的潜力，被前所未有地激发了出来。
她几乎是将自己这些年在黑市和废品站里学到的所有关于爆破、能量传导、材料学、生物改造的疯狂知识，都应用在了这几把普普通通的制式武器上。
“多……多少人？”莉莉丝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结巴，她甚至不敢去看陈尧的眼睛。
“三十六名战斗人员，十二台战斗机甲，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像个精神病。”
陈尧的回答，精准得不像是估算，更像是她刚刚亲自去点过人头。
【哦？终于舍得睁开你那尊贵的眼睛了？我还以为你要在这发霉的树根底下睡到地老天荒呢。】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突兀地在陈尧的脑海深处响起。
那声音不男不女，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充满了嘲弄和不耐。
【让我看看……哇哦，三十六个罐头士兵，外加十二个大家伙。啧啧啧，瞧瞧这阵仗，创生科技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给你送葬了啊。】
【你确定你那个所谓的‘天才计划’，就是用这几根烧火棍和这个快要吓尿裤子的小丫头，去对抗一支小型军队？】
【你的自信心，是不是在你吞噬那条小蜥蜴的时候，连同她那可怜的智商一起，被你消化掉了？】
这声音，就是奥斯卡。
它在陈尧的精神世界里，像一个永远在挑刺、永远在泼冷水的恶毒房客。
【哦，等等……那个穿白大褂的……】
奥斯卡的声音突然顿了一下，那股玩世不恭的嘲讽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到骨子里的、混合着惊愕与狂怒的憎恨。
【是他！就是他！布莱恩！那个狗娘养的屠夫！】
【美食家？哈，你现在该改名叫清道夫了！那个叫龙徽鹭的可怜虫，她的记忆碎片里，全都是这个混蛋的脸！】
【就是这个穿着白大衣的杂碎，把她像条虫子一样钉在实验台上！就是他，每天笑着对她说‘早上好’，然后从她身上切下一块肉，抽走一管血！】
【杀了他！陈尧，我不管你那个愚蠢的计划是什么，你必须想办法杀了他！把他那身白皮扒下来，把他的骨头一根根敲碎！我要听见他哀嚎！我要品尝他那充满疯狂和自负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味道！】
奥斯卡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加掩饰的、属于“龙徽鹭”的愤怒和痛苦。那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最原始的仇恨。
陈尧的眼神，也瞬间冷了下来。
布莱恩博士。
这个名字，在那些涌入她脑海的、属于龙徽鹭的记忆碎片中，代表着冰冷的金属、刺眼的灯光、无法挣脱的束缚，以及永无止境的痛苦和绝望。
虽然，陈尧对那个早已消逝的龙徽鹭，并没有投入任何多余的感情。
但，吞噬了对方的基因和记忆，就意味着，她也无可避免地，背负了对方的……一部分因果。
有些债，总是要还的。
“他，必须死。”
陈尧在心里，冷冷地对自己，也对那个狂怒的奥斯卡说道。
“不过，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等他把你抓回去，也做成切片吗？】奥斯卡的声音充满了尖锐的讽刺，【你的谨慎，有时候看起来和懦弱没什么两样。】
陈尧没有理会它的咆哮。
现在，还不是暴露自己的时候。
一条毒蛇在狩猎时，绝不会一开始就冲向最强壮的猎物。
她要先剪除掉这支部队的，羽翼。那些分散的、脆弱的、可以被轻易吞噬的羽翼。
“他们分开了。”陈尧通过奥斯卡那不情不愿却又无法抗拒的“嗅探”能力，清晰地掌握着敌人的每一个动向。
那不是视觉，而是一种更高级的感知。在她脑海中，整个沼泽变成了一张由能量流、生物电信号和振动构成的三维地图。
三十六个移动的光点，正以三个为一组，缓慢而坚定地，向她所在的区域，进行扇形搜索。
而那十二个代表着机甲的、更加明亮的能量团，则像两把巨钳，护卫在侧翼。
“莉莉丝，”陈尧转过头，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武器，好了吗？”
“好……好了！”
莉莉丝一个哆嗦，连忙将手中那把刚刚组装完毕的步枪，像献上祭品一样，双手递了过去。
此刻，摆在她们面前的五把G-7高斯步枪，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它们不再是冰冷的工业造物，而更像是五件充满了疯狂想象力的、来自地狱的艺术品。
第一把枪的枪管下面，挂载了一个如同蜂巢般的微型榴弹发射器，每一个发射孔里，都塞满了莉莉丝用沼泽毒物和高爆炸药混合制成的、不稳定的炼金炸弹。
第二把枪的枪身上，则被莉莉丝用某种生物技术，嫁接上了一条条诡异的、还在微微搏动的生物血管。这些血管连接着一个装满了剧毒液体的囊袋，理论上，能将每一颗射出的子弹，都附加一层见血封喉的神经剧毒。
第三把和第四把，则被粗暴地拆掉了枪托和大部分零件，只保留了核心的能量源和发射线圈，然后被捆绑在一起，改造成了一个可以远程引爆的、威力巨大的定向能量炸弹。
至于最后一把，也是莉莉丝刚刚完成的这一把，它的枪口被加装了一个古怪的、类似喇叭的装置，内部刻满了复杂的能量回路。它的作用不是杀伤，而是干扰。一旦启动，它会瞬间释放出高强度的、混乱的电磁脉冲，足以让小范围内的所有电子设备陷入瘫痪。
这已经不是枪了。
这是五件，充满了莉莉丝那天才而又疯狂想象力的，死亡作品。
陈尧拿起那把挂载着榴弹发射器的步枪，掂了掂，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近乎于满意的神色。
“干得不错。”她难得地夸奖了一句。
莉莉丝愣了一下，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恩赐。
【哦，天哪，你居然会夸人了。】奥斯卡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响起，【太阳是要从西边出来了吗？还是说你终于意识到，光靠你自己，连个像样的陷阱都挖不出来？】
陈尧直接无视了脑海里的噪音。
她将那把榴弹枪和剧毒枪背在自己身上，然后将那两把捆在一起的能量炸弹，推到莉莉丝面前。
“拿着。”
莉莉丝看着那件怎么看都像是随时会爆炸的玩意儿，脸色发白。
“他们第一个搜索小队，距离我们还有三百米，预计三分钟后，会经过我们左前方那片发光的蘑菇地。”陈尧的语速极快，不给莉莉丝任何思考和恐惧的时间。
“你，现在，立刻，把这个东西，埋到那片蘑菇地最大的一颗蘑菇下面。埋好之后，沿着我留下的标记，退到一百米外的安全点，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我……我？”莉莉丝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都在发颤。
“有问题？”陈尧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
“没……没有！”莉莉丝吓得一个哆嗦，抱起那颗沉重的能量炸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了黑暗的沼泽里。
【让她去？】奥斯卡的声音里充满了不信任，【这个小丫头走路都像只喝醉的鸭子，你确定她不会在半路上把自己炸上天？或者直接把我们俩的位置卖得干干净净？】
“她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陈尧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最后那把电磁脉冲枪，如同鬼魅般，向着另一个方向潜行而去，“一个只会改装武器的技师，在这片沼泽里活不久。她得学会……怎么当一个幽灵。”
【说得真好听。】奥斯卡冷笑一声，【你不就是想找个免费的炮灰去帮你布雷吗？别把自己说得跟个导师一样，你那点肮脏的心思，我看得一清二楚。】
陈尧没有回答。
她的身体，已经完全融入了这片沼泽。
她的脚步，落在那湿滑的、腐烂的植被上，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她的呼吸，与沼泽的吐息融为一体。
她像一条在黑暗中滑行的蛇，无声，致命。
她很快就抵达了预定地点，一棵巨大的、中空的枯树背后。
这里是那支三人小队的必经之路，也是一个绝佳的伏击点。
她将电磁脉冲枪架好，调整好角度，确保能覆盖整个小队。
然后，她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来了。】奥斯卡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催促，【正前方，八十米。三个人，标准的三角搜索队形。左边那个，心跳有点快，是个新手。中间那个是队长，呼吸很平稳。右边那个……啧，他刚刚踩到了一坨不知道什么生物的粪便，真恶心。】
陈尧的感官，通过奥斯卡的连接，无限延伸。
她仿佛能“看”到，那三个黑色的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
他们端着枪，步伐谨慎，交替掩护着前进。
专业，冷静，致命。
可惜，他们面对的，不是常规的敌人。
【那个小丫头也到位了。】奥斯卡继续播报着，【躲在一块烂泥后面瑟瑟发抖，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不过还好，炸弹埋下去了。算她运气好。】
七十米。
六十米。
五十米。
三人小队越来越近，他们头盔上战术探灯的光束，在浓雾中划出三道苍白的光柱，像是在黑暗的舞台上，主动为自己打上了追光。
他们即将踏入陈尧和莉莉丝联手布置的，第一个死亡陷阱。
为首的队长，突然抬起了手，做了一个停止前进的手势。
另外两名队员立刻停下脚步，枪口警惕地指向四周。
【哦？被发现了？】奥斯卡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幸灾乐祸，【我就说你这计划太简陋了。】
陈尧的心，没有一丝波澜。
她静静地看着。
那名队长蹲下身，从地上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尖闻了闻，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一切正常。”他通过短距频道，对队友说道，“这里的能量干扰更强了，保持警惕。博士说了，‘实验体六号’非常狡猾。”
说完，他站起身，挥了挥手，继续前进。
他们，走进了那片发光的蘑菇地。
走进了，死亡的怀抱。
陈尧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她的手指，轻轻地放在了莉莉丝交给她的，那个简陋的远程引爆器上。
【还不动手？】奥斯卡催促道，【等什么呢？等他们在那片蘑菇地上野餐吗？快点，按下去！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听点美妙的音乐了！】
陈尧没有立刻按下。
她在等。
等他们走到陷阱的最中心。
等他们最放松的那一刻。
就是现在。
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按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