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五千一百万！”
“铁锤”的话音刚刚落下，一个坐在最前排的竞拍者，便立刻举起了手中的竞价牌。
那是个彻头彻尾的机械改造人，身体完全由无数精密咬合的齿轮和嘶嘶作响的蒸汽管道构成。
他的声音，像是从一个破旧不堪的风箱里硬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耳的金属摩擦质感。
【哦，快看，一个会走路的废品回收站。】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陈尧的脑海深处响起。
【就他那身快要散架的破铜烂铁，还想玩“地狱火”？我猜他打个喷嚏，喷出来的都是生锈的螺丝钉。他要是真敢按发射钮，估计自己会先炸上天，给咱们表演一朵绚烂的钢铁烟花。】
陈尧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见。
“哼，老齿轮，就凭你？”
另一个方向，一个皮肤呈暗绿色，长着四只粗壮手臂的壮硕外星人，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嘲讽。他那四只手臂同时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你那堆破烂还是留着给自己当棺材吧！别拿出来丢人现眼！”
【哟，又来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典型代表。】
奥斯卡的声音充满了戏剧性的嫌弃。
【瞧他那绿油油的蠢样，我打赌他买这颗核弹回去，不是用来打仗，而是想研究一下能不能吃。说不定他觉得这玩意儿是某种口味辛辣的宇宙硬糖。】
“我出六千万！”绿皮外星人咆哮道。
“六千五百万！”一个身材臃脱，像是肉球般的外星富商尖着嗓子喊。
“七千万！这玩意儿老子要了！今天谁也别跟老子抢！”一个满脸横肉的星际海盗，猛地一拍桌子，凶狠的目光扫视全场。
……
竞价声，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更响亮，一声比一声更疯狂。
整个原本还算有序的拍卖大厅，在短短十几秒内，就彻底沦为了一个充满了火药味和铜臭气的菜市场。
这些常年在边境星域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对于这种威力巨大，且“来路干净”的军火，有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执着。
一颗“地狱火”，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一件武器。
它是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是足以让他们在残酷的丛林法则中，从猎物变为猎人的资本。
无论是用来攻占某个觊觎已久的资源点，还是用来，和积怨已深的敌对势力火并，这东西，都是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价格，在令人咋舌的喧嚣中，被一路疯狂推高，很快就毫无悬念地突破了一亿大关。
至尊包厢内。
贾克斯和他的同伴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方那近乎癫狂的竞价场面，再一次被这宇宙黑市的财力与疯狂，深深地，震撼了。
一颗炮弹，就卖到了一亿多星币……
这已经不是在卖武器了，这根本就是在光天化日之下，用最粗暴的方式印钱！
【啧啧啧，瞧瞧下面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土鳖。】
奥斯卡的声音在陈尧脑海里，发出了极尽鄙夷的嗤笑。
【为了一颗早就过时了的破烂玩意儿，争得脸红脖子粗，真是可悲又可笑。】
【喂，陈尧，我说你听见没有？】
见陈尧毫无反应，奥斯卡的声音拔高了几度，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玩意儿，咱们的‘普罗米修斯’，想造多少就能造多少，而且随随便便就能造出威力大十倍的升级版。】
【我说，要不咱们别干别的了，就把‘普罗米修斯’的武器生产线开动起来，专门倒卖军火。你负责发呆，我负责数钱。怎么样？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成为宇宙首富了！】
这个财迷，已经开始，唾沫横飞地规划起了，发家致富的，宏伟蓝图。
陈尧依旧没有理会它。
她的目光，始终平静如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仿佛下方那足以买下一艘小型战舰的天价，在她眼里，和路边一颗大白菜的价格，没有任何区别。
她对这些，毫无兴趣。
她唯一的目标，只有，也只能是，那半截，“虚空龙鳗”的基因。
【喂！哑巴了？还是聋了？】
奥斯卡的声音愈发尖锐，带着一种被无视的恼怒。
【我跟你说话呢！你这块木头！整天摆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信不信我直接在你脑子里唱一整天的星际流行歌曲？还是那种最恶俗的！】
陈尧的眼皮，终于，微微动了一下。
她只是在心里，冷冷地，回了两个字。
“闭嘴。”
第一件拍品，最终，以一亿三千万星币的高价，被一个从始至终都隐藏在斗篷里的神秘买家，收入囊中。
【哼，藏头露尾的鼠辈。】奥斯卡不屑地评价道。
接下来的几件拍品，也无一例外，都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品。
有能够屏蔽一切精神力探查的，稀有矿石，“幽影水晶”。
【哦，一块能让你更好地当缩头乌龟的石头，真棒。】奥斯卡阴阳怪气地说。
有传说中，生活在恒星核心的，火元素生命，“熔岩之灵”的幼体。它被装在一个特制的能量容器里，像一团活泼的金色火焰，跳动不止。
【一个大号的打火机宠物，买回去是准备用来点烟吗？还是说，某些人内心太过阴暗冰冷，需要点东西来取取暖？】
甚至，还有一艘，经过非法改装，拥有短程隐形能力的，小型，星际，走私船。
【一艘跑得快一点的太空破烂，专门用来运送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完美，非常符合这个地方的气质。】
每一件拍品，都毫无意外地，引起了，新一轮激烈的，争抢。
整个拍卖会的气氛，被这些珍奇的宝物，推向了一个又一个的高潮。
而陈尧，始终，如同一尊置身事外的雕塑，冷眼旁观。
她就像一个，与这喧嚣世界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安静地，坐在黑暗的角落里，耐心地，等待着，属于她的猎物，出现。
奥斯卡似乎也因为她的沉默而感到无趣，嘟囔了几句【无聊的女人】、【闷葫芦】之类的话后，暂时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连续拍出了十几件，价值连城的，珍宝之后。
主持人“铁锤”，再一次，缓缓走上了展台。
这一次，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与肃穆。
他的眼神扫过全场，原本嘈杂的大厅，仿佛被他目光中无形的压力所慑，竟然渐渐安静了下来。
“各位。”
“铁锤”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今天，都是为了，接下来的这件东西而来。”
原本刚刚平息下去的喧闹，瞬间，再次，被彻底点燃。
不，不是喧闹。
而是一种，压抑的，滚烫的，带着强烈侵略性的寂静。
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了，混杂着期待、贪婪和狂热的，火辣光芒。
“铁锤”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在为即将到来的疯狂而积蓄力量。
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传说中，有一种，诞生于空间裂隙，以次元维度为食的，至高星空巨兽。”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可以，在现实与虚空间，自由穿梭，视维度壁障如无物。”
“它，是所有，空间系异能者，梦寐以求，甚至愿意为此付出一切的，终极，进化模板。”
“它，就是——”
“铁锤”故意拉长了声音，将气氛渲染到了极致。
“虚空龙鳗！”
当“虚空龙鳗”这四个字，如同惊雷般，从“铁锤”的口中炸响时。
陈尧的瞳孔，猛地，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来了！
那一瞬间，她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一直被她用钢铁般的武道意志强行压制下去的，源自基因锁最深处的，原始渴望，如同挣脱了囚笼的洪荒猛兽，再次，疯狂地，蠢蠢欲动起来！
就像是，在无尽的饥饿之后，终于闻到了血腥味的，深海狂鲨！
【吃的！是吃的！就是那个味道！就是它！】
沉寂了许久的奥斯卡，在这一刻，也彻底爆发了！
它的声音不再是嘲讽或尖酸，而是一种，纯粹的，癫狂的，混杂着无尽贪婪与渴望的尖叫！
这尖叫，如同实质的钢针，狠狠刺入陈尧的脑海！
【美食家！快！就是它！我闻到它的味道了！那么甜美！那么诱人！一定要把它弄到手！不惜一切代价！】
在全场，那无数道，已经变得无比炙热、仿佛要将空气都点燃的，目光注视下。
一个，由特殊低温材料制成的，巨大水晶容器，被四个强壮的护卫，小心翼翼地，缓缓地，推上了展台。
容器里，盛放着，粘稠的，散发着幽幽光芒的，淡蓝色营养液。
而在那片淡蓝色的世界中央，静静地，悬浮着，半截，如同最纯净的水晶雕琢而成，晶莹剔透的，生物组织。
那组织，并不安分。
它还在，富有生命力地，微微地，搏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仿佛与空间产生了某种神秘的共鸣。
无数，如同被揉碎了的星辰般的，细碎光点，在它的半透明的组织内部，如同银河般，缓缓流淌，明灭不定。
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心悸的，庞大而精纯的，空间能量波动，从那半截组织中，一圈圈地，扩散开来！
“虚空龙鳗的，活性基因样本！”
“铁锤”的声音，变得无比高亢，又充满了，魔鬼般的，诱惑！
“这件东西的价值，我想，已经不需要我，再多做任何介绍了。”
他张开双臂，如同一个迎接神迹的狂信徒。
“起拍价，五亿星币！”
“现在，开始竞拍！”
“轰！”
整个会场，压抑到极致的气氛，在这一刻，彻底，引爆了！
“六亿！”
一个沙哑干涩的声音，几乎在“铁锤”话音落下的瞬间，就从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众人循声望去，发现，出价的，竟然是，一个身材瘦小，全身都笼罩在，宽大灰色斗篷里的，神秘人。
看不清样貌，也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如同一个虚无的影子。
“七亿！”
另一个方向，那个来自高等文明，头颅像是璀璨的水晶簇般，闪闪发光的，外星商人，也面无表情地，举起了牌子。
他的出价，显得从容不迫，仿佛只是在买一件寻常的装饰品。
“七亿五千万！”
“八亿！”
“八亿两千万！”
价格，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甚至感到窒息的，速度，疯狂地，向上飙升着！
【他们在抢！他们在抢我们的东西！陈尧！你这个蠢货在干什么？！快出价啊！】
奥斯卡在她的脑子里疯狂咆哮，声音里充满了焦虑和愤怒。
【那个灰袍子！还有那个水晶脑袋！他们都想要！他们想从我们嘴里抢走食物！你还在等什么？！等他们拍下来打包带走吗？！】
显然，对这件东西，感兴趣的，大有人在！
而且，能参与这场角逐的，每一个，都是，不差钱的，狠角色！
陈尧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冰冷而锐利。
她那潭古井无波的眸子深处，燃起了，狩猎般的，火焰。
她冷冷地看着下方那些，为了她的“猎物”而疯狂竞价的，身影。
就像，看着一群，不自量力，企图和自己，抢夺食物的，野兽。
她没有立刻出价。
她在等。
她在用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对抗着来自基因的渴望和奥斯卡的嘶吼。
她在等一个，能够将所有觊觎者，一锤定音的，最佳时机。
【等？等什么等？！你这个白痴！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你是不是傻？！】
奥斯卡气得破口大骂。
【你以为你是谁？最后的救世主吗？这是拍卖！价高者得！不是比谁更能装模作样！快出价！不然我……我就在你脑子里循环播放一万遍《小星星》！】
价格，很快就毫无悬念地突破了，十亿大关。
到了这个天文数字般的价位，还能面不改色跟价的，已经只剩下，寥寥数人。
其中，就包括，那个一脸傲慢的水晶头外星商人，和，那个始终沉默不语的，神秘灰袍人。
他们两人，如同斗红了眼的公牛，每一次举牌，都将价格推向一个新的高峰。
“十一亿！”
水晶头商人，再一次，缓缓举牌。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志在必得的，傲慢。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灰袍人一眼，仿佛在他眼中，对方已经是个失败者。
会场中，出现了一瞬间的沉寂。
灰袍人沉默了，似乎在权衡。
“铁锤”的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他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小锤。
【完了！完了！那个水晶灯要得手了！陈尧！你这个废物！你这个懦夫！你辜负了我的期望！你让我们成了全宇宙最大的笑话！】
奥斯卡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怨毒。
然而，就在这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
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声音，突然，从会场的另一个方向，懒洋洋地，响了起来。
“十五亿。”
这个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和随意。
但，其中蕴含的，那种，仿佛视金钱如粪土，视规则如无物的，霸道！
却像是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每个人的天灵盖上！
全场的目光，瞬间，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齐刷刷地，都聚焦了过去！
他们看到。
他们不敢置信地看到。
出价的，竟然是，那个刚刚，才用一个破破烂烂的机械零件，换取了入场资格的……
那个浑身脏兮兮，头发乱糟糟，看起来像个小乞丐的……
疯丫头——艾丽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