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恢复以后，鼻腔里便是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气味。
少年皱了皱眉，睁开眼睛。视野里是一片纯净的白色。是被风吹起的窗帘。
暮春的风吹拂在脸上，说不出的惬意。少年慢慢坐起身来，环视自己所处的环境。
白色的床架，白色的桌椅，白色的墙壁，还有一些奇怪的仪器。这里是病房？
“醒了啊。”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生，她刚从门口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册子，应该是这里的医生。
思绪还很浑浊，少年木讷地点了点头。痛觉逐渐恢复，低头看去，自己的肚子和腿上都缠着绷带。
“我叫弓城凉，是医工骑士。”少女语调平静，衬着微微的风，“你是高一新生吧。开学典礼时的大地震还记得吗？”
大地震？少年瞪大眼睛，有什么东西浮现在脑海里。惊慌失措的哭喊声，对恶魔的咒骂声，还有……还有一个很温柔的声音，在对自己说——
【不要怕。】
【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记忆断断续续，一时半会儿难以拼凑整齐。城凉似乎也看出了这一点，叹了一口气，道：
“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好好休息吧。对了，你的名字是？”
“我叫伊东……”话只说了一半，少年突然闭上了嘴。
莫名的沉寂在房间里缓缓流动。城凉并不逼问，只是静静看着他。
半晌，少年别过脸，低声道：
“我叫路西法。”
没有任何反应，弓城凉根据他所说的，如实记录在册，就像根本不知道那个词原本出自什么地方。
就在这位医工骑士转身要出去的时候，少年出声叫住了她。他一直低着头，看起来有些不安：“那个，请问……是不是有人救了我？”
不置可否，城凉点了点头。
“那个人，现在在哪儿？”少年抬头看向城凉，对方却只是望着窗外，并没有答话。
窗外有什么吗？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隐约可以看见在几栋建筑物背后，似乎有一堆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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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喂！哥哥，快醒醒！”
不顾周围医生的劝阻，黑尾骏拼命摇晃着全身血污的哥哥。和他有着相同姓氏的优护，刚刚从废墟里被挖出来。
没等医护人员上去做检查，骏就发疯一样扑了上去，不停呼喊那个人，希望他能醒过来。
但就肉眼看到的来说，那个人恐怕已经没救了。全身上下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就算没伤到骨头或者内脏，也该流血身亡了。
抱着他的骏的衣服，在几秒钟内被迅速染红。周围的人看不下去了，索性走开留给他们最后的相处时间。
声嘶力竭的哭喊久久回荡在废墟上空。圣十字学院明文禁止大声喧哗，但没人去阻止他。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一直待到下午。温暖的阳光逐渐变为绯红，像是宣告这场悲剧的末路。
“笨蛋……我都看见你跑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救人……”也许是眼泪已经流干，骏的脸上只剩下深深的泪痕，“不……都怪我……要是我没有翘掉开学典礼，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就在这个时候，怀里早已没有了体温的人，突然抖动了一下。
是错觉吗？骏眨了眨眼睛，随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骏……”
“哥哥？！”看着对方慢慢睁开的双眼，骏潮湿的内心一下子照进亮光。
但是，优护把眼睛完全睁开后，骏却有些惊愕。
哥哥的左眼，是完全的红色。几乎连瞳孔都没有了，却又不是物质的血红。那是一种发着光的，带着诡异气息的赤红。
优护张合沾染鲜血的嘴唇，有气无力地说发出声音：
“拜托……什么都别问……带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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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出手摸了一下水面。嗯，温度刚刚好。
樱满胧解下浴袍放到一边，跨进泡池，慢慢坐下。
温泉带来的惬意迅速扩散到全身，每个细胞都开始放松，好像连烦心的事都可以忘掉。胧仰头压低身体，只留脸在水面上，享受难得的平静。
不过，泡池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
“真是可怕的地震啊，还好没去参加那什么开学典礼。”不远处的少女挽起长发，慢慢朝她走过来，“我记得你是新生代表？居然没受伤呢。”
扭头看了对方一眼，胧浅浅地笑了笑，稍微探出水面：“我从后门跑出来的。”
眼前的少女应该叫浅野茉莉，和她一样是新生，又分外同一个班，之前见过几次，但其实并没多少交流。
“听说后门的位置很偏僻，就是因为新生都没看到才导致那么多人受伤。”茉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很自然地在胧身旁坐下，“那种情况下你居然还能找到。”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被夸奖了，胧还是礼节性地笑着。温泉的雾气缓缓流动，视野稍微有些模糊。
“我见过比地震更严重的。”
语罢，胧默默合上了双眼。整个村庄被大地吞噬殆尽的场景历历在目，来不及逃跑的人的嘶喊声，还有未亡人的怮哭。以及，扭曲成漩涡的天空。
她无法描述那末世般的景象。反正，别人也不一定会信。
她从未想过，茉莉能在这个时候接上她的话：
“你说的是……【吞岳】吗？”
老实说，心里并没觉得多惊讶。但是却有另一种情绪在蔓延，迫使胧睁开双眼。
氤氲的雾气中，少女们默然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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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堂教会的午夜，只有烛火在祷告厅里摇曳。
负责守夜的人倒在地上，因为没人去确认，所以不知道还有没有呼吸。
皎白的月光下，少女疯狂逃窜着。沿着走廊，沿着楼梯。只要是可以逃的地方，她都不愿错过。直到被守夜人的身体绊倒。
少女惊呼一声，随后立马捂住嘴。她的眼前，出现了一双金属的靴子。往上看去，那是一个身着银色铠甲的战士，但是肩膀以上的部分，什么都没有。
没有头。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少女尖叫着转身跑开，但黑暗中，一些冰冷的存在挡住了她的去路。
同样的银白色。不知何时，她已经被包围了。
特洛伊合上咒书，慢慢从无头骑士的包围圈外走进来，静静看着少女：
“我成为骑士，就只是为了能再见到你。”
“你是谁！不要过来！”也不知少女有没有听到，她只是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而你也不再记得我了。”垂下眼睑，特洛伊叹了口气。
咒书突然开始发光，月色场合更为昏暗。无头骑士们手中的长枪，不约而同举了起来，全部指向少女。
“沉睡吧。在没有我的梦境里。”
“不要啊！！！”
伴随着少女歇斯底里的呐喊，大地突然开始颤抖。强烈的震动几乎令特洛伊无法稳定身形，无头骑士也乱了阵形。
少女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迅速跑开了。
“怜！”特洛伊伸出手想要挽留，肩膀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控制住。
从余光可以看见，握在自己肩上的手，有着细长的红色指甲。而手的主人，用慵懒的声音慢慢道：
“我阿玛依蒙的东西，可不是你这种人能动的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