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铎象征的饭局

作者:烈火红枫 更新时间:2022/8/30 17:11:00 字数:14909

夜,极深极深,极长极长。它是个穿梭在光里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剥夺,剥夺一切的亮,一切的意识。像无垠洋流中垂死的漂流者所面对的一样,它缓缓灌入他的咽喉,缓缓流进他的五脏六腑,将所有的暗与恶填充满他的躯体。

湮灭、坍塌,将记忆,感性和善恶滴滴哒哒地挥向大地。

别被祂同化......别被雨声迷乱了心智,别被欲望接管......

不要变成,提线木偶......

咯咯——祂已经开始了,异化已经弥散开来了——恶魔从人间苏醒,在有良知的人耳边低语,在无良知的人面前狂舞,掀起一片殷红的血浪。

祂回来了。随夜雨一同回来的,拖着猩红的尾迹。

我叫武井俊昭,中央特雷森的训练员,里见光钻的训练员。他们把我关起来了,无论你是谁,你只要能看到这条信息,拜托请您,无论如何,一定要救救我!无论你要我干什么,求求你!

外边雨很大,雷声震得我头疼,我不知道我现在情况还正不正常,我觉得我还能写几个完整的句子,我摸黑写的,你看得懂就行。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进来。我能说多少说多少,新世纪有限公司!这帮畜生!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你一定要提防着他们点!

从头说起吧。

里见光钻是我的担当,我很喜欢她,不是那种恋爱的喜欢。我觉得她是个......就是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女孩,她体谅人,做事也温柔,成绩也不错,还有很多玩伴,她的交际应该很好,至少比我好。

她是个大家族出生的小姐,我听她说她父亲是个慈善家,我一开始是相信的。这样一个优秀的姑娘说的话怎么会掺半句是假的呢?我太天真了,我不必这个姑娘成熟多少,这是我的错。

她太优秀了,我有些自卑。这是你们应该都可以理解的嘛。她的玩伴北部玄驹在Spica里面,冲野现在在东条华走后就是校里最好的训练员了,鲁铎象征现在也找他拉拢关系吗。她就是拉不下脸来直接问他改怎么定训练方案吗。我直接一点,我资历太浅了能找上光钻小姐纯粹是我运气好而已。我找冲野喝了几趟,他也告诉了我一些当训练员的方法,书上没有的训练方法,还有一些感情上的东西。年轻的马娘心思是比较细腻的,要能把握她们的内心。虽然如此,我还是觉得他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跟我说。这也正常,谁都不想给自己创造竞争对手嘛。

光钻出道战胜利了,之后的臯月赏也不负众望的胜利了。那是她自己的能力,不是我的训练方法好。我没那个本事。她就是凭自己的天赋冲上去的,我没有让她发展得更好,她的潜力还很大。

光钻没有怪我,春季天皇赏三着后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哭,我把能砸的东西全部砸了,把之前学校发的奖状,证书都毁掉了,那些是里见光钻的荣誉,老实说我真的很对不起光钻,她没能遇上冲野一样的训练员,我辜负她和她父母的期望了。我记得我蹲在地上哭得被眼泪呛到时,里见光钻冲进来安慰我,她父亲就站在门口,他看我的眼神,怎么说呢,有些悲悯吧,不是光钻那样温柔的眼神。我知道他在埋怨我。但我没想到他会那么做。

之后的凯旋门赏,大阪杯,甚至是G2级别的金鲸赏,光钻一败再败。他找到我,他的脸色很不好,说了些很重的话。半个多月前的宝冢纪念光钻是六着。我们在一起商讨战略时,光钻帮我擦眼泪,我告诉她,要不重新找一个训练员吧,趁现在她还在成长期。她的才能还没有被荒废。她鼓励我,说我们可以一起挺过去的,但是我之后看见她一个人在天台痛哭。我太懦弱了,让这么一个女孩子安慰自己,她难道不需要其他人来安慰吗?我太不是东西了,或许,这就是我的报应。

我挺北部玄驹说里见光钻之后和她父亲吵了一架,我知道那孩子和我是有感情的,我除了训练方法确实不好之外,就把她当成亲妹妹对待的。周末我给她买零食,给她买衣服。虽然我知道她家里根本不缺这个闲钱,但我还是买了,花光了我一年的积蓄。贵族大小姐怎么能穿那些便宜货呢?我其实也不想离开她,但最后我们还是分开了,没想到以这种方式。也不知道现在光钻怎么说,希望她能遇上个好点的训练员然后赶紧走出这段时期吧。我不希望我会影响她的人生,她的前途还是一片光明的,不像我,混吃等死的社畜一个,

我能听见他们在外面说话的声音,也可能是风声,我不确定,我觉得我有点神经衰弱了。

我是被人打了一棍的是吧?我记不太清楚,也可能是被下了药。反正我眼睛一闭一睁就到这鬼地方来了,我也不知道是惹了谁。这地方我也分不清白天黑夜,黑咕隆咚的,我已经习惯了像个蛆一样靠他们每天丢进来的一点药剂和剩菜过日子了。我得快点,我觉得药效要发作起来了。

我很燥热。妈的,就像是个种猪一样燥热,明明外边冷的要死,我怀疑那药剂里有什么东西,但他们强迫我吃下去,我不吃就把我吊起来,用那个铁器具把我的嘴撑开后磨成粉灌进去。这太遭罪了,这之后我就自己吃了。

我发誓我对光钻没有任何其它的想法,但现在我脑子里这个念头不是我自己的。

它就像一个什么虫子在你脑子里爬,很痒,你想挠,又挠不到。它不受你控制的,但它却要反过来控制你,它是个邪恶的东西。

什么东西在改变我,他们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我胸口注射什么东西,让我觉得胸口和胯部很痒很热。我挠破了皮,结了疤后又被抓破了,我能摸到我每天睡觉时胸口流出的脓水,它是腥的,很咸。

我没有人可以说话,有时候就对自己说话。我不知道有时候我有没有说出话来,我根本分不开脑子里的臆想和现实,因为现实就是一片漆黑,和闭着眼睛的感觉没什么不同。它应该不是真的,那不像是我的声音,它太尖了。

他们来了!我发/————稳/莫看、与维护 皮肤让你,。/. ,32.DS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V

男人被一把拉开,他的身体太虚弱了,像老旧城墙上的枯藤一样弱不禁风。他重重摔倒在地上,连呻吟都难以被他们听见。也许是被雷声掩盖了吧,他觉得他已经喊得极大声了。

他看见一群拟人的东西。他不确定那是不是人,药剂的效力发挥了,他看东西好像鱼缸里的金鱼,纵使他如何瞪大眼睛,还是只能看见基本的色块和轮廓。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什么东西似有千斤重的压在他背上。他喘不过起来,他的肺部被像蹂躏气球一样挤压着。他感到一阵恶心,一股难以抑制的生理冲动传来,他顶着呼吸将前些时间吃下去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呸,该死的畜生!”

他听见一个癫狂的女声,随后他的脸被狠狠踢开来。高跟鞋的鞋跟正好插在他的眼睛上,他感到眼球部有什么液体炸开了,他已经很难再感受到疼了。

一只有力的手揪住他的头发。头发长得很快,已经齐肩长了,被很轻易地扯过来,他被迫抬起头,用那只仅剩的,布满血丝的独眼看着面前的恶魔。

她披着红色的外皮,好像是晚礼服,头发上插着骨头做的簪子,耳朵上挂着两个头颅,胸口腐烂的白晳皮肤上挂着黑色的花,好像是贯穿在她身体里的荆棘上开出来的。她旁边每边各站着两个小鬼,是黑色的,皮肤苍白,脸色像尸体一样,只有眼睛和周围一平矩形的区域是漆黑的。那不是黑,而是没有颜色造成的空洞虚无。那是没有灵魂的傀儡。他觉得恐怖。他已经喘不过气来了,他要睡着了。

恶魔拿出一个手机样的东西放在他眼前,一股恶臭的气味从她身上传来,他呕吐了一声,不愿再无谓抵抗什么了,在他即将合眼的时候,他看见了屏幕上的内容。

里见光钻?

怎么会?

不,别伤害她!他挣起仅剩的力气想爬起来,可他做不到。血腥味在他嘴里弥散开来,眼球里爆开的液体在他的脸上流淌,滴落在他嘴里,他想把那东西喷在那恶魔的脸上,可随机被身边的其他小鬼按住了。

“给你一个任务,武井俊昭先生。应该说,武井俊昭女士。今晚有一个饭局。”

电闪雷鸣之际,鲁铎象征独自打着伞下了车。没有带秘书或下手,一个人进了新世纪有限公司的总部。

和几个月前一样的布局。鞍本真理子还是穿着鲜艳的晚礼服,戴着洁白的手套,端着高脚的鸡尾酒杯,插着银白的发簪,一对半月形的耳垂轻轻摇曳着。见她来了,便赶忙招呼来一个迎宾小姐给鲁铎象征安排上一个座位。

起初,鲁铎象征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迎宾小姐的左眼被刘海遮住了,挺有个性。她走上前去,看见小姐的眼神有些躲闪着自己,她并没有在意多少。整个东京有多少人听说过鲁铎象征的名头呢?不论怎么说,这个名字本身就好像带有某种莫名的威压感一样,加上鲁铎象征今晚的黑西装和方眼镜,她整个人的形象似乎都更加难以亲近了。意识到这一点,鲁铎象征主动伸出手,那小姐愣了一下,不知道眼睛要往何处看,像大脑宕机了几秒,才最终意识到要同鲁铎象征握手。

迎宾小姐的手,有些颤抖,很冰,好像刚刚受了冻一样。鲁铎象征立刻反应过来,她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忍受着夜晚的冷风和雨水,怎么会不浑身颤抖呢?鲁铎象征心中暗暗谩骂这些名声在外的大企业家大慈善家真不是东西,一边顺着迎宾小姐的指引走到座位上。她递给迎宾小姐一张手帕让她擦过鼻涕,她双手捧过手帕,鲁铎象征微微皱眉,想着这些年轻的孩子不必学校里新招的训练员大几岁,却要接受如此等级分明的礼仪教育,一丝无奈在她心里蔓延开来。

很快,宾客们来全了。鲁铎象征已经认得其中几个熟悉的面孔了,她也清楚地知道这个晚上注定也没有什么自己的发言权。所以她现在的定位很明确,就是把席上业内人士能透露的信息尽可能详细地记录下来。

餐桌很长,一共三十来号人绕着做成一个椭圆的环。每个人的菜品分开放置的,由服务员送到各人面前。餐具都是镀银的,配备有紫砂茶具在一旁,和葡萄酒杯和鸡尾酒杯放在一起,显得矮小滑稽。服务员细细为每个人斟上半杯酒,随后站在客人的身后随时等待听命服侍。

桌上的垫布像门帘子一样垂到地上,被蕾丝的花边装点得精致典雅。

“各位,今晚我们就先用餐吧。”鞍本真理子看着面对眼前佳肴有些尴尬的宾客们说道。桌上的僵局才终于被打破,客人们也便斯文地吃了起来。

她站在鲁铎象征身旁,身子颤抖着。她斜过眼睛盯着鲁铎象征手上用餐的动作,就像其他任何一个有头有脸的客人一样,鲁铎象征的用餐形象也是极优雅的。她咬着嘴唇,又稍微侧过脸去看鞍本真理子,她正在品酒,跟一边的客人热火朝天地聊着什么。

谁又能想到站在鲁铎象征身后的就是中央特雷森苦苦寻觅的失踪训练员武井俊昭呢?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短短一个多星期就被摧残成这幅样子。他看起来就和其他的女仆没什么两样,就连可爱的脸蛋也和其它女仆一样水嫩。他本就不高,大尺码的女仆装正好能容下他的身材,只是胸部和臀部被不和尺寸的布料包裹地很紧,他不知道他的身体是怎么了,但他肯定自己现在是绝对不会和武井俊昭这个人扯上什么关系了。

从鬼门关来来回回横跳着的他,早就被各种药物和填充物折磨得没了原样。里见光钻的声音老是在他脑子里徘徊,那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了。

他好想对着鲁铎象征喊一声“救命”,他多想告诉鲁铎象征自己就是武井俊昭,可即使他能够说出口,鲁铎象征又怎么会相信他呢?

“我们的协约是,可以暗示,不可以揭露,否则——”恶魔在里见光钻的照片上用血迹缓缓画上了一个叉,就像是划开了光钻的脸部和肩部,腰部,臀部,切下了那漂亮的马尾,又一刀将她腰斩。武井俊昭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她的协约,“你成功了,我便放你,你不成功,哼哼......”恶魔在他耳边低语,“我们就好好玩一玩吧!”

燥热的感觉已经侵占了武井俊昭。他一次又一次地斩断那该死的图像,可就像丛生的野草一样,他甚至能感知到它们在他脑子里扎根,增生,他能感受到它们在分裂,在变化,在肆无忌惮地蚕食着他仅存的理智。他的脑子要炸开了,他不由自主地对里见光钻产生了关爱以上的某些情感。他知道,他的理性在离他远去,真正的那个里见光钻,拉着他潜意识里那个自己的手,飞速地逃离开无穷无尽的图像的追击。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能够意识到自己的思想?他的大脑被夺舍了,他就像被绑在后备箱里嘴上塞着丝袜的人质,而开车的那个东西他根本无力对抗。尽管如此,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我没有丧失理智呢?可为什么我又能看到驾驶室里那个根本不是我的东西?

既然不是我,那它又是个什么?

那是个凭空产生的意识,是个纯粹的欲望综合体,生啖着他的骨肉,以他的精力为燃料恣肆纵情着,现在在他的脑海中,过会又会在哪里?武井俊昭是想都不敢再往下想了。

鞍本真理子笑着,俏皮地打量着自己,她按着手机上的什么键,刹那间从腹部涌上什么东西直冲他的天灵盖,他微微仰起头,露出痛苦的神色,可鲁铎象征却看不见。酥酥麻麻的感觉传开了,他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他抚摸着那与恶魔的钢叉无二的东西,僵硬而壮硕。

“去给客人们上菜吧。”鞍本真理子冲女佣们招招手,他方才如梦初醒般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他跟随着其它女佣的步伐,挪着碎步痛苦地移动着。他咳嗽了几声,可并未能引起鲁铎象征的注目。

“这是?”

“金鳞鱼,骨鳂。就是将军甲。”鞍本真理子咂着嘴解释道,“北海道渔场出产的货色,只有二百米以下的水深里才捕得到,也是全日本能吃到的最好的刺身。”

宾客们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是捧场式的假笑。鞍本真理子当然知道这一点,可她仍然享受着客人们对刺身的赞赏,好像赞美刺身就是赞美她自己一样。

武井俊昭颤颤巍巍地递给鲁铎象征那一小碟鱼肉,谢天谢地,鲁铎象征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她看着额头上布满汗珠,另一只手压着裙底的武井俊昭,疑惑地问道:“这位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武井俊昭红着脸,看了看另一边品味着葡萄酒的鞍本真理子,又看了看鲁铎象征。只觉得裙底的东西越来越无法控制,他脸色潮红,一侧的眼睛里噙着泪花。抽泣了一声,他好像说些什么,可到嘴的话却只能化为低声的呜咽,他的表情和他的内心一样纠结。可鲁铎象征却无法领会到他的深意。

任何暗示?这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能怎么办?他根本不知道所谓“暗示”的底线,根本不知道什么程度的暗示是接近于明示。他不敢开口说半个字,生怕因自己的贪生怕死而害了里见光钻。

“鞍本真理子女士,这位服务员可能有点情况。”鲁铎象征对鞍本真理子说道。其他客人间的谈话并没有因此被打断,没有人在乎一条贱命的女佣的健康。而鞍本真理子大手一挥,都没有正眼去看鲁铎象征一眼,后面的仆人就把武井俊昭给扶了下去。

“我对我们服务员的状况深表抱歉,鲁铎象征女士。不知您是否愿意接受我为此的道歉呢?”鞍本真理子满满斟上两杯法国进口的名贵白兰地,一杯递给鲁铎象征。

“哪里哪里。”鲁铎象征微笑着回敬。酒杯相碰,鞍本真理子一饮而尽。鲁铎象征笑得不太自然,可她毕竟是中央特雷森的理事长,她端起酒杯同样一口干下这苦涩的饮料,忍受着口腔和胃部强烈的抗议,咧嘴笑着点了点头。

“徳永董事长,今晚的酒水您随便点啊。”鞍本真理子笑着对旁边一位身宽体胖的中年男人说着,她肩上连衣裙的吊带已经滑落在一边,脸色像水蜜桃一样粉嫩,“我来买单。”

“真理子小姐您是我们的大股东,您不买谁买嘛!”徳永唯斗哈哈一笑,头也不回地接过女仆手上的酒杯,深吸一口,夸道“好酒好酒!”

“秋叶原那边的伙计呢...”“哎哎哎,真理子小姐这说什么话!”那肥硕的男人挺着企鹅一样的肚皮,把那件贴身的衬衫撑得像要崩线,他点过一支烟,眉头一挑,“早就安排好了!”

说罢一股脑喝下杯中剩余的酒,抹了一把嘴唇,示意女仆再上一杯。当那女仆递过酒杯时,他突然扯过女仆的手臂,那可怜的弱女子只一惊,将一些酒滴泼到男人的身上,他也丝毫不顾西装领口的液珠,脖子上的赘肉把那未干的酒水蹭得整个皮肤的褶皱里都是,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透亮。那女子失去重心一下子坐在他的腿上,似乎很想躲到一边。但这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扯着她的头发不放,只听鞍本真理子道一句:“把徳永唯斗先生扶到里屋休息一下,陪他玩会吧。”那女子好像听见自己被判处了死刑一般,一步一颤地搀扶男人下座,他的手里还握着女子的臀部一顿乱揉,双目半闭一副种猪的模样。

“赵主任也点一些吧。您直接说对哪些酒水感兴趣就行了。”鞍本真理子看向远处那个戴着圆眼镜,一副书生样子的瘦高男子,他的面容颇为清秀,也比其他宾客更加年轻一些。他对女仆点头接过她手上的菜单,正准备填写,手机铃声却响起来了。

“抱歉。”他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后便关掉了,“单位里的一些小事。”

“赵主任没有急事要处理吧?”

“不不不,没有没有,不值一提的事情,南通那边有个员工发了封举报信,被拦下来了,没什么大事,人事部的已经去处理了。我们继续喝吧!”男子赔着笑脸对四周的宾客打招呼,大家也就都一笑了之。

“赵主任在南通的标,已经中了吧?”鞍本真理子关心地问道。那男子连忙回答:“多亏了真理子小姐你的帮助,我们算是拿下来了,这么说我们关于几个学区房小区的事情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了!”

“赵主任加上我们的力量,应该即使在你那边也有一点分量的吧。”

“嗬哟,岂止是有一点分量啊。”那男子放下筷子坐直了身子。

“别说县级市了,您这边可是跨国企业啊,我们合起伙来,简直算是老早以前四大巨头的地位了。”另一侧席位上的一个头发泛白的男人恭维到。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上头还有dang的领导呢,我什么时候,走到哪里能忘记dang的领导啊?”

那花白头发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举起酒杯说:“对对对,我该罚,该罚!”说罢揪着脸把酒喝了下去。

“来,感谢我们的cn合伙人带来的好消息,那我们祝贺我们的合作集团飞黄腾达!”鞍本真理子站了起来,举杯邀在场的客人,随后昂着头一甩马尾辫痛饮。

“哟,老总好酒量,好酒量啊!”她身旁的男人故作惊讶地赞叹道,“真有你父亲当年的模样!”

鞍本真理子摆摆手,笑道:“往事不提,我们看向未来!以后的秋叶原肯定能发展得更好!这得感谢我们在座的各位的功劳!对了,赵主任,感谢你为我们争取的标注,我们会在秋叶原这边给您留下最好的一块地,一寸都不少你的!”

瘦高男人站起身,敬了鞍本真理子一杯,对着其他宾客又是一杯,“感谢诸位的关照,渠道打通了,以后大家的生意就好办了......”

鲁铎象征打量着客人们的举动,低着头打不起一点兴趣,也不想插话。她的耳边除了窗外哗哗的雨声也就只剩下时不时划破天空的雷声,似乎席上其它的奢华都与她无关一样。

雨声越来越大,她敏锐的听觉能分辨出远近雨水的落点。“叮叮......”清脆像钟鸣一样的是落在金属广告牌上,“嗒嗒.....”沉闷一点,有爆破效果的是落在柏油路面上......

“花喔——呛——”这是——

像野鬼一样在远处飘忽的声音,鲁铎象征以为自己听错了。夹杂在雨声中,忽上忽下忽前忽后,真如同幽灵一般若隐若现。这样的雨夜中怎么会有人在外头交换呢?鲁铎象征端起眼前的酒杯,瞅了瞅,又放下,她的酒量可不足以支撑她再干上一杯。

“还我——稀罕——群!!”

不对,鲁铎象征回过头看向,透过窗帘的缝隙望向窗外,远处好像有什么灯光在一闪一闪的,她确信自己没有看花眼,便稍稍后仰了一点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怎么了,鲁铎象征女士?”

“门口是不是有人啊?”鲁铎象征问道。鞍本真理子起身拉开窗帘,只见大雨滂沱之中,公司大门处确实有两个模糊的身影打着手电向这边照来。她立刻拨通了保安室的电话。一开始她还在轻声细语地和那边交流着什么,突然,她的情绪激动起来。

“干什么吃的?不是说了今晚我们有客人吗?怎么还能放那些人撒野?快轰出去!”她踱了几步,又提高语调骂道,“说了不听你们手上没家伙吗?打出去!别影响到我们这边客人们的心情!快点把他们弄走!不然你明天就不用过来了!”

“怎么回事?”瘦高男人关切地问道。

“几个农民工跑过来讨工资,一群地痞流氓!不知满足的贱人。”鞍本真理子似乎还没有消气,“等一天都来不及!赶着投胎去这是!”

“诶,这不巧了吗?”瘦高男人笑着说,“没事,他们又掀不起什么浪花,让人事的人去管就行了。不必劳神你亲自去管这码子事。”

很快,窗外的光斑消失了,耳边孤魂野鬼一般的叫声也不见了。鞍本真理子的火气似乎消了下去,可鲁铎象征心里的怒火却在上升。

“唉,鲁道夫女士您也别见外,大家一起喝点嘛。”不知道是哪个贫嘴的客人说了这么一句,大家才发现鲁铎象征桌前几乎没怎么动。

“鲁铎象征女士,您也来敬大家一杯吧。”鞍本真理子摇着手里的酒杯,媚笑着望向鲁铎象征。

鲁铎象征缓缓起身,四周笑里藏刀的目光像套在棉花里的针头一样自上而下把她扎了个透亮。她从开始到现在低调了大半场,可是最终败在对两个农民工的心软上。

在酒席上,一旦被架起来,就几乎宣判了理智所能维持的时间的终结。更何况鲁铎象征身为女子,被包夹在一众精英男士之间,更要谨慎接受任何人的劝酒。

她的酒量并不好,她心里清楚。

鞍本真理子的笑容在她心里横冲直撞,她端起酒杯,斟上慢慢一杯酒,回敬道:“今天有幸参与大家的谈话,我们校方也很乐意为今后相关行业的发展服务。真理子小姐说的对,我敬大家一杯!”

白酒,真不是一种好喝的饮料。

鲁铎象征自己,是永远不可能主动去喝的。

比她自己所处的境地更加苦涩,从口腔一路燃烧到肠胃。她的喉咙里传来灼热感——明明是一种无甚温度的饮品,为什么却包含着如此的能量?她无从得知,也不想去思考那么多为什么。她能感受到喷涌着燥热的血液像蜈蚣一样爬上她的脖颈——双颊绯红,眉眼里仿佛呐喊着不甘。她觉得自己好像刚刚出浴似的,整个身子都散发着热腾腾的蒸汽。

一杯酒下肚,心理就不完全是你自己的了。鲁铎象征忘了酒瓶上的度数,四十几来着?好像已经不很重要了。她有些飘忽,像着鞍本真理子的方向点了点头。

舌根上残留着丝丝甘甜,好像就算是高度的白酒也和修罗场般的日子一样夹杂着斑斑点点的糖分。鲁铎象征的眼中多了些流光溢彩,奇异的、花仙子一样的剪影,从实现的一边飞向另一边。她好像明白了世间从古至今为何总有一群人为了几盏清酒而折腰。这种神奇的饮料似乎拥有让一切苦难退避的法宝,当你喝下它的时候,它就盈满了你的全部大脑。

鲁铎象征是反感喝酒的,她需要时刻保持冷静,就算是在如此的环境里,她总是能巧妙地推脱开,但今天例外。

几个月来一切的艰辛提着大包小包被这个强迫入户的“酒”给从脑子里赶跑啦、种种闪回,快得令她不可置信,她甚至没在记忆里看清楚它的面貌,只是恍惚中记得夜总会,麦昆,天狼星以及其它一些能勾起她痛苦回忆的东西,哗啦啦泄洪一样被酒水冲走啦。

不知道谁再给她刷上了一杯,她心里只有一个声音:我是来谈判的,我时刻保持着理智,我不能在他们面前漏馅!喝酒好像成了她被迫不得不去做的一桩苦差事,她不想喝,她不能喝,可她不得不喝,她知道她要喝。

她知道其它心怀鬼胎的人等着把她灌醉,她知道自己要在他们面前维护学院的形象,她巨代表着学院的形象,她才不到三十岁,她是全日本最强大的赛马娘,她的名字彰显着无上的荣誉,她是一切的标尺——

那刺鼻的饮料入口,发麻的舌头不再像开始一般遭罪。不,不是遭罪。它并不呛人,它没有携着一股杀气腾腾的气冲进她的鼻翼,辛辣的感觉在舌根上慢慢消退了,它融进了她的身体,变成了具有相同风味的同一种东西。独具一格的某种谷物的香味,貌似是高粱一类的东西此时弥散在她的味蕾上。鲁铎象征的肚子上好像贴着个暖宝宝,她用右手解开西装的外套,把它挂在椅子上。身旁传来鼓掌声,她要让他们见识到中央特雷森理事长的酒量,也要让他们明白中央的规矩必须要中央说了算。

并没有很多人说的嗜睡的症状,鲁铎象征认为她自己无比清醒着。眼中的光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角的泪花,她没有什么强烈的情感冲动,那纯粹是白酒辣度的结果。她觉得瞳孔里好像也被谁点上了一把火。她开始体会到远远超出她这个年龄阅历的世味辛涩,她之于那瓶白酒,如同青年书生之与童颜道人。她好像也明白了什么模糊的东西了,自觉身体越发轻盈。她看得清周围的一切,她看得清首席的鞍本真理子小姐的微笑。她刷上第三杯只顾去喝。三杯酒下肚,她比跑完有马纪念更加兴奋。她聆听着自己内心的声音,“砰、砰、砰”。呵呵,她强大的心脏仍然在跳动着,她还可以继续,她还有戏。

真甜啊!有深秋雨后庄稼上露水的清香,那来自大地的造物是如此的美妙,如此的明媚!它的娇艳胜过风中的落樱,它的温暖可比天上的骄阳,它的气息是世间一切香辛料和古龙水都无法撼动的醇厚的香——那是大地的精华在鲁铎象征的体内生根发芽。在座的宾客们都是如此的有幸!可以与她共饮这仙界的甘霖......

身旁的丸善斯基给她斟上一杯酒,她相信来自上个世纪学姐对酒水的品味,她看着那绽放着满满昭和生气的面庞,冲那精明的小圆眼睛嗤笑一声,心里指责这样一个手机都用不熟的遗老还总是装嫩;千明代表还是那么自由奔放,整个晚会上就数她笑得最欢,连遮鹤顶的假发都要掉下来一样;成田白仁真没有后辈该有的样子,她总是那么事不关己的样子,没办法,她来替她把那杯喝掉吧,别闹得大家伙儿不开心......

那个人的手搂住了自己的肩膀,她也没怎么想去挣开,在场的又没有外人。那人粗暴得把酒杯按在鲁铎象征嘴唇上,她呛了一口,用力将那人推开,心里埋怨怎么总有些人对着中央还这么放肆无礼,这样美味的饮品怎么能如此的方式对待!她用酒杯刮过嘴角流下的酒水,仰着头只管灌酒,任凭两行清泉般的细流在赤红的下颌与脖颈上恣意蔓延,她也不用手擦,一旁哪个有心的学生知己乖巧得凑上前要将那来之不易的酒水舔舐干净,她便一手拉开衬衫,不论蹦出去的纽扣,怀一敞,让那人尽情得样舔舐着。这再好不过了,凉爽的、灵活的舌尖在她的胸膛上游走,直往下深入着。渗透在她的表皮底下舒适的滋味。好热,好热,浑身都感到莫名的燥热,一定是心事太多的缘故,她要维持住那种冰凉的触感,一把将那人搂在怀里,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像漩涡一样旋转着......

哪有什么天旋地转,自己明明在于天狼星跳着彩星般绚烂的华尔兹,她转得好快啊,引得一种来宾发出情不自禁的赞叹。

自己果然,还是大家里面最有实力的那个啊。

我铭记着我的原则,我没有醉,我没有困,我没有任何的不适,千明!来扶我一下,只不过是刚刚比赛时扭到了脚罢了,我要——

“嘭”

鞍本真理子看着趴倒在桌上的鲁铎象征,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还行,还好是睡了,倘若这样一个人发起酒疯来,就不像在场的其他人士一样好管控了。

放心,不论是鲁铎象征还是其他在场的各位,我会给你们好好安排的。

伟大的君王总有着一双识人的慧眼。鞍本真理子的眼光是不错的,不枉费她花大价钱从帝国理工大学高薪聘请的种种周折,这位世界上顶级的毒理学教授很快证明了她的实力。

对于那些将他们的事业捧在手心跪倒在所谓科学门前的天才来说,薪水真不算什么足以挂齿的事情,但当新世纪集团准备好世界一流的首席雇佣团队和最先进的一批私人研究设备后,爱丽速子选择答应。

她知道她在进行着伟大的事业,能够让人类种族进化的事业。她不喜欢世俗的伦理规矩,她自有一套独特的理论基础。

人类总是要面临光荣的进化的,她不理解为什么有一些法学家和伦理家指责这一自然的进程。

但现在,她终于可以继续自己的研究了。

代价是定期完成股东们开出的产品配方,这对她来说也不算是什么难事。纯粹的理论研究是需要资金支持的,这一涉及人类基因组与神经学等多重领域的工作的实现离不开极长的实践周期。这期间一些小型的药物研制工作也能给她枯燥的系统科研打打牙祭。尤其是她得知且亲眼目睹了最终临床试验的志愿者来自监狱中的死刑犯后,她更是了却了几乎一切的心里负担。

科学的革命也是革命,也是需要人的牺牲来实现的。

所以当她接到鞍本真理子的通知,需要研制一种能快速致幻且不会影响实验者身体健康的血清后,她提前了一个星期就早早交了货。

“血清的主要成分提取自卵囊裸盖菇菌盖的裙边组织以及十余种产自中国,泰国,马来半岛与印尼的鹅膏——这是纯化过的裸盖菇素,产生致幻效果的是二甲-4-羟色胺磷酸分解后的二甲-4-羟色胺,能够重塑大脑中枕叶区和海马体之间的神经回路。为了消除毒素可能的负面影响,剂量的控制是至关重要的。除此以外,来自巴西的红腹栉足蛛体内的某些成分可能导致多巴胺分泌的正反馈调节过激......可能会降低兴奋阈值。”爱丽速子交货时这么提醒道。鞍本真理子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东西,但对操作的要领立刻就记住了。她没有打断爱丽速子的长篇大论。

眼前的女人对自己的成果有十足的自信,可她的确也仅仅是个纯粹的科研人员罢了。她不需要过多地掺和公司的事情,也不能让她知道研发的真实目的。鞍本真理子恰到好处地把握着爱丽速子的研究热情。

可怜的家伙!她根本猜不到自己的成果将会应用到那些人身上去......也罢,也罢。

真理子是本心放荡的人,可她并不总是那么由着性子走。在她看来,在大多数人的底线上摇摆带来的快乐远比一下子打破他们的底线要爽快。她喜欢掌控,但她并不妄自尊大。可一旦她确信把握住什么,那么她有能力玩得很花。她无可救药得爱着自己拿无可救药的支配感。

所以她要武井俊昭来替她完成这样一个任务,让鲁铎象征醉生梦死的任务,如果他赌输了的话。

果不其然得,那被仿制的男子不出意料地赌输了。她是守信的人,倘若他能让鲁铎象征意识到自己的身份,那么她本人也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不过她总有着十足的把握见他输——这种游走于生死之间的感触令她疯狂。

武井俊昭被几个女仆一起拖了下去,他的身体还痉挛着。面前的黑衣男人将手机伸到他面前,上面是鞍本真理子发来的信息:

将血清放到鲁铎象征的酒中并让她喝下。做了,里见光钻就没有事。

致武井俊昭小姐

可恶的混账!我怎么能?......

(ps:放心,你的理事长不会出事,只不过是睡一晚上的事情,试验品已经验证了这一点。)

这是另一条信息。

试验品?我吗?不!不可能是我!他想起来方才被几个小姐搀扶下去走路时肚上的赘肉都要抖三抖的油腻男人。是他!鲁铎象征也会像这样吗?

有多少时间让他再思考下去呢?他觉得自己好像被放进一个带刺的烤箱里,炽热的荆棘从脚底生气,贯穿在他的整个身体里,燃起星星点点的火苗。他觉得下体更加湿热了,可他没办法将它抹去......

鲁铎象征对他有什么恩情呢?

没有吧?

自己就是最普通最平凡不过的新人训练员,应该说,是比较平庸的一类吧?里见光钻的成绩如此有自己的大半功劳,那鲁铎象征有什么理由对自己有什么好感吗?

那个臭女人对自己的不公有什么体谅吗?不!她任由光钻家里胡闹,她什么都没有做,而正是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做的无为,才导致了自己现在所面临的一切折磨!

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鼓足勇气接过了男人手上的血清和酒水。正当他想要重新仪态端庄地走进房间里时,他在门口看见了正在被劝酒的鲁铎象征。突然,一种莫名的负罪感爬上他的心头。

鲁铎象征是在被逼酒吗?她不是很情愿的样子啊。

是啊,她的表情可不好看。不过她还是喝下去了。

他不知道鲁铎象征做错了什么,可他好像就认定她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对劲。终于,武井俊昭咬着牙走到鲁铎象征身后,她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在众邀下接过他手中的杯子。

一瞬间,他对自己由衷地痛恶起来。

为什么保护不了光钻?为什么拖鲁铎象征下水?为什么?自始至终的孽缘皆因我而起,我的无能造成了光钻现在的成绩,我的无能即将酿造鲁铎象征的悲剧。

懦夫!为什么没有与那个女人正视的勇气?

他猛得抬起头来,手上已经做好了从鲁铎象征手里夺下酒杯的准备,可当他的目光与鞍本真理子的交汇时,窒息的压迫感顿时涌上心头。

那是何种恶魔般的眼神?她看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更低级,更恶心的远古生物。如果蔑视能杀人的话,武井俊昭估计已经死了一百多次了。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恢复了一个女仆样的站姿,他迅速收回不敬的目光,只是死死地盯着鲁铎象征手里的酒杯——

别喝!不要啊!!!!!

他好像抽自己一个巴掌,那是还能证明他是个人的行为。他已经顾不上身体的热度,一双写满恐惧的眼里满是不甘的泪水。

我这是,究竟做了什么啊?

鲁铎象征,将那无色透明的液体一饮而尽。她原本略带痛苦的表情松滞了,一种异样的迷离感在她的眉宇跳动。

她没有说话,只是又自己斟酒喝了一杯......

“嘭——”

她醉倒在酒桌上,武井俊昭几乎昏死过去。

“唉,我们不能太勉强人家,喝坏了身体可就伤感情了。”鞍本真理子转身朝几个侍女说道:“好好把鲁铎象征女士扶下去,就让她睡在二楼的VIP单间里,她要是吐了就帮着换一下床单。好好对待!”

武井俊昭踉跄着随侍女一同出去,他的心里绞痛着。一出门,他就被两个黑衣男人绑进那个他已经不能再熟悉的地方了,那是无尽的黑暗。

不过,这一次等着他的可不仅仅只有黑暗。

“训练员桑!”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女孩,一个他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女孩。

就像漂泊在大海上的求生者望见了远处的孤岛,那是比看见任何东西都更令人难以抑制的渴望。他摸爬滚打着,不顾地上的灰尘和破旧的铁片,湿漉漉的体液黏糊糊地粘住了裙子上的褶皱,他好似一条不知疲倦的蛆虫,伸着抽动的手在一拱一拱地爬行着。

不知是血还是什么东西拖了长长的一路,武井俊昭觉得他似乎终于靠近了声源地,他提起眼皮拉开被粘连的睫毛封住的眼皮,吃力地向上看去——

是她!

是的,不会有错的!就算是在一片漆黑之中,就算他的眼前被蒙上一层血雾,他也能一眼认出来那个与他相处了一年多的身影!

就是她!

里见光钻!

我的,担当。我的学生,我的——嘶哈~~~~我的爱马!!!

他几乎立刻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在想什么?

武井俊昭已经很难再感受到骚热了,与其说是麻木了,不如说是适应了。经过大半个晚上的折磨,他已经习惯了那种感觉。

他伸出手去狠狠抓在那个身影的腿上,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样,死活不肯松手。他蠕动着身躯,把那张擦破了皮的,满是血渍的脸紧紧贴在那人的腿上,比新生的婴儿贴住母亲的身体还要紧绷。他用几乎是哀求的声音求饶着:“光钻,是我不对,我拖累了你。”

“没事的,训练员桑,我们一起出去。”

武井俊昭抬起一只独眼,眼里的泪水洗涤着暗红的血液,“你赶紧找机会逃了吧,别管我了,我已经......不是我了。我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训练员先生永远都是训练员先生,不会变的!”里见光钻“扑通”一声跪倒在武井俊昭面前,不顾他身上种种污糟的浊物,把他的脸蛋搂在怀里,止不住地抽泣着。武井俊昭伏在里见光钻的怀里嚎啕大哭着,口中呜咽道:“对不起,光钻,原谅我......原谅我......”

“你还年轻,你有好的家境,你从出生起就比我高贵得多,你不能为了我耽搁自己!”感受到自己仅剩的理智在被逐渐蚕食,武井俊昭用尽最后的力气要去推开里见光钻,却被她更紧地抱住。她喘着粗气微笑着,想要维持住大小姐的优雅矜持,却无法阻止肆意流淌的泪水。她用袖口轻轻擦拭着武井俊昭额上的血液,哽咽着说:“训练员桑,我们不是约定了,要赢下年底的有马纪念吗?”

有马纪念?他绞尽脑汁,想起两个多星期前天台上的那一幕,里见光钻穿着朴素的白裙子,像仙女一样,跟他拉着小拇指约定,要一同振作起来,要赢下有马纪念,证明训练员和自己的实力!

他当时是噙着泪答应的,可是世事难料啊。

可当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里见光钻之时,她又是如此唐突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世间的因缘总是如此地阴差阳错。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理想的善终呢?为什么一切拥有如此跨度的感情总是终究要破灭的呢?

“我记得,我记得......”

“不能食言啊,训练员桑!”里见光钻哭喊着,像雨里的小猫一样蜷缩着,不住地颤抖。

“我......我......”

他能感受到自己已经达到了某种极限的临界了。

好像来自地狱的蝗虫在啃食他枯朽的身体,从里向外地要把他吃空。火焰在他的身躯里飞舞,在他的表皮下面燃烧,急切地寻找着一个出口。

某种力量,寄生在这体内的力量,掏空了这躯体所有的养分,已经蜕变为完全的姿态,将要破体而出。

他再无力去和它对抗了。

他脑子里紧绷的弦爆裂了,原始的冲动如泄洪时的飞瀑,瞬间充满了他的整个头颅。

他发疯一样将里见光钻扑倒在地,力道之大甚至超越了一个壮年的马娘。

在扑倒里见光钻的一刹那,他看见了矗立在她身后的血色恶魔。他对那个身影同样熟悉,同样惧怕,而此时却无暇顾及她。

他再也听不见里见光钻恐惧的哭喊声,再也无法听见自己心里所有的不屈和呐喊。他的口中破碎地说着不成句的短语“对不起”“原谅我”“快逃!”,身体却狠狠亚在里见光钻身上。

“哼哼哼。”恶魔站在他身前点着头,心满意足地看着他拙劣地蠕动着腰身。

我的身下潜藏着一个魔鬼,你的身下是无尽的地狱,唯有将魔鬼关进地狱,世间才得太平。

武井俊昭伸着舌头大口呼气,他伏倒在里见光钻身上,不论女孩是如何抵抗,如何哭泣,都无济于事......

他机械地重复着守门人的动作,为一切的邪恶开辟道路。他的心跳逐渐没有那么快速,没有那么清晰。他疯狂的,透着绿光的眼睛似乎也不如先前的明朗。裙子盖在他的臀上,他终于停止了动作,慢慢闭上了那只独眼,最后一丝被狂欢摧残过的理智从死人堆里爬上他的大脑。他意识到自己在刚刚的几个小时里都做了什么。

恍惚间,武井俊昭好像看见一束亮光从眼前箭矢一样穿过,他追了上去,看见里见光钻的笑荡漾在那白光里。她正奔跑在两千五百米的赛道上。武井俊昭一下子松弛了,他跟着那一束亮光,嘴里动了动,却喊不出声音,只能看见里见光钻远远的把第二名甩在身后,她在向终点奔去,而自己也快要走向终点了......

“嗯,效果比她预期的还要好。”鞍本真理子笑着,一脚踢开武井俊昭逐渐冰冷的身体,底下一块人形的抱枕早已不成样子。

“回头帮我谢谢里见迈尔彭莎。告诉她和她丈夫,他们要做的事情已经办成了。”鞍本真理子对着一旁的下手说着,冷冷地看着武井俊昭,“喊他们处理一下。明早再把鲁铎象征送回去,注意要礼貌一点。”

下半夜的三点钟,爱丽速子坐在笔记本屏幕前。屏幕里的内容和窗外的夜幕一样昏暗。

她亲眼看着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形物癫狂地蠕动、倾泻着浴火。她感到阵阵恶心。

自己的道德底线在接受着严重的冲击。

那就是,他们口中的死刑犯吗?

就算是,这样的酷刑又何尝不失为一种超过他罪行的变态行径呢?爱丽速子自己对小白鼠进行试验时都不曾如此的疯狂,几乎是为了满足自身重口味的癖好而进行的非人暴虐。

很可惜,科学家并没有那样的单纯。

加上空中神宫的帮助,她能很快地查清楚这一切的来由。她不禁怀疑自己卖命的这个公司是否有它看起来那么干净。

一年多了,在对鞍本真理子漫长的谨慎调查后,爱丽速子终于能几乎肯定地推断出她的目的了。她不敢想象这样一号危险的人物能干出如何恐怖的事情来。

清空一切的证据,爱丽速子趴在电脑桌上,听着窗外嘀嗒的雨声,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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