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晓，抛开我们作为‘玩家’的主观情感，你真的相信个人对历史的作用？”
“这个问题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我能回答的，只有保证未来的合理性……如果我们介入了文明却中途放手不管，比冷眼旁观更无法原谅。”
——巴别塔本舰——
两天前的突袭让摇摇欲坠的特蕾西娅支持势力回到平等对弈之中，并且时间一长，来自特雷西斯方面的军事进攻越发疲软。
巴别塔从上到下，都认为这次的进攻即将被瓦解，双方将迎来短暂的和平。
但是大战斗没有，小冲突不断，所以医疗部一直很忙碌，凯尔希几乎每天都要在手术室里工作近20个小时。
她在这段时间几乎没再过问博士的战术部署，尽管她一直有些不好的预感。
“博士，焚风联合与巴别塔的战时临时合作条款还有4个小时就要到期了。所有工程技术人员会在1小时内在您和特蕾西娅殿下的监督下，撤离巴别塔并卸载建设模块。根据协议，所有已存的设施、终端等都将划归巴别塔，直至协议失效。因为巴别塔的计算机需要更新和自检，更新时预计会有20分钟的停电。这是应急电源的启动秘钥，请您收好。”
焚风联合工程队的负责人把一个识别卡给了博士，让她签了个字，向她敬了个礼。
“如果没有什么要吩咐的，我就先去整理设备的，祝您顺心。”
负责人告别了博士，一想到出了外勤之后就可以到暴风城休假，她走路的步伐也轻快许多。
焚风的所有工程人员乘飞行器离开及分钟后，医疗部收到了一批新的的伤员，他们表现出的不同于刀伤和法术灼伤，外表表现出大片的溃烂，好像接触了什么强腐蚀性的液体。样貌之惨，触目惊心。
“快，送手术室！”为首的医生当机立断，推着车就带人进去了。
但是很快，这些医生和医疗干员就发现不对了：这些溃烂的部分，好像不是伤口感染，连治疗性的源石技艺都不能有效消除。
“这到底是什么啊？”一众医师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去找华法琳医生问问。
“你们找我什么事啊，没看到我真的很忙吗……”
碎碎念的血先生虽不情愿，还是来看了看情况。
一眼看过去，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再看一眼……靠，这甜蜜的就是个食腐者，这帮平时把自己裹满绷带的家伙身上的溃烂能医好才有鬼！
不过，食腐者是特蕾西娅殿下的势力吗？好像……
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血魔小姐这时无比正经，一句“快闪开，是敌人！”随口而出。
她随手从一旁的手术器械里掏出一个止血钳，当做飞镖扎到猛然起身的“病人”的脖子上。血液状的源石技艺也幻化做数只箭，把这个想要施术的家伙扎成了刺猬。
这个伪装成伤员混进来的家伙抽搐两下，没了动静。
正待华法琳松了口气，这个家伙的身体开始缓缓膨胀。
“立即出去！”她眼神一凝，源石技艺将所有人卷出门外，然后重重关上了手术室的门。
没有什么爆炸声，一声“噗”倒是有几分搞笑的意味。
小心翼翼打开门，那一团灰绿色的腐败气体却揭示着他们遭遇了真正的袭击。
华法琳检查了医疗器械，所幸没什么损失，但是被腐败气体笼罩附着的手术室短时间肯定不能用了。
她通过个人终端，了解到好几个手术室都遭到了类似的袭击，有些被路过的精英干员和战斗力强的佣兵阻止了，但也有一两个被这种自杀式袭击攻击到了。
现在巴别塔医疗部资源紧张，博士指挥巴别塔的医疗干员随凯尔希离开巴别塔本舰到附近的佣兵营地临时组建野战医院救治伤员，所有的佣兵也被限制在底层甲板活动。
巴别塔干员被要求随时携带个人终端，减少与佣兵们的私下接触。
尽管凯尔希认为这会割裂巴别塔和特蕾西娅追随者的关系，但是博士坚持己见，她解释道巴别塔的干员有个人终端可以验证身份，但是佣兵鱼龙混杂，不利于管理和安全保障。
她会在分化管理后安排人做消杀工作，等巴别塔医疗房间足够了再做安排。
博士打开了防御设施的自动识别和索敌，它们会识别终端信号并判断是否开火。
分离巴别塔和佣兵是为了避免误伤，她希望凯尔希能够理解。从底层甲板到指挥中枢，所有拐角、走廊、升降机和大厅都被安置了监控，所有重要区域都被安置了戒哨机枪，通往工程部和动力舱的必经区域上更是处在戒哨机枪和声波发射器的混合火力笼罩之下。
这些，凯尔希作为巴别塔领导层当然知道，而且她清楚地了解这些东西的威力——某个医疗部的“剑圣”与她一同做了评估，确认常规军力不可能在不摧毁防御设施的前提下短时间攻进巴别塔。
出于博士出色的战术规划，凭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的智慧，她此时不得不相信她的判断。
“保护好殿下。”她严肃吩咐道，随后以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声说，“别死了。”
凯尔希万年冰山般的表情终于是有了几分神采，但没过一会，她就带队启程了。
——巴别塔远处高空——
一架加装了等离子隐身系统的铁翼喷气机长驱直入，经过多重隐身处理的它不仅难以被肉眼看到，连机尾喷管的尾焰也做了消声处理。
机舱里是四名“中枢近卫”的成员，他们受上级指派来秘密撤离特蕾西娅。
他们面前站着的，分明是诸葛天晓那毫无存在感的副官。只不过现在，她临时兼任这只营救小队的技术士官。
“箱子里是你们此次的战斗装甲，临时改装调试的，先适应适应。”副官拖出一个箱子，按上自己的身份卡，箱子的指示灯变为绿色，锁扣解除了。
箱子打开，是几件极具科幻感的外骨骼。与他们平时的单兵装甲不同，整体的流线感使得它看上去像玻璃大炮，并没有他们自己的那么坚实可靠。
不一会，四人整装完毕。
“同步忍者的单兵外骨骼？”队伍里的一人发问。
“对，经过特化改装的同步忍者外骨骼装甲。由于单兵等离子护盾和单兵幻像隐身会相互影响，你们必须根据战场需求灵活切换。”
“啧，麻烦……还有吗？”
副官翻动几下终端，说道“这次是潜入作战，原则上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还有，多带点速效止痛剂和医疗枪，如果遇到强敌，这套外骨骼的防御系数可能……不是那么可靠。”
“30秒后到达指定位置，机舱开放。”驾驶员的声音通过无线耳机传过来。
四人拿起武器，准备空降。
这架铁翼前方的天空早已布满尘云，一场尘暴已经迫近。黄蒙蒙的沙尘，让能见度降到不足50米。
这是一个简易的气象水晶的杰作，它能几乎完美地模仿出卡兹戴尔荒原上爆发的沙尘，虽然只能维持6个小时，但时间足以让这只中枢近卫的营救小队完成任务。
“预备，跳。”临时队长一声令下，四个人也不带降落伞，直接从机舱里跳了下去。
“……”副官见此表情直接化身流汗黄豆，嘴角抽搐。
早就听闻中枢近卫战斗力难以估量，今天算是开眼了。
“返航。”她对驾驶员命令道。
3000米硬着陆，就是超人也吃不消，中枢近卫当然不会这么做。调动心灵力量，压缩气流形成一个气压场，他们这么缓降到地面。
双脚着地的一瞬间，他们的身形就消失了。
同步忍者的外骨骼装甲是拥有先进的光学隐身效果的，凭肉眼理论上是不可能发现隐身中的穿戴者的。加上中枢近卫各个都是顶尖的高手，这次潜入行动可以说易如反掌。
“二号就位。”
“三号就位。”
“四号就位。”
“一号就位。全体都有，等待命令。”
沙尘尖啸，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巴别塔控制中枢——
“可以开始了。”博士的那个终端上浮现出这样一则信息。
与此同时，上官羽落留给她的pad上多出了一个战场支援——“迷幻之触”。
看着下方的介绍，博士若有所思，把原先的计划又完善了一下……
“这沙尘来的真是诡异。”正在野战医院的华法琳抱怨了两句。
“这片大地充斥着苦难与未知，变化莫测的气象也是筛选顽强的生命，让文明得以续存。”
凯尔希最上这么说，但心里也有些诧异：卡兹戴尔的气候不比雷姆必拓和萨尔贡，尽管有沙尘但周期性很稳定，这到底是什么反常现象？
她想起了多年前在萨尔贡处理过的事件，那件事的核心也是围绕一种大范围生态环境影响的原型样本……
焚风联合，这是你们做的吗？
她在心里发出疑问。但是很快就否决了，大范围改变气象的东西——这已经贴近“气象武器”的定义。
焚风联合应该不会对他们使用大范围武器，更何况“气象武器”的存在根本没有被证实。
她看向外面的沙尘，让所有就近的人都暂时隐蔽。“先暂缓和巴别塔本舰的联系吧，沙尘环境待久了容易感染矿石病。”
巴别塔的通信在沙尘刚起就断了，只能靠传统的信使传递消息。遗迹里的东西还是需要进一步改善啊……她这么想到。
实际上，巴别塔的通信设施性能还是比较可靠的，只要不是直面天灾核心影响区，通讯彻底终断的可能性不大。
真实情况是——焚风又出手了。
“信号干扰”，一种广域通讯静默战场支援。这东西一用，只要用能量介质通讯，不管是无线电还是源石技艺都不好使，能让作用范围内的所有个体立即变成信息瞎子。
这次，“信号干扰”的作用范围刚好与气象水晶的作用范围一致，这让泰拉人只能想到是特殊的沙尘阻碍信号传递，根本不会考虑这是人为现象。
巴别塔上，博士收到了底层甲板被暴力入侵的信息。她知道，赦罪师，来了。
通过监控，她还清楚看到这群赦罪师分了两路：一组直奔指挥中枢，还有一组似乎是想去到动力舱。
她轻声道：“好戏开始了。”
——特雷西斯大军驻地——
突如其来的沙尘暴让本就是无头苍蝇的大军更加盲目，指挥这只大军的萨卡兹将军对这次进攻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现状就是即使大军找到了巴别塔所在，他们和佣兵所拥有的火力足以粉碎大军的进攻。一想到军中已经开始因为粮食问题开始躁动，他的脑袋又开始嗡嗡地疼……
“将军，我们的一只部队擅自出击！”
“什么？”
一只高机动性精锐佣兵擅自脱离大军，不服从调遣，不听命令，影响恶劣，在战场上无异于叛逃。但是当前通讯失效，贸然出击怕是会遭遇伏击。届时顾此失彼，军队涣散，连体面撤退估计都做不到。
思索再三，他命令道，“全军驻守，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行动！”
这名将军叹息一声，这场沙尘，怕是不只是天气异常啊。
恢复意识的这支部队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军队营地中了，面前是遭到破坏的一处陆行舰下部舱门。
这艘陆行舰紧贴悬崖，浑然融入周遭环境。
这是……？
他们从散落的破口处找不到什么线索，但是身为战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手，对消息的灵通是必要的。
就比如——最近的陆行舰距他们至少600千米以上，就算他们“被劫持”，也绝对不可能跑得到。
最前面的佣兵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
“别从地上乱捡东西！”被爆炸物阴过多次的他们立即警告道，条件反射般地卧倒，心里还在骂娘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愚蠢的家伙在身边。
——什么也没发生。
那就是一个水壶，黑色的涂装，中间有三角形的logo，像极了一座塔，下面还有“BABEL”的字样。没什么出奇的……
嗯？
好像哪里不对？
“B-A-B-E-L，巴别塔？”有一个佣兵念出声来。
下意识地想要通讯，请求支援，却发现通讯器现在还不如板砖有用。
这伙佣兵比较懵圈，怎么一个头晕，自己就跑到敌人的老窝了？
“进去看看。”磨蹭许久，一个资历较老的佣兵走出来，走进破口处。
然后这群佣兵面面相觑，但也最终都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
——巴别塔本舰工程部外侧——
“找到动力舱，瘫痪它。”他们已经联系不上特雷西斯，还不清楚巴别塔的通讯会不会受影响，为了以防万一必须中断巴别塔信号塔的能源供应。
“嗯？”
空旷的大厅，没有多少人活动的痕迹。
他们一路上也遇到了几个巴别塔人员和佣兵，不过不等他们盘问身份就手起刀落干掉了他们。赦罪师的行动在完成之前，不需要有人知道。
工程部的大门还是很显眼的，他们一路谨慎，也没见有陷阱和埋伏。空旷的大厅直连供载具出入的舱门，没有什么复杂的结构，也没有多少可以藏身的地方。
室内和赦罪师战斗更是不自量力，他们这队任务看来十分简单……？
骤然间他似乎听到了什么，然后就猝不及防呕出一口血。内脏撕裂般的疼痛，让他清晰明白——自己遭到袭击。
“警戒！什么人？”
他没说完，耳边就一阵鸣响，头部的剧痛开始影响他们的逻辑判断，视觉也模糊起来……
焚风布置的声波发射器发射定向声波束透过墙体，直接集中了这几名毫无防备的赦罪师。随后的次声波则让这几名赦罪师失去了使用源石技艺的机会，也失去了绝大部分行动能力。
作为可以对重型载具造成有效杀伤的武器，赦罪师的身体素质远远达不到让其失效的程度。
所以莽莽撞撞摸到这里的入侵佣兵，就看到几个黑袍人在这里低声嘶吼和捂着耳朵抽搐。
骤然间，声波停了，已然被折磨得失去理智的赦罪师立马扑上来，开始收割掉这些“前来检查战果的敌人。”
佣兵们很快就被屠戮殆尽，他们毕竟战斗力离赦罪师还差得有相当一段距离。
不是没有想溜掉的佣兵，结果就是没有上锁的门一拉开，就被假设在走廊尽头的戒哨机枪打成筛子。
随后声波发射器再度作用，赦罪师再没动静，在一众惨叫中，无人生还。
博士看到这，也不禁感叹声波发射器这玩意真好使，要不是焚风联合不给建造技术，她绝对想办法普及这武器。攻击力显著，攻击范围可变动，还杀人于无形，解决了电量供应和射程问题，妥妥的反步兵利器。
眼下的惨剧她毫无触动，坑一队特雷西斯大军的佣兵来巴别塔搅局，本就是她计划的一部分。只有巴别塔内的情况足够混乱，她才能设计让焚风联合秘密撤离特蕾西娅。
她来到特蕾西娅的房间，向她通报了巴别塔遭到疑似赦罪师侵入的消息。
“终于，这一天还是到来了吗……”特蕾西娅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舍，言语中亦不曾有彷徨。她温柔的笑亦如以往，仿佛能够融化一切现实的坚冰。
“博士，巴别塔的其他人，安全吗？”
“巴别塔绝大多数医疗部成员和外勤干员都不在本舰，在舰上的只有一些佣兵和少数干员。工程部的主要成员都已经随‘罗德岛’离开，巴别塔主要人员尚存。”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战争啊，可以结束了呢……”她还是那样平和地微笑着，“博士，辛苦你了。”
随后起身，最后再摸了摸熟睡的小兔子的头，“帮我照顾好阿米娅，她是我的传承者。历史不缺一个特蕾西娅，但萨卡兹不能失去对未来的希望。”
走出门前，她停下脚步，“我不知道哥哥的道路是否正确，但是如果他真的把萨卡兹带进深渊，请你们一定阻止他。拜托了！”
特蕾西娅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一抹苦涩，博士知道，这才是她真实的情感流露。
她看着特蕾西娅朝着会议大厅一步步走去，那是……她为自己挑选的殒命之地。她，将会在巴别塔会议大厅的头号席位上，作为卡兹戴尔的王，为自己的理想选择牺牲。
博士抱起阿米娅，轻声说道：“抱歉，特蕾西娅殿下。我的能力有限，您希望的未来会如何，还是您自己亲眼去看吧。”
几十分钟后，巴别塔发生了巨大爆炸，会议大厅靠近外装甲部分被直接炸穿，浓烈的黑烟透过了地形阻挡，让几十千米外的特雷西斯大军也看得清清楚楚。
这一刻所有萨卡兹心头一凝，停下了手中的一切事物，默默地看向巴别塔所在的方向，很明显，萨卡兹失去了什么。
十几分钟后，笼罩交战区的沙尘消失，统领大军的萨卡兹将军立即收到了来自特雷西斯的命令——
“战争结束，立即撤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