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天使？”
“嗯......怎么了？”
艾拉关切的声音将告死天使重新拉回了现实世界中。
“喊你好多次了，你这是怎么了？从刚才就开始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没什么......在想一些事情......”
告死天使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坐在货箱最外侧的少女将斗篷的兜帽用力向下拉了拉，然后将自己的头深埋进双膝，这让艾拉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也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很不正常，从那座要塞出来后告死天使就保持着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担心，艾拉就和告死天使乘上了同一辆运输卡车，而目的地便是她们此次任务的起始点：扎哈尔，一座位于地球联邦绝对防卫线上的边境城市。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给要塞运送物资的车队抵达很准时，卸下物资后货仓的空间便留给了这支远道而来的作战小队。
外面千篇一律的枯黄山脉正在急速倒退着，艾拉紧了紧自己斗篷，这片地区的昼夜温差极大，看来得注意保暖才行。
她和告死天使乘坐的是位于车队最后面的一辆卡车，除了几个堆在角落里的板条箱外空无一物，山谷中的道路也很崎岖，车队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速度一直提升不上去，这里据说距离扎哈尔还有几百公里，算一算时间，等她们抵达那座边境城市应该已经是早上了。
至于其他人？恐怕已经全都进入梦乡了吧，这几小时的车程对于已经奔波了一周时间的她们而言可是很宝贵的休息时间呢。
不过对于艾拉而言，她可不打算现在就休息，早就打定主意要借此机会跟告死天使聊一聊的她现在正是一个好时机，对于这个进入小队才一个月的女孩，她是真的很希望对方能快速融入进小队之中。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不希望看到告死天使总是冷着一张脸，明明脸蛋那么漂亮，却一点都不爱笑，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告死天使第一次到小队报道时候的样子。
“我叫告死天使。”
没了，只有这一句话，然后就在一众队员惊讶的眼神中拎起行李走向了宿舍。艾拉不知道告死天使之前到底有什么样的经历，但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后都不会觉得这是正常现象。
随后一个月时间中，她是见过告死天使露出过笑容的，担也仅仅只有一瞬。
很明显，告死天使有11区那边的血统，柔顺的黑色及肩短发，宛如象牙的白皙肤色透着婴儿般的粉红，女孩笑起来很美，而且是那种能够直击人心灵的真诚笑容。
可恶！明明有着这么好的资本，为什么还总是把这一张脸封闭起自己的心灵，不让任何人靠近。
这对于艾拉简直是一种折磨，她最喜欢的就是那些比自己要小的孩子们灿烂的笑容，虽然告死天使的年龄可能不再适合用孩子去称呼，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可爱就足够了！
所以......
“那......不介意的话能跟我说说吗？”
哪怕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一些，此刻的艾拉也希望能够帮助到告死天使。
“我们现在是同一小队的成员，可能有些事情你不太想和龙井长官诉说，但我这里没关系！你看我们都女孩子，我应该也比你年长一些，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尽管向我诉说，如果有什么能帮到你的我一定会办到！”
但充其量现在能做的大概也只有引导吧......
即便自己主动地向告死天使示好，而且女孩也确实接受了自己的好意，但艾拉心里清楚，这个娇小的少女肯定始终在心里对所有人都有所提防，她现在能做到的就是对她进行引导，让她尝试着打开自己的心扉。
只要能和外界开始进行交流，就是大成功！
“艾拉你......说什么？我......听不太清楚......”
恰巧这个时候，运输车队刚刚从一条峡谷中驶出，告死天使缓缓抬起了头，有了明亮的月光，艾拉终于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张白皙面庞上的每一个表情。
但是......那张精致白皙的小脸上，此刻流露出的凄哀和无助，每一个瞬间都在刺痛着艾拉的心口。
“到底怎么回事？！”
艾拉几乎是跳到了告死天使的身旁，将这个浑身颤抖不已的少女紧紧地搂进了自己怀中。
“不要怕，我在这里，不要怕......”
在碰触到告死天使身体的一瞬间，艾拉就被吓到了，哪怕穿着斗篷和棉麻衬衣都阻挡不了女孩身体散发出的阵阵寒意。
告死天使正在快速地流失自己的体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体内的纳米机械呢？
“艾拉......我......我好冷......”
“坚持住！给我点时间！千万要坚持住！”
根本没有时间让艾拉去多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和告死天使后脑的交互接口连接上，给她体内的纳米机械下达命令恢复正常！
艾拉从自己的挎包中取出一个黑色塑料盒，外观看起来像是普普通通的眼镜盒，但打开之后，里面盛装的东西确实一条闪烁着莹绿色荧光的连接线，不知由什么材质制成的液体在连接线的透明管路中缓缓流淌。
“我不擅长这方面的啊！要是布里姬特在这里就好了......”
但现在的情况非常紧急，一秒钟都不能耽搁，已经不可能让司机停下车再让前车上的布里姬特赶过来。连接线的两头都是带有细小探针经过特殊设计的扁平接口，艾拉将其中一头贴合在自己后脑的“人造神经元细胞实体交互接口”上，伸到告死天使后脑的左手却是犹豫了一下。
目前的这种情况，不论是博士还是其他人都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们应该如何应对。自己真的能应付过来吗？
虽然以前学习的时候曾提到过“人造神经元细胞实体交互接口”可以连接起两个使用者的意识，但还从来没人用过这个功能，对于自己体内的纳米机械，艾拉可以做到随心所欲的控制，但告死天使体内的......会听从她这个外来者的命令吗？而且自己对于这种精细的操作并不是很擅长......
不过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怀中的女孩却是开始了不住的抽搐，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此时全都是冰冷的汗珠。
告死天使的状况已经到了不能再拖延的地步。
可恶！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吗？
左手在女孩后脑摸索到了接入口的位置，这一次艾拉没有丝毫迟疑，立刻将连接线扁平的接头贴合了上去。
“啊！！！！！！！！！！！！！”
“这！到底是！......”
原本只是连接线中的液体只是缓缓流淌，但此时却是光芒大作，每秒钟都有数十GB的数字信号通过这个细小的导线传回艾拉的脑海中。
此时的两人用最直接的方式将思想连接在了一起，告死天使的所思所想几乎都会被瞬间同步到艾拉的脑海之中。而那些混乱庞杂的数据在经过大脑的转换后，记忆、情感，甚至是每一个神经细胞感受到的痛觉都会通过连接线实现瞬间的同步。
不过这一过程有着相当的风险，数据转换的过程对于人脑而言有着相当大的负荷哪怕有着纳米机械的帮助，这些海量的数据还是让艾拉感觉到全身都被撕扯的痛苦，更不要提无数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中浮现：
冰冷的手术台、身穿白大褂面无表情的研究员，还有培养舱中黏腻腥涩的维生液......
不着寸缕的少女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无助的颤抖，刚刚再生完成的肺叶艰难地吸收着外界的空气，视线也是一片模糊，这里是哪里？我又是谁？
突然间一双大手捏住了女孩的下巴好让她能够抬起头直接面对自己，从未张开过的双眼无法承受强光的刺激，视野中只有白蒙蒙的一片只能看到物体大概的样貌。
尽管如此艾拉还是认出了那身熟悉的军装，是佐藤龙井。
“真是......太美了......”
温热的手掌在女孩冰冷无助的裸体上肆意抚摸，一丝不苟地将黏腻的维生液从女孩身体上刮下，就好像这个男人已经将少女当做了自己的私人所有物一样。
做完了这一切，佐藤龙井将一件外套包裹在少女的身上，然后将女孩仍在不住颤抖的娇小身躯抱在了怀中。
“你的名字是告死天使......”
随即记忆中的场景随即陡然一转，出现的是一个昏暗的简报室。
终端屏幕上，6名少女的头像图片上都画着猩红色的×。
“由于那次事故，整个小队除了你之外无人幸免，头部重创导致了你记忆的缺失，体内脏器也有一半严重坏死，好好休养一段时间，组织会把你的编制安排进其他小队。”
这个声音艾拉也认得，是负责整个11区支部科研的那位博士，除了知道他是一个上了岁数满头白发的研究天才外，没人知道他的真名，他的手下和熟悉的人也只是称呼他为博士。
此刻记忆中的博士手里的终端不断滚动着一份检查报告，名字的地方被彻底涂抹掉，取而代之的只有告死天使这样一个代号。
“遗憾的是由于是物理损伤造成的缺失，所以你之前的记忆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这样也好，抛弃之前所有的一切，告死天使就是你的新名字，你将以这个身份活下去继续为组织效力。”
而获得了新名字的女孩只是呆坐在转椅上，虽然也看着终端屏幕，但无神的双眼却毫无生机，好像只是一只空有精致外貌的人偶......
在那之后便是不断的康复训练，而每当夜晚降临后女孩就会把自己蒙在被褥中，用终端不停地翻阅以前“队友”们的资料，一遍又一遍地念着那些似曾相识的名字。
然而她根本什么都记不起来，每个夜晚都会演变成以泪洗面。
直到......
“我叫告死天使。”
少女来到了艾拉所在的这支ANC小队，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虽然即将与她共事的队员也都是ANC计划的实验体，但对于没有记忆的告死天使而言，这里的一起都让她十分迷茫，除了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她没有更好的办法......
除了参加训练，她完全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每一次的训练都是以最完美的成绩通过，而且是远超其他队员的出色，但四周嫉妒的目光同时也越发强烈，虽然周围的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接受了自己，但这些人是如此的陌生，告死天使不知道要如何与她们接触和交流......
“没错，目的地就是纽约，本次训练的终点就在那里......”
简报室的终端屏幕上显示出一座繁华无比的现代化都市，艾拉听到了自己的声音：“Cool！I love New York！”
而恰恰是自己的声音，好像是开启了告死天使脑海中的混乱。
告死天使的记忆深处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海底火山，无数潜藏在深处的记忆宛如滚烫的岩浆不断撕裂着冷却的表层即将喷涌而出，连续不断地刺激着少女本就脆弱的神经。
由于是物理损伤造成的缺失，所以你之前的记忆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告死天使就是你的新名字......
这是博士的声音......
这低语宛如魔咒一般不断地在告死天使的脑海中回响，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艾拉突然间觉得这声音很有可能就是少女痛苦的根源。
艾拉将自己的思想和感知放空，同时尽她最大的努力屏蔽了告死天使混乱不堪的记忆洪流。
那声音虽然虚无缥缈但仍是有迹可循的。
到底在哪......到底在哪......
察觉到一线方向的艾拉逐渐向告死天使的记忆深处摸去，终于在近乎记忆的最底层，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根源所在。
那是安装在“人造神经元细胞实体交互接口”的一个检测装置，十分的隐秘，而且功能也十分简单，只要侦测到任何特定的现象，就会......强制关闭告死天使体内的纳米机械运作。
而作为ANC计划的实验体们，可以说她们的生命早就和纳米机械联结在了一起，失去纳米机械的运作就相当于夺走她们的生命。
艾拉不清楚为什么告死天使的交互接口会有这样一个程序，但显然如果她再不做些什么的话，自己怀中的这个少女就会因为丧失身体机能而彻底死亡。
“安心吧！我就在你的身边，我们都在你的身边，你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了......”
重启纳米机械的工作很简单，只需要给那些微小的人造物从外界输入一个指令，就能重新激活它们的工作状态，就连不专精这方面的艾拉都可以轻易做到。
“呼......”
随着体温的逐渐回升，告死天使体内的脏器也重新回到了正常的工作状态，艾拉也是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让告死天使横躺在自己的大腿上，女孩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欢迎回来......我的天使......”
终于可以休息了......短短的几秒钟时间内，艾拉观看了无数的记忆也深刻体会到了告死天使的无助和孤独。
这就是她的秘密吗？艾拉轻抚自己怀中的白皙脸颊，少女眼角处的泪痕还没有完全干涸。
你这个小家伙还真是狡猾啊......偏偏要用这种方式诉说心中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