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她又为什么要走啊？”穆裕的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穆老爹又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点燃了，狠狠地深吸一大口，“你替你姐想想，站在她的立场上想想，她该怎么做？她能怎么做？”
“我，我……”他低下头，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陷入了沉默。确实，如果是自己处在方秋晨的位置上，怕是和她一样痛苦吧。心里的话谁都不能说，也不敢说；每天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腻在一起，还要装出一副祝你们幸福的样子……
“你现在清楚了？”老爹很快抽完了那只烟，他拉开了窗帘，背对着穆裕说，“转学这件事是你姐自己提出来的。一开始我和你妈也不同意，后来她和我们说了很多很多话。你知道吗？从9岁以后，那天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他转身去摸烟盒，却发现已经空了，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原来这种事说起来我都觉得荒唐，你也没做错什么，可谁不疼自己的孩子呢？秋晨这孩子从小就懂事，看到她哭成那样，别说你妈，就连我都觉得鼻子酸，所以我们就商量着让你妈带她去外面读一年，让她缓缓，也让你想想。”
穆裕抬起头来，沉声问道:“她走的时候，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你姐的桌子上，给你留了一封信。”他拍了拍穆裕的肩膀，抬脚走向卧室，“天晚了，我去睡了。你看完后也去休息吧。”
……
穆裕坐在方秋晨的桌前，小心地拆开信封。打开信纸，映入眼帘的是少女独有的隽秀的字体:
敬启
小裕，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和妈走了。对不起，我实在没有勇气当面和你道别。无论如何，我请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好怕，真的好怕你讨厌我。
拜托爸妈转校的人是我，对不起，姐姐是个软弱的人呢。竟然当了逃兵，真没用。可是姐姐除了逃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待在小裕的身边，是最幸福的，也是最痛苦的事呢。
有句话我一直都想和你说，从去年开始就想告诉你的，可是始终都开不了口啊。那句话噎在我的胸口让我寝食难安，现在我要走了，必须要告诉你才可以。小裕，我喜欢你。我喜欢小裕，不是姐姐对弟弟的喜欢，是女孩对男孩的那种喜欢！终于说出来了啊，感觉胸口突然就轻松了呢。
对不起，说出这种让你困扰的话，毕竟我是“姐姐”呢。你一定觉得我是一个奇怪的姐姐了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可是，如果再不告诉小裕的话，我真的就要崩溃了啊！
还记得8岁的时候吗？你傻傻地从背后抱我，想给我举高高，我当时看见你吃力的样子，真的很感动；后来你长高了，比我还高，也结实了，终于能把我举起来了，但我记得最深的还是你八岁时的模样。我喜欢你摸我的头，虽然头发总会被弄乱，可我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明明是弟弟，却总给我可以依靠的感觉，像哥哥一样呢。我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像这样陪在你身边呢，直到夏月梦出现，我才明白，原来我的小裕已经成长到不再需要我了呀！
真是的，我变得那么奇怪，怎么想都要怪小裕啦！怪你，都怪你！谁让你对我那么温柔，我才会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你的。说了这么多，还是想和小裕道歉。真的对不起呢，我以为自己能控制住自己这份恋情，可是最近，想和小裕永远在一起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我才发现自己的心脏原来已经被小裕占领了啊。我不要啊，我不要小裕被别人说闲话，我不想破坏小裕的生活，我害怕小裕你知道我的心意以后会疏远我。所以，我选择离开。
对不起呢，姐姐又不争气地哭了。真的好想，好想和小裕在一起啊！我想每天早上睁开眼就能看见小裕的睡脸，我想每晚能靠在小裕的怀里入眠，我还想，还想和小裕生一个孩子，男孩女孩都好，然后和小裕一起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我们俩一起慢慢地变老。
好了，不说这些了，马上就要走了。小裕，我和爸妈已经商量好了。为了不让你找到我们，爸妈已经把对方互相列入黑名单了，同时我也不会回应你给我的讯息的。接下来高三的一年，是我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希望你不要因为姐姐自私的举动消沉。这也是我给自己缓冲的一年，我也要克制住自己对小裕的渴望呢。等明年回来以后，无论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希望你还能认我这个姐姐。
方秋晨
“姐姐，姐姐！”穆裕从座位上跌倒，躺在了地上。他身体蜷曲，左手捂住嘴，右手紧扯着胸前的衣服，他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可来自内心那股强烈的疼痛让他的心脏都抽搐了，于是眼泪如涌泉般不停地滚落。“我要你回来，求求你，姐姐。”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倒在床上，想留住方秋晨残留的气息。不过半分钟，身体上的劳累以及心理上的冲击让他陷入了沉睡。他紧紧地裹住方秋晨用过的被单，呢喃着叫到“姐姐，姐姐。”
……
报名当天晚上，穆裕早早地上了床，他侧身朝墙，对其他人不闻不问。
“哎！老穆，怎么今天没有看见你姐啊？”何渠风问道。
“就是啊！以前不都是她和你一起来的吗？”
“行了行了！你们别这么八卦。”叶宇夕转头看向穆裕，“老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穆裕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没什么。”他的嗓音嘶哑，顿了一下，转过头，幽幽地回答道:“她转学了。”
“转学！？”众人瞪大了眼睛。
“诶！？不是，好好的怎么就转学了？”汪洋说。
“大概……”穆裕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大概是觉得我烦了吧。”
……
晚风从树林顶间穿过，传来一阵沙沙声。大批大批的学生已经回到了宿舍，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还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穆裕和夏月梦并肩沉默地走着，最近他们俩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准确的说，应该是穆裕保持着这种状态，从开学那天起。
夏月梦双手背后，马尾在她身后左右摇摆，“你最近，很不开心。”
穆裕不应，他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走路。
“因为你姐姐？”
“嗯。”他微不可闻地回应。
“这样啊。”她抬头望着天，“晨姐很喜欢你呢。”
他错愕地看向她，随即又释然了，“你都看出来了啊。”
她摇了摇头，“不是呢，是晨姐自己告诉我的呢。呐，穆裕……”她也看向他。
“什么事？唔……”话还没说完，夏月梦抱住了他，她侧脸贴在他的胸口，“嗯，果然，很温暖呢。”
穆裕不知所措，只能任由她抱着，“月梦……”
“等一下，一会儿就好。”她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暖。
他们就这样在小路上无言地站着，过了好一会儿，夏月梦主动离开了穆裕，她后退两步，很平静地看着他，“嘛，你看，你都不愿意抱我呢。”
“我……”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微笑着对他说道，“我们分手吧？”
穆裕低垂着眼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果然，你心里最多的还是晨姐呢。”夏月梦苦笑着，“不然，好歹挽留一下我啊。”
“对不起，我，我……”他捂住自己的脸，弯下腰哭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她上前拥他入怀，一边轻抚他的后背，一边在他耳边安慰，“不要哭了啊，我不怪你的。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的男孩呢。”她抬起头，望向星空，喃喃地说，“晨姐她，一定会回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