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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4.25，0:00

寂静。

持续了快十分钟。

我一直能够听到对面的杂音，所以我和小雅，都没有挂断电话吧。

最先打破这沉寂的，是小雅。

「海豚。」

「诶？」

「路边上那些骑自行车的人，看起来像是海豚。就是那种流线型的，很帅的动物。」

「为什么用这个比喻？一点都不像吧。」

听到这个比喻的我突然笑出来声。

「是啊，一定都不像。」

这句话一定是小雅鼓着脸颊说出来的。

「但是骑着自行车的笨蛋哥哥一定很像海豚。因为哥哥一直是像海豚那样凶神恶煞的脸。」

这是赌气的话吧，我的笑容里，慢慢多了点苦涩味。

「海豚挺可爱的，再怎么说都不可能形容成凶神恶煞吧。」

「不。」

她一口回绝了我。

「海豚的心里就是长了一副可怕的脸，你没看到那一排排尖锐的牙齿吗？这是笑里藏刀啊！」

小雅一口一口说海豚的坏话，其实是在讽刺我自己吗？

这个样子的小雅也挺可爱的。

「......但是多亏了自行车，我似乎又想起来了很多东西。哥哥，那天我们一起去了水族馆吧。」

「水族馆吗？小雅还记得水族馆？」

「怎么了？很奇怪吗？」

「不不不。」

我摇摇头。

没想到小雅，已经想起了很多东西呢。

很多东西，都要藏不住了。

「我没记错的话，那天哥哥赚了到了自己第一笔工资，所以邀请我去约会。」

讲到约会这个词，小雅似乎很激动。

「那可是约会啊，约会！」

「约会的话，我为什么不找上女朋友，而是找上小雅呢？这很不合理吧。」

我下意识的反驳。

「所以这就是名侦探小雅的论断了吧」

小雅似乎心情大好。是因为记忆慢慢的都回流到脑海里了吧。

「首先哥哥似乎没有女朋友呢，还有哥哥有了小雅，已经不要女朋友了吧。所以与妹妹约会天经地义。」

「第二个理由是你自己添上去的吧！」

「但是......我明白的。」

小雅的声音突然温柔了很多，而且语气也变得舒缓了。

「我与哥哥是相依为命的吧。哥哥的第一笔工资，不带上自己妹妹，又会带上谁呢？」

相依为命这个词，对于没经历过的人，不知道其中的痛苦吧。

对于小雅来说，也是不想深入谈及的话题，所以每当她谈到这个词的时候，我的内心总会痛一下。

她对于自己的父母一点记忆都没有。

她也知道，小小的屋檐，只有兄妹两个人的生活，她早就明白这空荡荡的生活里，本应该存在的两个人吧。

所以她似乎在学校里，也不想提到自己的父母。而我也不知道参加多少次家长会，一直都是班里最年轻的家长。

结果变成这样互相照顾的结果，又是谁的过错呢？

我握紧了拳头，突然想安慰她，但是不自觉的一句话还是从嘴边说了出来。

「我......很喜欢小雅。」

「我也很喜欢哥哥哦，不仅是兄妹之间的喜欢，也是恋人之间的喜欢。」

听到她淡淡的一声「喜欢」，让我的脸颊有点微红。

但是恋人之间的喜欢还是算了吧，这只能当做她的开玩笑罢了。

「......突然变得有点感伤了呢。」

「是啊。」

小雅的活力劲突然没有了，有了一种奇妙的疲惫感，不行，不能让她沉浸在这种无望的感伤里。

但是当我刚准备发话的时候。

「哥哥，其实我早就下了公交车了。估计哥哥沉迷在对话里，忘了计算时间了吧。」

「怎么会？」

小雅突然的提醒像是一剂苏醒剂，我猛然拿开手机看了看时间，才发现这个电话粥，已经煲了一个小时了。

「下了车站径直走就可以走到公司了，小雅你跑到哪里去了?」

想到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我的心头突然揪了起来，额头上的冷汗向下滑落，但是小雅一副很轻松的语气。

「我也没有在哥哥那里下车哦。」

「那么小雅，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我刚才在车上碰巧看到水族馆，就下了车。就在那个我们一起约会的水族馆。我刚才一直在那里散步。」

听到准确的位置消息，我猛地站起身，办公椅也被我推到一旁。

「啊，确认是在那边的水族馆吗？小雅站在那里千万别动，我马上就去！」

我的语气很坚定，心里也很生气。

小雅如果想来我这里就好了，但是别到处乱跑啊！

我换手拿起手机，一只手穿上外套，也不管锁不锁办公室了，一个劲的向外面跑去。

但是刚刚离开办公室的门，阿越却听到了电话对面的抽泣声，似乎小雅已经暗自哭了好久了。

「哥哥，在.......在担心我吗？」

「那不是废话！」

我很焦急的问道。

「原来如此，哥哥一直都在担心我呢！即使是现在，还是过去。」

「小雅你......」

我能去问她「你想起来了？」这个问题吗？但是她又会怎么回答呢？纠结到最后，我还是闭上了嘴巴。

「哥哥，我看到了新的水族馆了，明明记忆之中才刚来这里不久，但是这个水族馆我已经完全不认识了，丝毫想不到过去是多么简陋呢。」

「的确翻新过了。」

「以前与哥哥玩过的设施都找不到了呢，这简直就是大变更啊！」

「你进到里面了？但是这么晚应该不开业吧。」

小雅噗嗤一笑。

「我说了，我有自己的方法进去的。而且就在刚才我才从水族馆出来。我已经对水族馆完全失望了。」

找不到以前熟悉的东西，是那种名为孤独的不适感吧。但是小雅到底想在那里找什么呢？还是说，她真的什么都回忆起来了呢？

「哥哥，说点话啊。」

「怎么了？我一直在说话啊？」

「但是我觉得哥哥似乎对我爱理不理的，说话也不说全。哥哥，我一直想寻求你的解释呢。」

「解释什么？」

我能解释什么呢？造成这种结果的原因，都是自己的过错吗？

「当然小雅要一个解释的，我也愿意奉陪。」

为什么我一直不希望她发现这个真相，但是现在却又变的非常期望了呢？

是因为小雅的哭泣吗，还是因为纸永远包不住火？

......我是想要小雅的对我的最终判决吧。

「路边上，有几株盆栽的康乃馨，好漂亮。」

走到那里，一切都该解开了。

我的心脏一直在乱跳着。

「是啊，那里确实有人在栽种康乃馨，这花也有着温馨的意义呢。」

「那么哥哥，事故的发生地就在这里吧。」

事故吗？这里的确发生过一场事故呢。

「嗯。」

「那辆车子是闯了红灯吧。结果，在非机动车道上的哥哥骑着自行车......」

「撞了上去。」

我补充道。

「哥哥一开始是想转弯的吧。」

「但是，速度太快了呢，加上车轮打滑。」

「结果自行车就横着撞到了那个车子的车身上，是吧。可惜我就坐在后排。」

「因为刚刚从水族馆出来，所以打算载着小雅回家的。」

「结果车子上的树木砸了下来......」

......

那天。

我拿着自己人生的第一笔工资，想着终于不需要亲戚的接济后，欢天喜地的拿着第一桶金带着小雅去了水族馆。

我永远记得小雅那一天的笑容。

想着她从水族馆出来的时候，回忆起水族馆里的冰淇淋店，便以开店作为了自己的理想。

当时她小拳头挥挥的，真的是兴致十足啊。

结束了满载收获的一天，我骑上心爱的自行车，载着小雅回家。

但是事故就发生在离开水族馆的拐角。

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大卡车让我躲闪不及，径直的撞了上去。

没想到上面的货物松动，一车子的圆木向着我和小雅砸了过来。

但是......我做出来的，只有一个动作。也就是我的罪过。

因为受到惊吓的我，逃了。

撇下自己的妹妹，逃了。

逃跑了。

发了疯一样的逃跑。

.......失去支撑的第一个圆木，就这样从小雅的脊背上碾了过去。

那该是多痛啊！

「对不起。」

我很诚恳的低下了头。

「哥哥当时没有选择救你，而是逃的远远的。哥哥是一个人渣。」

我践踏亲情的感觉，就像当时回过头时，看到的那株被圆木碾碎的康乃馨一样。

「哥哥，在我失去知觉之前，我看到的反而是一个英勇的哥哥哦！」

小雅如沐春风的话语，突然在我耳边响了起来。仿佛是天使在说话。

「因为哥哥，最后折返了吧。」

「......」

「因为既然滚落了一个圆木，就会滚落第二个。这就是失去作用力的结果吧。」

小雅笑了笑。

「哥哥以为小雅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

当我清醒过来时，我终于想到的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我应该守护的东西。

所以我又跑回去，把小雅从自行车旁抱了出来。

「.......但是，我觉得，最后导致小雅得这个病的原因，完全是第一颗圆木的砸下来的结果吧。」

这是不争的事实，也是我最大的罪过。

「所以，哥哥，一直都很自责的吧。」

「是啊。」

「自责的时间，估计与我沉睡的时间对等吧。」

听到沉睡的时间这个词，我不禁有点伤心。小雅的语气里也透露着很多的无奈和无力感吧。

「所以哥哥，一直在等待我的答复吧。」

「我.......」

我只想要小雅的判决而已。

「.......原谅你了哦！哥哥。」

「诶？」

小雅的声音很轻，很脆弱，脆弱的像是要马上消失不见一样。

「小雅一直都原谅着哥哥。所以，请不要自责好吗？」

之后，手机就被挂断了。

而我不管怎么打，永远都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