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继续吗？”
几轮攻击过后，她和少年都伤痕累累，但谁也没有倒下的意思。少年歪着头问她，她喘着粗气：“要不你放放水？”
“不。”
“那我也不。”
她本来以为会继续口水仗……没想到，少年接下来会有如此怪异的举动……
他忽然大张开嘴，将整个手连带着胳膊一起伸进了喉咙里，在掏着什么东西……他的喉咙因为动作一鼓一瘪，就像里面有肥硕的虫子在蠕动。
这种情况，主角一般会傻愣着，看敌人拿出什么致命武器，然后被打趴，等到命悬一线差一口气就死了的时候，突然领悟到什么绝世神功奋起反抗。
但小忍……赶紧就跑了。
看来少年确实在技能冷却中，她成功跳出了院子……
然后整座院墙就都塌了。
小忍就地一滚勉强躲开攻击，烟土渐渐散去，少年自灰尘中缓缓走出，他左手手腕处绑着几圈细细的铁链，铁链拖着什么，一直延伸到很远。
没观察清楚之前不好贸然上前，她看着少年右手拉动铁链，东西与地面摩擦发出声音，听起来像是金属制品。铁链被拉到近处，她终于知道了……
那是一把剪刀。
……正常人谁会把剪刀藏在肚子里？不怕把身体扎漏了吗？
小忍必须问一问，他不说就不说，要是回答了……主要目的是看能不能探出少年的身体构造。
“塞把剪刀在胃口里，不痛吗？”
“不……”
“为什么这么做？”
“怕被偷走。”
怕被……偷走？这是什么理由？她还想接着问下去，但看到少年伸出手……她身体已经先有行动做出防备姿势，但少年似乎不是要打架，而是指着她的刀。
她的刀怎么了吗？想说跟他的剪刀是同一个大师的作品？那怎么了？
相生相克？
应该不是吧，要是他克她，那他不早就拿出来了，还等到现在，又不是抖M……
难道是有什么使用条件？或者只有残血才能用？
看这把剪刀的外型就不一般，不同于普通武器，它显得……很恶心。
刀身被粘稠的液体包裹……可能是胃液。但人有这么多胃液吗？两个大指环旁边，一边有三个小环，里面似乎长着什么……看不太清，硬要猜有点像眼睛……还在滴溜乱转。
太瘆人了。这种掉sam值的东西……
哦对，她的刀是她偷走的……少年是怕她连这剪刀一起偷走？！真是想多了！
她一点也不想接触它，包括她的人，她的刀……现在连少年也不想碰了。
她为什么是个武士啊。如果是法师多好……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幸好之前缠着马尔科学过点医术，现在，虽然不是很痛，但她明白自己也快到极限了。如果再硬碰硬，先倒下的是谁就不好说了……
要是像路飞和凯多，在最高处也行，她就把地打塌，那摔下去肯定快，说不定就会超出有效距离。但是他们这地……她踩了踩，实心得不能再实心。
黑炭暮蝉不给自己搞个地下室玩玩吗。
逃又逃不走。
人这一辈子，总要为什么事情拼一次命……
小忍以为她会为了自己或者香克斯……没想到，最后是为了御田。
等事情结束，她才不要做无名英雄，一定要把自己默默做的“英雄事迹”昭告天下。御田得把和之国的金银珠宝分她三分之一！
她冲过去，剪刀对瘦弱的少年来说似乎过于沉重，绑着的铁链大概是为了不让剪刀脱手。用着不适合自己的武器，就能看出这个武器本身是有多厉害。少年不需要什么战斗技巧，只需要把自己全身心托付给手中的剪刀。
“嘀嗒，嘀嗒……”黏液顺着刀身溜向他手腕，还有很多滴在了地上。好在小忍的刀带着寒气，她接触的地方，黏液结了层冰霜。
……
剩下的过程她记不清了。
只有无穷无尽的虫子从少年身体里涌出来……他为什么不会痛，受了伤也不影响行动，种种问题都有了答案。
他的脏器早已被虫替代，一只死了，还有另一只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也会受伤……大概有什么寄生在了她身上。她不停地砍，只削它们的头……到最后，她的身体也麻木了，似乎不会再有什么感觉。
遇上这样的对手，不知道可悲的是谁。小鲤大概也被蒙在鼓里吧。以为少年跟他看起来那样柔弱……凭他没干劲儿的这副样子，估计骗过了不少人。
是福禄寿的秘密武器？就让她赶上了……当年她在护庭队，福禄寿就成天看她不顺眼，总是单独让她加练……现在她走了，也不放过她……
好像下雨了。
冷冷的雨浇在地上，冲刷了满地的血液和虫尸。黑炭暮蝉很孤独地趴在一边，静静的，一动不动。
少年的白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天黑了下来，却让他幽蓝色的瞳变得明亮起来，像坟山的两团鬼火。
他的虫似乎因为雨而虚弱了一些，翅膀沉沉飞行速度慢了起来。灵敏度也降低了，他的身体开始支撑不住，看起来摇摇欲坠。
小忍仰头，雨滴顺着面具眼睛处的洞流到她脸上，又顺着脸颊滑落，落到早已湿成一片的胸口。
看来老天还是向着她的。
但她心里却没有一丝欢喜……
要做到这个地步。是从很小很小……婴儿时期就开始培养了吧。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常人所拥有的一切，就为了满足上位者可悲的欲望。
以残害自己的方式来保护别人。
不知道他的大脑是否还属于自己。
给他一个痛快吧。
……
乌云遮天蔽日。
他躺在地上，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心里吗……不该这么说。他没有心了。刚刚“心”已经被刀刃刺穿不再跳动。身体其他地方的虫在缓慢蠕动，爬向心脏的位置。但身体里面多处被冻住，虫们的行动很不顺利。
他是要死了吗？他对死没有什么实感。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活过。
啊……
但是还是有开心的事的。
他最开心的那天，也是雨天，阴雨连绵，从早下到晚。
他不喜欢雨天，雨天他的思考比平时更慢，身体也总是不舒服。那天当值结束，福禄寿叫他过去，给了他这把剪刀作为武器。
他们给他的舌头穿了铁环，将剪刀从他的喉咙插进去，在末端绑上链子挂在铁环上。
他很高兴，他真的很高兴。他收到了福禄寿大人的礼物，那是不是代表他被认可了？他是个有用的孩子……
那天他还见到了他的小忍前辈。
前辈对他很好，从来不会跟他生气。小忍前辈是跟他完全相反的人，干劲满满……别人都是怎么形容的来着？充满元气……
大家都很喜欢小忍前辈，他也很喜欢。这样的前辈愿意跟他组队真是太好了。
但是前辈去哪了呢……为什么还不出现……任务要失败了呢……会被骂的……
……
“遗言……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她会转告给小鲤。看起来这个少年对小鲤有种特别的感情，既然无法拯救他，至少最后……
她以为他会告白。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把深藏心底的情感发泄出来。
“好想吃乌冬啊……”
可他只说了这一句。
一句再也不能更普通的话。它可以是一个上班族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在大街上，在回家之前，随便找家小店解决今天的晚饭。也可以是两个高中生，放学后相约去商业街闲逛，在路过面馆的时候肚子咕咕叫想着干脆来碗面吧……
但它不可以是一个人在要死了的时候，说出的遗言。
这未免太凄凉了。活了这么久……临死前的愿望只是吃一碗乌冬面。
最后一击……就算了。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大概再有五分钟就会死去。
“知道了。”她应到。而后，转身要走……
“能把剪刀挂在我身上吗？”
身后再次传来少年的声音，在诺大的雨声中弱到微不可闻，但她还是听到了。
她回头，少年吐着舌头，她看到他舌头中间像舌钉一样钉着铁环。
如果是自愿的，那很酷。但她知道不是……到底把人当成什么啊，这个国家。
剪刀在打斗中落在地上被她踢到了一边。与少年相隔甚远，没等爬过去，他就会死掉。
她叹了口气。明知道自己状态也不太好了，还是迈着步子把剪刀捡了回来。剪刀上面的黏液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现在泛着光泽，还有种异样的美感。
她将剪刀拖到少年旁边，蹲下身……少年手忽然握住了指环……
雨来得急，停得也急。
乌云不知什么时候被强风吹去，一轮红日悄然露头撒下光辉。少年的白发被阳光渡上一层金色，看起来变得温暖。
“怕我偷吗？”她笑……
笑容凝固在脸上。
小忍不知道快死的人是什么感觉，毕竟她没死过。他还会有力气捏爆一颗眼球吗？
有。
指环两侧的一颗眼球被少年捏爆，一个什么东西就像解除了封印般窜了出来，速度很快，肉眼只能看到黑色的残影……
“啪。”
面具碎成两半掉在地上。
温热的血从伤口流下来。她竟然还有血啊……还以为身上的已经都流光了呢……
身心都被压垮了……压抑已久的疲惫和痛感同时涌了上来。她心口一紧，腿不受控制跪倒在地，差点没喘上气。
“快！快！”背后的声音已经很近了，杂乱的脚步声……
跑的，踏瓦的，天上飞的……来了多少人？这个时候来……把同伴当作弃子了，算准了他们会两败俱伤？
真是人渣啊。
她旁边的少年扬起了嘴角，像是在笑……在笑什么？黄泉路上有个伴？还是，有人赶过来抓住她简直太好了？
天上飞的那个用的是风筝，小忍听声音就知道，正好风大，他来的最快。
她抬起头……还是个熟人。
“小忍？！”
对方叫出了她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