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唔唔——”
椅子腿在地板上敲出咚咚的声响，这是镰刀小偷的乱动造成的，此刻，他正被捆在椅背上。
我满头大汗，可是客厅没有安装空调，只能忍受着。
前辈穿得如此清凉都已经汗流浃背，他仍然保持着女人的模样，抬起腿踩在了椅子上，逼近镰刀小偷的脸。
“呜恩恩恩！！”
镰刀小偷见状更加瞪大双眼，并且那视线还直线下降，瞄准了因为抬腿而岔开裙子的前辈的裆部。
他越看越怕，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简直和那时朝我勾手指的家伙判若两人。
前辈一腿蹬在椅子上，一手捏着镰刀小偷的脸，长发散落在脖子一侧，这副画面看上去竟有一分香艳的味道。
“小弟弟，你已经那么大方地承认自己拿了镰刀，甚至还说什么一定要拥有它，那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镰刀是专属于死神的工具，只有被我们认可的死神才能拥有镰刀，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也就是说，即便你拿去了镰刀，我们也不会承认你是死神，所以你就麻利点，把镰刀还回来，好不好？”
前辈化作的女人实在太让人害怕了，他浑身散发着香甜的气味，又混着一些酒味，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持续发酵。
然而镰刀小偷仍然和一开始一样，只会发出呜呜的声音。
前辈不耐烦地收回了手脚，朝我扬了扬下巴，说道：“104，先去给他几拳。”
对！我不就等着这个时刻，好好揍他一顿，出口恶气。
我一步迈到捆着他的椅子前面，那小子一见我走来眉毛皱成麻花，拼命摇头，视线也一个劲儿往嘴巴上瞅。
我才不管他要我做什么，直接挥出一拳揍在他脸上。
“你这混蛋，偷我镰刀，还敢耍赖，我一定要给你点教训尝尝。”
打完那一拳，镰刀小偷的脸立刻肿了，我看他眼角已经有了泪花，想来一定痛得要死，当初我第一次去找他抢回镰刀的时候，他也这样揍了我的脸。
“呜恩恩恩！”
他仍然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摇着脑袋。
我的右手也因为揍他而感到疼痛，举在空中缓一缓，正准备出下一拳打他左脸时，看到他眼角的泪花，内心竟然又软下来，下不去手。
“104！”
像责骂不争气的弟弟，前辈踏着高跟鞋到了身边。
“打啊，打他妈的！你来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
话虽如此，可是，唉。
我放下了右手，扯去了塞在乱少爷嘴里的东西。
鬼知道前辈拿什么塞了他的嘴。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竟然不让我听完银河系的演出，亏我花了这么多钱请你们，把钱还我！”
这混账！
“你听见了吗？全世界只有你一个白痴，你还心软，还不敢下手，真没出息，气死我了！”
前辈气得在面前转圈，高跟鞋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我怒火中烧揪住那小子的衣服，和他鼻子顶着鼻子，破口大骂：“你还惦记你的钱？我怎么不把你直接打死？赶紧把镰刀还给我王八蛋！不然我今晚就去买来各种道具，把你活活虐一晚上，听明白了吗？”
他黑黝黝的眼珠子也瞪着我，突然像个变态一样笑起来，轻轻说道：“镰刀在我手上，你弄死我也找不到它，我最烦别人威胁我，有话就好好说，否则大家都别想好过。”
我脚心一阵发凉，松开了他的领子。
这时只听见“啪”的一声，原来是前辈在我松手的瞬间，给了他一个凶猛的巴掌，嘴角都打出血来了。
“威胁你？搞清楚小朋友，你现在可是在威胁死神！”
“死神怎么了？很了不起吗？”
右半边脸十分精彩的那小子，低着头道出这句话，接着又抬起来靠着椅背，刘海快要盖住他的眼睛。
前辈的情绪完全被他调动，甚至露出杀意。
“够了。”我觉得疲惫，坐在了地上，抬头问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连命都可以不要却死守着镰刀不放，到底为了什么？如果你还是这样下去，前辈绝对会杀了你。”
我说这话的时候，前辈依然处在极度生气的状态，他随时会变身回来，扇出他巨大的翅膀，了结了那小子。
镰刀小偷说：“反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根本不怕再死一次…怪了，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总之，只要有趣就够了，镰刀这么有意思，我才不会还给你，不过，如果被杀了就感受不到这份乐趣了，所以我决定，拜托你借给我玩一段时间，哪怕下跪请求也可以，怎么样？”
他前面小声所说的话，我没能听清，所以不知道该怎样问他，但是他现在说的理由，和刚刚在酒吧的完全不同。
“有趣？你只是觉得有趣？难道不是为了红心皇后的老板吗？”我质疑道。
“哈，那种事，随便说说而已，这才是我的真实目的，所以你可以借给我吗？对了，我注意到那把镰刀上面有一个数字，是982，看上去就好像差了18一样，这样吧，你借给我3个月，我帮你把数字补满，当做租金，怎么样？”
他兴奋地说着，身体想要挣脱绳索往前靠来。
“你在说什么胡话？”前辈直接否定，“镰刀哪里是能随便借给你的东西？”
“不借的话就杀了我吧，我死了之后，你们就去漫无目的地寻找它吧。”镰刀小偷轻浮地说道。
从知道他偷了我的镰刀之后，我跟随了他三年，甚至从原来的城市追到了这里，这期间我们经过无数次交锋，但他从没有在我面前亮出镰刀来，我的镰刀到底被放在了什么地方？如果他死了，我还能找回镰刀吗？
既然如此，这样僵持下去也毫无意义了。
“前辈，我想达成这份协议，把镰刀借给他。”
我望着前辈宣布了我的决定。
像被美杜莎诅咒了一般，听了我的决定后，前辈僵硬成一块石头。
镰刀小偷乱少爷却放肆大笑起来：“一直以为你是个笨蛋，没想到很明白事理嘛。”
“你就别学30岁的大人说话了，我只是懒得再跟你纠缠下去而已。”
我站起来拍拍屁股，气势十足地说：“但是在达成协议之前，你必须要让我相信你会信守诺言。”
这时前辈似乎已经将我的决定消化完毕，瞪着我警告道：“104，求你别再这么天真了，像他那种家伙，扯起淡来天都罩不住，他拿走你的镰刀逃之夭夭，事情又会回到原点啊。”
“我很清楚他是怎样的混蛋，这家伙是我见过最无耻的人，但是，如果他可以跪在我面前，保证三个月后归还镰刀，我可以先暂时放过他。”
我观察着乱少爷的表情，另一方面对前辈解释我的想法。
如我所料，虽然嘴里喊着“愿意下跪”，实际上却绝非像逞口舌之能那般轻松。
我们毕竟一起共度过三年中学时光，尽管交情不深，但是我可以确定，他还没有随便到向同龄人下跪也觉得无所谓的地步。
那小子的右半边脸浮现出一个巴掌印，嘴角也肿了起来，简直惨不忍睹。
“你听到了吧，”我对乱少爷说，“如果你双膝跪在我的面前，对天发誓，三个月后一定会把镰刀还来，那我就借给你，并且立刻放你离开，你愿意吗？”
他热得发丝被汗打湿，撅着嘴思考着什么，接着把头一垂，叹气道：“好，我愿意，给我解开。”
他露出要奔赴刑场的姿态，眼神里却闪烁着某种兴奋的光芒。
前辈一边念叨着“真幼稚，幼稚死了”，一边解开了绑住乱少爷双手的丝袜。
我站得笔直，平时驼背的脊柱也绷得直直的，微扬起下巴，注视着向我走来的乱少爷。
不同于大街上见到的不良少年，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刚才靠近他的脸时也发现，他有着漂亮的双眼皮和大眼睛，鼻子挺翘，嘴唇也很薄，戴上假发就可以扮演女人，不需要像前辈那样拥有变身术。
因此，如果不是听闻过他所作所为的人，只会认为他是一个乖巧的、容易遭人欺负的学生，甚至会叫人产生保护欲。
但以散漫的脚步走来的这个人，却是个地地道道的混蛋。
“跪下吧。”
我品尝着用言语羞辱他的快感。
他果然不受控制地红了脸，喉咙里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但他很快就调整状态，把那声不甘强压下去。
接着老旧地板轻微地凹陷，他两只膝盖贴了上去，腰却依旧挺得笔直。
“然后呢？说话。”
我面无表情，尽管肾上腺素淙淙流淌，我仍然努力地保持平静。
他两只手指指向空中，皱着眉头宣布：“我保证，从今天开始三个月之后，一定归还镰刀，并且收集齐18个…18个什么？”
“灵魂。”我告诉他。
“收集18个灵魂，将镰刀归还，如果违背约定，叫我…被万人踩死，尸骨不存。”
我心脏一阵寒噤，也不必发这么毒的誓吧？
但我脸上可一点情绪也不能流露，他收回手指，像回忆起来什么，表情越加难受。
“这样可以了吗？”他问道。
我停顿了一下，宣布道:“你起来吧。”
这人不知是不是故意，我本来觉得出了口恶气，看他不甘心地跪在面前，心里不知有多爽快，但是听到他发的毒誓，我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做得过分了？
前辈见那小子站起来，又补充一句：“偷镰刀的小子，我不管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三个月以后你不把镰刀还回来，我就直接把你带到死神界去了，你好好记住。”
乱少爷转头望着前辈，笑眯眯地回答：“我会记住的姐姐，相信我吧。”
“那我就走了？”他边后退边嬉皮笑脸地问我们，好像已经把刚才下跪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防盗门被关上，楼梯上响起“咚咚咚”的声音为止，乱少爷离开了我所租住的公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