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苦好苦啊，整个口腔都好苦啊，和水一起咽下去，一切都会结束，在安静的睡眠中结束。
就这么死了，会有谁为我伤心呢？唐律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也许谁都不会吧，谁会在意自己呢？真是个可笑的问题。唐律换了个姿势，他水喝的有点多，令人不适的压强压迫着胃，胃膨胀着不断蠕动，加剧了不适感。
真是难看啊，唐律将手搭在额头上，遮住了令人厌恶的灯光，像他这样的人，不配接受光的照耀，也许黑暗的角落里更适合他呆着。
伸手关掉了灯，房间里陷入了黑暗，唐律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不再动弹，放空思维。
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畏惧光了呢？
初一？初二？
也许是从遇见她开始的吧，只是因为和她走得有点近了，就开始了无尽的噩梦。
她是那么地美好，以至于大家都喜欢她，连那些人也是。
上课起身回答问题时被抽凳子，在凳子、抽屉里放上图钉，往书本课桌上涂鸦……这些都是一次性的恶作剧，被老师发现后还是会被制止。
取难听的外号，时不时冷嘲热讽几句，换座位时没人愿意坐在旁边，在抽屉里放些死蟑螂、蜗牛……这些都是家常便饭。老师也只是摇摇头，轻飘飘说上那些老掉牙的，唐律都能背下来的话。
“为什么人家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呢，多在你自己身上找找问题吧。”
“一个巴掌拍不响，多想想你自己的原因。”
“他们不是你的朋友吗？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小气。”
“人要学会宽容和原谅，宰相肚子里能撑船。”
……
只有这些其实不算什么，习惯以后也没什么。
最可怕的反而是友情。
那些人里有很多是他曾认为的非常要好的朋友，他们都会在自己黑暗的时候站出来帮助自己，等到时机成熟，又会在自己最黑暗的时候将他狠狠抛弃，每次付出的真心都会被摔的千疮百孔。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朋友们”有一个专门的群，他们每天在里面商量着怎么整他，每隔一段时间挑选一人来做他的“朋友”。被挑选到的人则会觉得自己倒了大霉，就像被抽到拿外卖的倒霉蛋一样。
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傻得天真，即使被骗了那么多次，还是愿意继续相信，真的会有光打破黑暗来拯救自己。
其实那些欺骗都不算什么，谁在世界上没遇到过谎言啊，只要朋友们带着歉意告诉他，他也可以原谅他们的啊。
直到那一天后，他才失去了信任的能力。
那天班里收集费用，准备一次重要的活动。
正好有一节体育课，需要两人配合运动，因为他那时只有一个朋友，而那个朋友又需要陪另一个人，所以他没有人配合，也拿不到球，只能在一旁看。
知道又上不了体育课了，于是他想着去个凉快的地方休息，便和朋友说了一声，到老地方乘凉，那是学校花园里的小凉亭，之前他们闲暇时常在那休息。
当他回到教室的时候，却看到了一张张愤怒的脸。
生活委员发现班费不见了，经过确定，被盗时间就在体育课，于是班主任下令搜查，翻了所有人的课桌和背包，最后在他的背包里发现了部分钱。
唐律连忙说这是诬陷，他体育课的时候一直在外面，朋友可以作证，因为不久以后朋友也来凉亭休息了，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他满怀希望地看着自己的朋友，相信朋友会说出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结果却是被冤枉为偷钱的人，在谩骂中，被班主任拉到了办公室，叫了家长。
唐律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人一脸茫然地说道：“你不是一开始就走了吗？我 本来还想叫你一起玩球的。”
母亲很快来到学校，了解了情况后，按着自己的头向大家道歉，光是闭着眼就能看见那些人的眼神，嬉笑的、嘲讽的或是鄙夷的，最令他痛苦的是难以置信的。
母亲补全了损失的班费，带着自己回到了家。
母子俩面对面坐着。
她说道：“唐律，算我求你，不求你好好读书，只求你好好做人。”
从那时起，他只做两件事，一件事是学习，另一件事是存安眠药。
他不再与同学交流，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欺凌与暴力，也只会逆来顺受，他的成绩越来越好，只为考进更好的学校，希望能远离那些人那些事。
他从母亲的安眠药中每次取出一粒，然后用小刀刮取部分再放回，就这样慢慢地收集。直到今天，他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安眠药。
人是十分脆弱的，死法有很多，他也考虑了很多，但最后选择了安眠药。
他在收集安眠药中感受到了一种慰藉，看着纸上的药粉慢慢堆积，就好像看到了背后的死神慢慢逼近，但也看见了解脱，就像是电子产品上的进度条，他享受着由0%缓缓走向100%的过程。
思绪由过去回到现在，他清楚地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不由蜷缩起了身子。
肚子好痛，我就要死了吗。也没听说吞食安眠药自杀会肚子痛啊，唐律扭曲着脸，默默忍受。
反应这么剧烈，是时间快要到了吗？
但随着疼痛的加剧，求生欲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不要！我不要死！他猛地从床上爬起，跌跌撞撞来到卫生间，打开马桶盖子，将手指伸到喉咙催吐，胃部猛地一抽，热辣的胃液灼伤了食道，但除了消化液，什么也没吐出来。
看来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只是死亡的过程太过于痛苦。唐律忍痛清洗了脸和手，他想要体面地离开这个世界。
回到了床上，他强忍着疼痛，不再抗拒，将自己的思维放开，试图减轻疼痛。
不对啊，唐律突然意识到，吃了这么多安眠药，自己怎么还没有失去意识，反而是肚子越来越痛了。
他想到了什么，再次站起，找到安眠药的瓶子，寻找生产日期和保质期，粗略算了一下时间。
啊，原来是过期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