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们这两年基本就在练习垦荒和砍树？”
“嘿嘿……”我昔日的队员，重战士辛卡憨厚地苦笑。
他的伙伴，性格与他仿佛是同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重战士亚当则是同样憨厚地补充了句：“还有筑城。”
“……”
来之前便听说远征军战线推进困难，可，不到现场不知道，原来推进困难是这么个困难法。
特罗姆城塞周围，是一大片金黄的麦田，带着露水，颗粒饱满的麦穗随着雾气缭绕的晨风，微微飘荡。
土地开垦得不错。
再往南，穿过几个明显新建的据点之后，依旧是茂密的吉维利森林，森林的边缘，还有不少伐木工地，由于我的缘故（调兵围剿），现在工地上那些伐木小屋空无一人，伐木工具也凌乱随意地丢弃在伐木场上。
这便是远征军前线的现状——原本特罗姆城外围全是充满瘴气的森林，出特罗姆城的士兵别说与魔族作战了，光是穿过森林，驻扎被血色神官攻占的要塞都是件难事——他们可没有血色神官的神圣力加护，在有毒的瘴气里呆上几天，不死也会病倒。
和历史上的几次远征情况差不多。
历史上，成功攻占圣城拉托维斯的几次远征作战，都是及其漫长艰苦的过程——进攻下沿途的据点，清除附近的瘴气森林，花几个月修整恢复，再进攻下一个据点，直到队伍“挪”到圣城拉托维斯附近。
这次也不例外。
虽然这次血色神官战力强大，虽然这次教会资金充裕，可本质上，和历史上攻占圣城的方式没什么区别。
甚至，比历史上的攻占方式还要麻烦。
因为，血色神官的战力太强大了。
大到能左右战场的程度。
短时间内。
抛开拉塞尔他们四个实力最强，当上异端裁判官的特殊血色神官不谈。
就是普通的血色神官，也有独自抗衡一支百人魔族军队的实力。弱一点的魔族——像是半兽人什么的——更是数百人结阵都对付不了。
面对有这样一种战力强大的对手，魔族除非是活腻了，或是脑子坏了，才会选择与远征军正面交锋——所以每当血色神官带队出击之时，魔族士兵都是能避就避，能逃就逃，实在逃不掉的，也会用少部分士兵拖住血色神官，其他人趁机与血色神官身后的骑士团拼命——只要骑士团败退，失却支援的血色神官再强大，也有体力魔力消耗光的时候，到那时，血色神官就是再有心进攻，也不得不放弃。
这便是远征军初期顺利穿过维吉尔平原，推进至特罗姆城后举步维艰的原因。
那些可以依托的据点？这次魔族压根就不把据点当回事——远征军想占领据点就让远征军去占，只要魔族军力不受损失，熟悉地形，不怕瘴气的他们，随时可以趁着血色神官不在的时候将据点偷袭回来。
历史上的对魔作战是削弱魔族战力，占领据点，逐步推进。
这次是占领据点，寻找（找不到）魔族战力，被魔族偷袭，撤退，反复拉锯。
因为血色神官的强大，反而更加麻烦。
在几次攻占据点，几次因偷袭撤回特罗姆城，几次寸土未进后，远征军联军指挥部终于调整了战略，采取了虽然笨拙，却十分有效的办法——一步一个脚印，占领一处，便扎根一处，等周边森林全砍伐光了，视野开阔，魔族再也无法依托森林偷袭了，再进攻下一处。
反正历史上每次对魔作战都是长期战，反正这次远征花的是教会的钱，反正后勤补给都不用愁。
与其冒险深入，不如慢慢推进。
更何况，砍伐完森林，开垦出荒地，种出粮食——不仅能让远征军自给自足，还能获得适宜人类居住的土地。
等远征结束，这些从魔族手中夺得，已经有移民居住的土地，更是一笔庞大的财富——只要参与远征便有功勋，有了功勋便有资格向教会索求土地封赏。
所以，与快速推进相比，联军中不少参战贵族更热衷于从自己原先的领地往这边移民——协助教会开拓土地，也是功勋之一，若土地上住的全是自己的领民，那教会便不会将这片土地封给别人了。
用着教会的钱，为自己开拓封地……也只有那些专注土地财富的短视贵族才想得出！
哈！
当然，远征军推进缓慢的原因还不止这些。
过了开拓地和前线那些已经完全安全稳固的据点，除却吉维利森林和森林深处，还未被攻占的魔族据点外，在森林的东侧，也就是特罗姆城的东南方向，有一条宽阔的河流——褐龙尾河。
和龙骨山脉一样，据说那是龙尾所在的地方。
嗯……再往深想……龙尾出的河流……龙尾长长的水流……嗯……不用细想都知道指的是什么。
给河命名的人真有些恶心。
河中流淌的河水不算急，可在河的对岸，左面是陡峭的龙脊山脉延续，右面依旧是茂密的吉维利森林，唯一适合渡河的，便是山脉和森林中间的结合部——宽不足一公里的扫尾小道。
陡峭的龙脊山脉顶有座巨大的魔族城堡纳斯卓，对岸的吉维利森林中也有同样巨大的魔族城堡维拉，扫尾小道的尽头，是保护圣城拉托维斯的三座结界城堡之一，坎纳尔。
也就是说，只要远征军渡河，便会受到三座魔族城堡——纳斯卓、维拉、坎纳尔的包围进攻，到时，就算血色神官战力强大，也禁不住以逸待劳的魔族三面强攻。
再加上至今魔族应对一直是消极避让，真正的魔军主力还未受损，能与血色神官一较高下的强者——魔界将军，魔界长老，魔界贵族什么的一个都未曾出现（被我歼灭的六万魔军中也没有），这种情况下远征军还想渡河？简直是自寻死路！
嗯……几乎是无解嘛……
攻占圣城拉托维斯？
哈？能顺利渡河，不被全灭我就感天谢地了。
遥望河对岸那陡峭的山壁，还有另一边那黑漆漆的森林，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东方兵书有云，作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可现在……天时？现在是适宜作战的秋季，算是个天时吧？——如果这里的“天”指的是气候的话。
若这里的“天”指的是天神的话？也就尤利安那群神官相信在神的加护下，远征军终将取得胜利了。
反正我是不信——要真简单向神祈祷便能取得胜利，那何不祈祷神亲自下场战斗？何必要我们这些“神的子民”与魔族作战呢？
战场上，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神。
地利绝对是没有的，或者说，对面魔族占尽了地利——三面包夹等着远征军渡河？还有比这更好的地利么？
魔族的地利。
至于人和……唉……能做的我都做了，可毕竟远征军是在教会统领下的多国联军，即便我能顺利获得指挥权，那又能指挥顺利到什么程度？
从之前援军的输送作战就能看出来：统称远征军的这支军队，作战时还是要按照各国各派的队伍进行配置安排，军令的完成度还是要看各个队伍的指挥官——前线指挥官一个犹豫一个怀疑一个不信赖，便会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就像魔族军队最早的试探进攻那样，塔拉军和旧塔耶克军一个执行犹豫……
唉……人和？
现在冲着塔耶克将军霍尔和我们多兰纳克指挥加特斯的不和，就够让我头疼的了。
还有其他远征军中我不知道的乱七八糟的仇怨矛盾……
头疼啊……头疼。
——这还是仅仅考虑我方。
若是考虑敌方的话——
至今魔族军队实力不明，魔族作战将领不明，还有那个什么都不明的魔族指挥官——那个完全不知底细的魔族指挥官；那个隐隐觉得智谋不亚于我的魔族指挥官；那个至今我猜不透，搞不明白，轻易舍弃六万魔族军队的魔族指挥官；那个看透远征军作战弱点，指挥军队从不与血色神官正面交战，一直保存魔族实力的魔族指挥官……
唉……更加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