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骸，支离破碎。
那并非为某种生物的肢解现场，而是由绿色与白色构筑而成的破碎光景。
——那是雪染的森林，像风干一般渐渐崩坏着。
「该死的深蓝骑士团！该死的帝国！该死的深蓝公主！该死的一切！死！死！死！」
他不断咆哮着冲向了那些呆若木鸡又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用他的脚轻松将士兵踩成肉饼，用锐利的指尖轻松撕碎覆有刻纹的铠甲……
他凭着本能，用着所能想到的一切方法屠戮着这些士兵，就像一尊黑色的死神不断在雪染的森林残骸中掀起一道又一道的腥风血雨。
冰洁的湖面倒映着他的样子，是染血的黑色龙骑士。
重复着杀戮，重复着奔波寻觅。在那红与白交织的残骸尽头，一名深蓝色的龙骑士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手中抓着的是一名对他至关重要的少女。
「克洛伊！！」
漆黑龙骑士发出啼血的咆哮，拼尽全力的冲向那深蓝色的龙骑士，然而——
「不要！住手！深蓝的龙骑士！！放了克洛伊！」
……
「哈啊！……哈……啊……」
尼欧从自己的床上惊醒过来，伸手一摸才周身上下已被冷汗浸湿。
洁白的床单翻开到一旁，而那放在床单之上的手掌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覆盖着。
「尼欧，又做噩梦了？」
少女的声音跟她的手一样温暖。
尼欧转过头，看着面前坐在木制轮椅上的棕发少女，喉咙仿佛被哽住了般说不出话。
「克洛伊……对不起我——！」
「这已经是第一百零八次道歉了，尼欧。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喔，这不是你的错。不如说大家还要感谢你。」
「——咕！」
黑发少年低下了头，因为只要看着那朴素的黄裙下少女毫无生机的双脚，他的心就阵阵揪痛。
不知不觉中，冰原一战后都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然而，对尼欧而言却像一场遥远又暧昧的梦般。
唯一知道的是，当自己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躺在了病床上，而身边的克洛伊已经失去了再度行走的能力。
遇到黑色龙骑士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尼欧已经记不清了。
记忆，不受控制地断片了。
只是从欢呼的同僚口中听说到，是自己驾驶黑色的龙骑士肢解了深蓝的龙骑士并消灭了当地所有帝国军，从而瓦解了佐薇军的危机。
因为记忆暧昧，所以对克洛伊的双脚感到不安。说不定是卷入了那黑色龙骑士与深蓝龙骑士的战斗所致，说不定就是自己所为。
所以……不断地道歉。
每次想要深挖出自己脑海里当时的记忆时，今早的噩梦就会魇住自己。
「等等……我怎么会睡在你的床上？」
「噗，还不是尼欧你赖在我这里不肯走，结果自己睡着了，还好德尼在。是他帮我把你搬到我床上的。」
「那你不是没有睡觉？快点上床！我抱你上去！」
说着，尼欧便要俯下身抱起克洛伊。
「我已经在旁边的客房里睡过啦！」
克洛伊慌忙推着尼欧说道。
「真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尼欧将信将疑停下了手的动作，却被克洛伊接下来的话引开了思绪。
「尼欧，现在不是考虑我的事情的时候吧？」
「啊。」
想起来了，前天外出打猎的同僚意外发现了帝国的侦查部队，经过反复确认后，敌人的身份已经定性，正是南国目前最强的领主——冰狼男爵的部队。
而它的目标毋庸置疑便是佐薇军。今天正是针对新的敌人进行作战商讨的日子。
「想起来啦？」
克洛伊发出了俏皮的笑问声，尼欧慌忙转头看了眼天色。
天已大亮，佐薇军所在的整片山谷都被映照得金黄。
「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啊！我们赶紧赶过去教堂！」
黑发少年匆忙下床，推着轮椅上的克洛伊便要往外赶去，却被后者连忙叫停。
「慢着啦！你这幅样子怎么去见大首领啊，你还是先回房收拾收拾自己，我会先过去教堂那边跟大首领说明情况的，晚一点到也没事的。」
「但是会议约定好的时间已经——」
「那个在你睡迷糊的时候，大首领已经让人来通知过了，会议推迟了一个小时啦，所以时间很富余的。」
「是……这样子啊……」
面对克洛伊的安抚，尼欧没有质疑地点了点头。
「你啊现在可是佐薇军的『将军』，不好好注意形象可不行喔！至少换身衣服，把这鸟巢头给好好梳洗下。毕竟除了佐薇军本部人员外，还多了一些外来的投诚者，可别让别人看笑话了。」
尼欧没法反驳克洛伊的话。正如她所言，尼欧现在的身份已经被大首领佐薇挂上了“将军”的标签，毕竟冰原一战让佐薇军的名声在南国的叛乱军圈子开始打响，不少散乱的叛乱军都已投诚入伙。势力的扩大，当初“精锐部队首领”显然已经不使用了。
「好吧，那你在这里等我！我收拾好马上赶过来接你！」
「不用啦，这样的话你等下肯定匆匆忙忙地什么也没打理干净，安心吧，我一个人可以的，这都一个月了，我也已经习惯了。你再不回去收拾可就真的要赶不上了喔！」
「……啊啊啊！既然如此！我知道了！你自己小心点啊克洛伊！」
话音刚落，尼欧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
克洛伊苦笑着呆呆看着尼欧的背影，徐徐自言自语说着：
「对不起尼欧，如果你也参加会议的话，这场没有胜算的战斗最终一定会打起来的吧，因为你一定会尽你所能的为我的双腿报仇，而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原谅我欺骗你……」
边说着抱歉的话，克洛伊边摇动着轮椅的把手，目光坚韧地离开了房间。
至于抱歉的原因——
会议根本没有延期，依旧会如期在佐薇军据点所在的山谷中一处小教堂举行。
——08：35 a.m
认真洗漱完毕的尼欧正走在错综复杂的田野小径上，四周的田野中都有农民的身影在其中耕作，更远的地方可以看到许多农舍，甚至是养鸡场，牧场等等。
佐薇军原本就是农民组成的队伍，为了共同脱离南国帝国军与领主们的无人道剥削而接受了佐薇的号召，集结于此。
毕竟神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应该学会自救。
时间意外地还很充裕，尼欧悠闲的迈着脚步，充分享受着大自然的气息。
田野间听得到鸡鸣狗叫，看得见黄牛拉犁，带着草帽的稻草人扎在田野中，祈求着今年也能风调雨顺。
这就是佐薇军的现状。
对这些没接受过多少知识教育的农民而言，比起住在城镇中过着贵人的生活，倒不如回归这种最为质朴的田园生活才更让人自在。
头顶蓝天，脚踏石子路，闻着稻香，只要融入了这样的环境，再浮躁的心也能安定下来，这种情况下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如果世间能始终这么太平就好了啊。
「看来还有时间。」
正当尼欧这样思考时，远远传来一个开朗万岁的声音。
「尼欧哥！尼欧哥！嘿！等等我！」
连揣摩的必要都没，放眼整个山谷的所有人，会这样叫尼欧的也就一个人。
「德尼·史密斯……你小子怎么会在这里！」
尼欧停下脚步，惊讶的看着接近中的德尼。他现在应该在看守那黑色龙骑士才对啊。那可是自己下的命令。
「嘿！尼欧哥我还想问你呢，今天你不是有作战会议吗？」
「喔，那个啊，克洛伊说延期了，推迟了一个小时。」
「啊？推迟这么久啊！那不等于——尼欧哥你现在很闲咯？」
会议延期的事情，就这么云淡风轻的被二人揭过了。
「是啊……别打岔！你小子跑这里来干什么！黑色龙骑士呢？不是让你看着吗！」
「哎呀！多虑了我的好将军！没人驾驶，那黑家伙能跑哪里去。除了尼欧哥之外其他人根本就进不去，怕啥！」
德尼说得也没错。黑色龙骑士虽然外貌吓人，但是除了尼欧能进去之外，其他人根本进不了它胸口的水晶。
龙骑士的驾驭原理什么的，完全是个谜团，尤其对于尼欧等人而言。
不过，重点并非在此——
「你不去看着黑色龙骑士，在这里游手好闲是干嘛呢，嗯？」
看着尼欧真的有几分操练的架势，德尼立马软在了地上。
「明鉴啊将军大人！我是去办正事的！」
「什么正事？」
「奥德里奇还记得吗？几天前就看到他卷铺盖走人了！那老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我是专程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尼欧哥的！」
「奥德里奇……走了？！」
尼欧有些讶异，昨晚一直都在克洛伊的房间内照顾她，所以倒是没察觉到奥德里奇离去的事情。对于奥德里奇离开的消息，他谈不上不安，也称不上欢喜。说起这号人物，近期带着自称是“远方亲戚”的娇小女孩跟着其他投诚者一起加入佐薇军了。刚进来没几天，不知道暗中对大首领施了什么魔法，就直接被大首领任命为军师。
一个邋遢的老家伙，突然摇身一变就成了佐薇军的中流砥柱，还照旧邋遢，全身上下布满了令人不快的神秘。
「走就走吧！管他呢！人各有志，没必要强求……」
「尼欧哥说得对！一听到又有敌人入侵就立即逃跑了，真是个没骨气的老头，还军师呢！不过他貌似把当初跟着他的那绵羊帽小女孩留了下来呢。」
「是吗……」
尼欧显得对话题不怎么感兴趣，却也放弃了赶走德尼的念头，此地距离会议所在的教堂也还有点距离，索性就这么慢悠悠的散步过去。
托暖洋洋的阳光之福，脚程虽远，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疲惫。
「尼欧哥，你说今天的作战会议的结果是主张开打还是保守点退守森林啊？」
「打！大家的情绪如何？」
「很不安，表面看起来很平静，其实昨晚发生了不少骚动，有部分人都想跟着逃了，但是最后被压住了……毕竟来的可是南国最厉害的领主了！那个冰狼男爵可是狠角色啊！连南国当地的守军都要怕他三分。」
「是吗……那你又如何？」
「我？我当然不怕啊！有尼欧哥在！还不打得那什么冰狼成土狗啊？！」
「……滚一边去。」
尼欧哭笑不得，一脚却是把德尼送进了路旁的田野，对方很配合地夸张地摔了个狗啃泥。
然而，于尼欧所不知的是，此刻在偏远的农庄高地上，有一个女孩正聚精会神的远远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微风拂来，掠动了小女孩头顶上的装有小羊角的绵羊帽上的绒毛。
「哈格瓦斯……会是你吗……不可能……当年，你明明就已经……」
小女孩张了张嘴，轻声道出了一个人名，然声音却是被风吹散。
「也不一定吧，如果你还活着，现在应该也到了他现在的年龄了吧。既然如此……要确认吗……」
小女孩深邃的目光，透露着与娇嫩外表不符的成熟。那是历经世事沧桑的眼神，静静凝视着尼欧移动的身影。
「目标是教堂吗？也对，这里是前往教堂的必经之路。」
不知不觉中，她双脚已然跟着那谈笑间的尼欧与德尼平行移动着。
「奥德里奇，你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走的吧。临走之前故意不安排我外出，到了现在却让我来此等待工作，为的就是要我见到他吧……奥德里奇……你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难以喜欢起来……」
女孩整了整头上的绵羊帽，而后握紧了脖颈间挂着的口哨，平静的双眼没有泛起任何波澜。
——心下已有了抉择。
「必须确认，但又不能打草惊蛇，因为那个名字太过敏感，看来只能慢慢来了……哈格瓦斯……」
下一刻，女孩的脚步毫无迷惘地快速奔跑了起来……
.
此行的目的地——作战会议的现场——教堂已经矗立在尼欧视线可以伸至的地方。
虽一路慢悠悠走到这里，但也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
富有节奏的口哨声不时入耳，奏出了不平凡的音色，引人入胜。
不知不觉中，尼欧渐渐听得入了神，脚步亦是跟着放缓了下来。
耳旁，恰时传来了德尼的叫声。
「尼欧哥，尼欧哥，尼欧哥！快回魂！」
「啊？！」
「想啥呢！一大早就发春啊，小心我告克洛伊主管去。」
回过神，德尼正在他面前不断挥着双手，就像耳边嗡嗡不停的苍蝇一样扰人。
「一大早的说什么胡话呢！」
尼欧拨开了德尼的手，却拨不开对方含笑的视线。
「那尼欧哥你解释下，干嘛老直勾勾盯着人家小女孩看啊？」
「什么小女孩？」
尼欧定过神来，才发现在自己视线当中，有一名带着绵羊帽的小女孩正默默靠坐在一颗绿意盎然的大树下读书，在她的身边一群慵懒的绵羊正在吃草。
是错觉吗？女孩胸口显得起伏不定，仿佛刚做完剧烈运动不久般。看书也能看成这样？
随后，小女孩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吹了声清凉的口哨，附近两只藏在牧草中打盹的小猎狗立即活力四射的跑了起来，将绵羊驱赶到另外一处吃草，而小女孩自己则是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膝盖上的书。
「她是谁？」
「尼欧哥！你还真动了春心啊？这么小的女孩，小心遭天谴啊！」
尼欧闻言默默捋起了袖子，一副要就地操练的模样，吓得德尼一溜烟地就窜了出去，直奔着小女孩的方向。
「既然我们将军大人好奇，得！待小的前去探探！」
「别！德尼！我们还赶着开会！喂！」
「没事！我喜欢！」
德尼头也不回地喊着，尼欧见状只能无奈放弃，最近佐薇军加入了许多外来人，德尼不知道小女孩的身份也是自然，但不管怎样贸然打扰别人的工作显然不合适，不过现在阻止也来不及了。
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安静的小女孩给自己的感觉相当不可思议，或许说有些意外的熟悉感，似曾相识。
不知不觉，尼欧的脚步也跟了德尼过去。
「呦！哪来的小美女，干嘛呢？学习啊？」
「……」
德尼来到了小女孩跟前嬉笑搭话着，然小女孩眉毛都没有动一下，直接忽视了眼前的大活人。
「啊咳咳！这位小朋友，你知道哥是谁吗？你就不好奇这么有磁性的声音是怎样一位出色的男性发出来的吗？」
「……」
「我说姑奶奶你看我一眼啊！看我一眼又不会怀孕！」
「……」
德尼又想窜上前，被及时赶到的尼欧一手揪了回来。
「嘘！」
尼欧作了个噤声的姿势，安静的蹲在小女孩后面，透过她瘦削的肩膀窥视着小女孩手中的书籍，不由怔怔张大了嘴巴。
小女孩看得可不是什么学习之类的书籍，而是跟普通人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军事书籍。
他知道这本书，以前克洛伊也喜欢收集一些奇怪的书籍，自己便有看过这一本，里面所讲的是关于战法的内容，如行军布阵，安营扎寨等军略。
这是一本军书。
「你……看得懂？」
尼欧惊讶问道，出乎德尼意外的是小女孩竟然有了反应——她微微颔首，但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泛黄的书页。
德尼见状如遭雷击，呆滞地张大了嘴巴而后默默趴在地上，捂着胸口，不住呢喃。
「为什么？为什么不理我却对尼欧哥有反应，难道帅已经不能当饭吃了吗？还是说这个世道的审美标准正在发生变化吗……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救了吗……」
尼欧白了德尼一眼，懒得理会他的自言自语，索性在小女孩身边坐了下来，问道。
「你喜欢军略？」
小女孩点了点头。
「为啥？」
「……有趣。」
小女孩思索了会，方才给出回答。
「有趣？这么枯燥的东西？！」
小女孩没有用语言回答，而是用行为来解释。
她吹响了短促又动听的口哨。
猎狗突然就行动了起来，将羊群不断聚拢起来，而后有计划性地将羊群分成两个纵队驱向了不远处的一处农场。
尼欧目瞪口呆，几乎什么活儿都做过的他也牧过羊，一般而言牧羊都会使用专门接受过训练的牧羊犬，但是这小女孩用的可是猎犬，牧羊犬性情温和不易引起羊群惊慌，但猎犬可不一样，弄不好反过来袭击羊群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眼前的场景却是羊群跟着猎犬奔跑着，有序而快速的回到了女孩后方的农场中。这可不是一般的训练就能达到的效果。
十来秒的进程，看得尼欧目瞪口呆。
「有趣吧。」
「哈……还好吧……」
尼欧干笑着，而后起身招呼过德尼。有趣归有趣，但毕竟还有正事要办。
今天的作战会议，无论如何他都要贯彻“干到底”的立场，克洛伊失去双脚的代价，必须在帝国的领主身上找回来！
「好了，该走了德尼。」
「好咧！」
正当尼欧与德尼即将离开了，身后的绵羊帽小女孩喊停了他们。
「今天的会议是要商讨应对冰狼男爵的事情吗？」
尼欧的脚步停住了，带有怒意的目光瞪向德尼，而德尼则是慌忙摇头表示无辜。
冰狼男爵将袭的事情目前只有佐薇军的本部人员知晓，还未对外来的投诚者公开，除非有人走漏消息。
「是奥德里奇告诉我的。」
女孩平静说道，化解了德尼的危机。
「奥德里奇？！」
尼欧皱眉，放弃了追问德尼，转而望向小女孩，正想询问她跟奥德里奇是何关系时，身旁的德尼发出了惊叫。
「啊，我、我想起来了！尼欧哥！她是当时屁颠屁颠跟在奥德里奇后面的那个小妹妹！我记得是叫做……叫做安格鲁……还是安达妮……还是啥来着？」
听到“小妹妹”的说法时，小女孩快速皱了下眉头，但随即恢复正常。
「我没有那么复杂的名字，单名一字为安。叫我安就可以了。我是奥德里奇的徒弟。」
安边说着，目光始终在尼欧身上扫视，仿佛要在他身上寻找什么般。
「安？那好，既然你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希望你不要声张，在大首领下定论之前，我不想要这个山谷变得鸡犬不宁。」
毕竟本部人员还是服从指挥，但是外来的投诚人员就不确定了。
「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安波澜不惊平声说着。
——奥德里奇在佐薇军本部人员眼里可是相当不待见的，而眼前的小女孩竟然能冷静如斯的以奥德里奇的徒弟身份提出这种要求，不！是威胁！
德尼的嘴巴已经惊讶大张得足以塞下一颗鸡蛋的程度。
「你这是威胁我？」
尼欧狞着眉毛逼问道。
「请务必让我跟随在你身边，随便什么身份都行。」
德尼的嘴巴继续无止境地扩张着，已经从鸡蛋升格到了鸭蛋。
「你跟你的师父到底想图谋我们什么！我们佐薇军可不是帝国军，没有什么油水给你们，我们只是一个为了生存之地而挣扎的团体而已！」
尼欧大声质问道，但安始终没有逃避他的视线。
「我可以帮你们击退冰狼男爵。」
「哈！就凭你？你以为打仗跟牧羊是一样的吗？」
「尼欧将军，看事情不要被表象所迷惑，而是要追求本质。牧羊究竟跟打仗是否相同，那要看运用怎样的方法，若是以军略为基准，那么牧羊与打仗皆为一致。军略能够让我懂得如何用口哨去控制猎犬跟羊群的行动，同样也能让我为你们带来胜仗。尼欧将军的话，定然是不想退避森林，将据点再一次让出去的吧。但是，恐怕大部分人的心思并不会想着与帝国最强领主的部队硬碰硬的吧。佐薇军的主要力量是农民，农民们只要能够安分守己，平安度日便已足够。且不论胜算大小，能否打起来都是一个问题。」
安平静的分析，却将尼欧咽得脸阵青阵白。
「咕——！」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对方说的话似乎还真的有点道理。明明没有必要被一个小布丁这样无表情的训话，但偏偏又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因为对方的话确实切中了自己的内心。
德尼突然插进了话头。
「这不对吧小妹妹，军略可是战略上的一种部署，是打仗时用的吧？你的做法只是训练猎犬吧？」
「那你能做到吗？把猎犬训练得像手脚一样自如。」
安眼皮都不抬一下说道，却让德尼哑语，或许训练猎犬赶羊不难，但是要做到小女孩这种地步却是感觉欠缺了什么。
「军略可不单单是行军打仗那么简单。所谓军略，是战略目标与战术训练的结合，根据战略目标制定战术并以此为训练并最终达成目标就是军略的意义。当一场仗能够达到收放自如物尽其用的地步，那么就算败北也定是天意所致，非人事所能撼动。」
小女孩波澜不惊的说完，再一次让尼欧动容。
「你如何保证这场仗能够打起来，如何能保证胜算？」
「尼欧将军觉得为何你们与大首领皆是年纪轻轻，为何能博得众人的取信？」
「……这个……是因为财力与智慧吧……」
「没错。」
安的双眼突然锐利明亮了起来。
「财力、智慧，是作为帝国最底层的农民们所迫切需要的东西，他们渴望自由，渴望安逸，而财力与智慧能够实现他们的愿景。正如我前言，农民们只要能够安分守己，平安度日便已足够。然而，当这份渺小的愿景都即将被打破，他们又将如何？」
「大概会默默承受吧……」
尼欧回答道。
「倘若连家庭都要面临破灭，他们又将如何？」
「那样的话，一定会反抗的吧……啊……」
尼欧突然张大了嘴，神情若有所悟，呆呆注视着眼前的绵羊帽小女孩。
「看来尼欧将军明白我想说什么了。既然仗能够打起来了，至于能否打出胜仗，这一点不凡就交给我如何。」
晴空之下，草地之上。尼欧静静驻足，默默攥紧了手中的拳头。
另外一边，安见状却是垂首露出浅显难觉的笑容，用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着：
「究竟你是不是哈格瓦斯……就让我来用这双眼来亲自确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