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普斯塔利亚行省的天空总是灰蒙蒙，云层不但遮挡了阳光，还压得很低，难免让人喘不过气。
我不喜欢这里。
“二小姐。”
熟悉的声音远远地自身后传来，虽然听起来很平静，但依旧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饱满情绪，足以让人浑身紧张。所幸距离还有点小远，克服僵硬后还有时间盘算接下来该怎么应付。
“别忘了您是位高贵的淑女。”叫声更近了一些。
啊，您的母系可以追溯到伟大的英雄时代，巴拉巴拉。
“您的母系可以追溯到伟大的英雄时代，您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帝国的威仪。”如同预料的那样，中气十足的语调精准踩在点上，最后两个字时离我已经只剩几步距离。
作为淑女，一定要保持不急不缓的风度，绝对不可以急躁以致失了仪态。回忆着课程要点，克制住各种不安，款款转身面对即将到来的麻烦，然后按部就班一板一眼交上礼仪 的功课。
优雅，一定要保持优雅，只要她挑不出大毛病，事情就算过去一半。
“是的，诺弥娅。”我尝试着撒谎道，“我只是迷路了。”
“二小姐，您还要戴着这顶愚蠢的头盔到什么时候？”然而她的关注点在其他地方，平淡的声音隐隐高了一点，“这将是我整个家庭教师生涯难以磨灭的污点。”
头盔的确太大了一点，压在肩膀上感觉特别的沉，不过这事真有这么严重吗？预判失误让人不仅有些慌乱，但心底还不以为然地嘀咕了两声。
我当然不会愚蠢地作死把话说出来。
注意保持乖巧的微笑，这能有效降低惩罚的等级。
“我不希望您的母亲回来后发现她最宝贝的小女儿又淘气了。”诺弥娅站在我的面前叹道，她的打扮一丝不苟，正如字面意思那般，真的是连一个头发都没乱，“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在二小姐小小的身躯里，是不是禁锢着一个男孩的灵魂？”
“哇。”我眨了眨眼，忍不住叫了起来。
“安静。”她瞪着眼睛转了过来，带着强大的束缚感，“作为一位出身高贵的淑女，绝对不可以一惊一乍。”
反抗是不可能反抗的，这具身体实在太小了，小胳膊小腿没什么力气，更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的超能力，不服管教的结果就会面临所谓淑女的惩罚。别看我是大贵族之女，而诺弥娅只是奴隶，但在此身父母的授意下，她切实掌握着不留皮外伤却能给人留下心理阴影的权力和能力。
下意识捂住了屁股，聪明人都知道能屈能伸的道理，就算是看门人的那条蠢狗，挨了几次脚踢之后也知道躲着肇事者走。
“是的，诺弥娅。”我回着话，随后踮着脚试图把头盔放回架子上。只是刚才是踩在道具上的，但那般不优雅的举动眼下是万万不能做的，结果可想而知。
够不着。
严厉的家庭教师拿走了头盔，接着不满地问道：“二小姐，您的侍女呢？”
“侍女？”努力做出寻思状，然后如梦初醒一般说道，“哦，她们一定也迷路了。要知道，这地方实在太大了。”
撒谎是迫不得已的，总不能说她们被我甩掉了。
“她们会受到惩罚的。”家庭教师说道。
“欸？”我微微一愣，随即为人辩解道，“这不是她们的错。”
“那是谁的错？”她眯着眼看过来，“没能跟紧主人，这本来就是失职。”
“那可能是因为……”无辜地眨着眼，我搜肠刮肚努力寻找说辞，“我跑得太快了。”
“五岁的孩子能跑多快？”家庭教师俯下身来，近距离面对面说道。
执政官府邸的走廊长而曲折，中庭里种植着不属于这个行省的植物，天井投下的光线在冰冷阴暗的背景中打开一片小小的四方天地，也在中间的大理石神像上勾勒出强烈的明暗对比，有股说不出来的美感。
不过我没有心情欣赏这个。
屁股好疼，作为坦诚的代价。
“大小姐已经在码头了。”走在前面的家庭教师说道。
“什么？”我有些惊讶，“她不是应该跟诺弥娅上课的吗？”
不然我也不会作死‘迷路’。
“夫人订购的货物到了。”她说道。
“母亲订购的货物？”我眨了眨眼，“是什么？”
“到了您就知道了。”家庭教师的语气还是那么平淡。
稍后路上遇见了执政官夫人和她的两个女儿。我不擅长应付社交这种事情，也是先前打算避开的，不过，因为地位上的差距，我可以先等待她们开口。执政官夫人的出身一般，两个女孩带着与她一样的发色，她们小心翼翼的表情让人放松了点。
优势在我，不用那么紧张。
“艾尔特丽雅小姐。”执政官夫人态度恭敬地笑道，“您今天也很可爱。”
“谢谢，夫人今天也很美丽。”商业互吹环节让人厌恶但又不能跳过，余光中瞟了眼旁边的家庭教师，然后施施然回礼道。
哦，没有‘善意的提醒’，完美。
接下来该做什么，让一个五岁的孩子老气横生地跟人家长里短？接着跟两个女孩聊了两句，搬出去码头的任务，及时避免了更多冗余无聊的贵族社交流程。
“真慢。”码头边上，此身的姐姐抱怨道。毕竟是同父同母，我们长得很像，就是她更大一点，七八岁的模样，粉雕玉琢煞是可爱，可惜性子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
注意到家庭教师走开了一点，我忍不住回嘴道，“为什么你不在上课？”
“要叫姐姐。”她白了我一眼。
这辈子都不可能叫你姐姐的。我咧了下嘴，然后跳过了无意义者的扯皮环节，问道：“船上是什么货物？”
“你会感兴趣的。”姐姐仰着头说道。
“别卖关子。”对于自己的姐姐，我可以很自然地追问。
谜底揭晓，在搬运工们搬下大量的东西后，两个男人各自牵着一匹马下来。
“瑟尔提亚小型马。”姐姐开心地叫了起来，“我就知道。”
“大小姐，请注意您的仪态。”家庭教师提醒道，不过我很敏锐地察觉出严厉水平要低很多。
这不公平。
好吧，考虑到其中有匹小马会是我的，心情愉悦之下大可不必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这匹是我的。”姐姐又喊道，用手指着那匹我一眼相中的马。
“欸？”我眨了眨眼，在被允许的表现范围喊道，“这一点都不淑女，姐姐要让着妹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