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固然可耻，但的确管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语气和表情，必要的话可以加上合适的姿态，即使如家庭教师那般刻板的人物也会出现短暂的动摇，对付苏西迩丽雅这丫头片子更不在话下。
当然喊她姐姐那种事情就免了。
一路安稳，马车晃晃悠悠，姐妹俩靠在一起摇摇摆摆。不想睡觉，但昏昏沉沉的难免缺乏时间概念，不知何时座位突然安稳下来，心中先是诧异，随后有种放风似的愉悦。
苏西迩丽雅抢先下了马车。
马儿娇贵，经常需要休息和喝水，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在附近活动活动。没多久去打水的人慌忙跑了回来，嘴里嚷嚷着有死人。
家庭教师很快出面做出了安排，然后她回头看了看我们，说道：“你们也一起过去看看。”
“哈？”苏西迩丽雅吓了一跳，“看死人？”
“这一路上死人够多了。”家庭教师的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以后还会看到更多，视而不见不是理智的选择，死人意味着信息。”
苏西迩丽雅不说话了。她不像是被说服了，更可能是觉得还嘴也不是理智的选择。
死人距离区区几分钟的路程。小林子，简陋的营地，生活痕迹随处可见，难闻的气味挥之不去，简单扫了一圈，粗略估计尸体有十几具，左一堆右一堆的，还有些零零散散。
“死了快两天。”一位随从检查近处几具尸体。
“战斗很短促。”家庭教师点点头，“他们遭遇了突袭。”
说完她指着几具尸体，向我们仔细解释：“这几个人没来得及做出有效的防御，贯穿伤，直击要害。”
路上死人的确见的多了，但我们并不敢仔细观察那些表情可怖的尸体，而且这次死人太近，苏西迩丽雅的手臂明显僵硬。我的情况稍微好一点，瞟见伤口血肉外翻，依稀能分辨整齐的切面。
“是军团的剑。”我说道。
“为什么这么觉得？”家庭教师的提问虽然迟到，但不会缺席。
“暴徒的武器造成的伤口不是这样的。”我尝试比划动作，“他们更喜欢挥砍而不是刺击。”
“还有呢？”
“拿武器的人手非常稳，他熟悉手里的武器种类，不是捡来的战利品。”
“你的结论？”
“可能是瑟莱克斯他们。”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加肯定，“他们在扫荡城北零散的敌人。”
家庭教师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让人不免暗自紧张。时间在绵长的呼吸中流逝，过了一会，她微微挑眉，又问道：“为什么不是其他人，比如说出城的贵族和他们的护卫？”
“那不一样。”用鼻子深吸口气，随后用力从嘴巴吐出，说话略显迟缓，“这里的贵族护卫更接近辅助军团的配置。”
“你确定？”她的眉毛挑了起来。
“当然。”被那饶有兴致的目光挠得略退半步，但我的语气更加坚定，“那天进城的时候我仔细观察过他们的装备。”
家庭教师的表情不知可否，气氛似乎有些古怪。苏西迩丽雅小动作轻轻拉了拉手，但我不敢乱动。又过了两个呼吸，终于听见家庭教师的声音。
“不错，艾尔特丽雅。”
下一句应该是“但是”了吧。
“但是，艾尔特丽雅……”
“先入为主不是个好习惯，它会影响接下来寻找到的线索。”她接着说道，“你会收集更多支持论点的证据，同时会忽略那些不支持的证据。”
“是的，老师。”
可能是考虑到我们还是小孩子，家庭教师没有让我们过于接近尸体，更多时候是让我们站在远处，她像在上课一样解释伤口的种类和造成的后果，以及……尸体的变化过程，感觉就像个法医。
“我们还要学这个吗？”苏西迩丽雅好容易抓住一个机会，偷偷对我说道，她的语气苦哈哈的，“太可怕了。”
“我更好奇为什么弥诺娅还懂这个。”我故意做了个害怕的表情，“她是不是经常杀人？”
苏西迩丽雅果然被吓到了，漂亮的眼睛瞪得比以往更大，而瞳孔变得比以往更小。
家庭教师此刻专注于收集线索，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小动作。稍后她带着我们走向另外一堆相对集中的尸体，摇着头说道，“这些人听到了动静，但毫无配合。”
尸体横七竖八的，相互之间的协同防御无从谈起，大概跟菜鸟野队碰上高手开黑差不多。然后大概是士气崩溃了，不少人转身逃跑以致后背中剑，这些尸体死得反而规整一点，远看像一条点画构成的虚线。
“袭击者没有搜刮尸体。”这时还在翻找尸体的随从补充道，他的手掌中是几枚不规整的硬币，大抵是地方流行的劣质货币，上面甚至不是皇帝的头像。
“或许是来不及。”家庭教师望向远处，“他们往那里追去了。”
“哪里？”那处没有尸体，苏西迩丽雅也敢伸着脖子张望，“怎么看出来的？”
“痕迹无处不在，大小姐。”
家庭教师带着我们继续检查有价值的线索。有些是尸体，有些是地上的脚印、血迹，有些则是散落的物品，在营地的中央，她还检查了死者生前用过的锅碗瓢盆。
可怜的家伙，这些死人还没得及吃饭就遭遇了血光之灾。
好吧，食物也没什么值得羡慕的，一大锅糊糊而已。因为放置的时间有点久，早就变得让人非常没有食欲，就像大团奇怪的呕吐物。
“他们就吃这个？”苏西迩丽雅的语气不知道是同情还是嫌弃。
“大锅乱炖。”我注意到‘呕吐物’里并不只有谷物，他们好像把啥都往里面加。
边上还有几个布袋，简单检查发现只是些缺乏价值的食材，倒是有个翻倒的小碗旁有些奇怪的粉状物，像是在慌乱中踢翻洒出来的。
“那是什么？”我及时举手报告了发现。
家庭教师看了过去，接着使唤一个下人收集了些粉末，观察一番后下了结论。
“这是致幻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