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睁开眼，周围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只有高处几个小方格的光亮格外刺眼。下意识扭头加遮手，刚避开光线各种喧闹却不请自来，纷纷扰扰又像是隔了厚厚一堵墙，虚无缥缈让人难以分辨距离。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艾尔特丽雅，你醒了？”
嗯？
这个声音倒是近在咫尺犹在耳边。空荡荡的脑子迟疑片刻，循着转头，果然抓到了线索的源头。
这张脸，好像有点熟。
“又睡傻了？”眼前的女孩又说。
“别动我的头发，苏西迩丽雅！”
不动脑子脱口而出，后知后觉堪堪想起这是此身的便宜姐姐。我撇了撇嘴，往反方向滚了滚，然后痛得又叫了起来。
“你压到我头发了！”
“哦。”她的道歉毫无诚意。
算了，不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什么时候了？”眯了眼高处那几个小小的方格窗户，我晃了晃脑袋。
“不知道。”苏西迩丽雅回答得理直气壮。
要你何用？背着她翻了个白眼，我开始整理自己长长的头发，随口问道：“我们的侍女呢？”
当了几年衣来伸手的二小姐，没人伺候感觉连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不会弄了。
“两位小姐醒了？”这时姐姐的侍女之一探出了头。
不是，你刚才躲在哪里的？
这辆车难道还有什么秘密机关？
大概是注意到我眼里的疑问，她一板一眼地回道:“我们就在旁边候着啊。”
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番环境，显然是因为先前看太亮的地方导致瞳孔扩大看不清暗的地方，加上她们几乎一动不动跟环境完美融合，没看见也在意料之中。这个解释非常合理，我成功阻止了精神内耗避免陷入自我怀疑之中，可喜可贺。
所以现在什么时候了？
“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我的大侍女埃利丝塔用她的参照体系为我们指明时间。
“哦。”我点点头，然后直起身，摆出接受服侍的准备姿势。很快两双手凑了过来，整理头发的整理头发，整理衣物的整理衣物，悉悉索索，不久之后便收拾得差不多。
“你们什么时候上的马车？”我又问。
“有一会了。”小侍女科蕾奥收紧了我的腰带。
“不再躺一会吗？”后面的苏西迩丽雅问道，“现在外面闹哄哄的。”
听起来的确挺乱的，像是就在工地上，也就这辆马车隔音良好，不然真没办法睡得这么好。
“父亲的军团。”我的声调不自觉的上扬，“现在应该是扎营的环节吧。”
哦，是跃跃欲试的心情。还没见过帝国军团是怎么建设营地的呢。
“艾尔特丽雅，你能不能像位真正的帝国淑女有个优雅的爱好？”苏西迩丽雅的态度颇不以为然，“扎营有什么好看的，现在外面可臭了。”
“你不懂。”懒得解释，骄傲地仰着小脑袋，朝先一步抵达车门的大侍女点点头，“开门。”
开门声有些厚重，车厢内的昏暗被打破，白白的光亮越开越大，晃得人眼不自觉眯了起来。等到适应光线和噪音，白布上逐渐浮现出各种明暗和颜色，甚至还带上了不同的味道，比如说土腥味、汗臭味，以及似有若无的马粪味，再加凉风扑面，顿时勾得鼻腔奇痒无比。
“阿嚏，阿嚏，阿嚏——”
开门彩头好，终归没忍住，连打三个大喷嚏，惹得幽暗深处某位大小姐发出蠢驴似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跟你说过了，外面臭得很——”
好容易止住十连抽，眼泪都快打出来了，我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嫌弃道：“你笑得可一点都不像位淑女！”
“略略略。”没有家庭教师在场，大小姐的表现跟普通的八岁孩子没什么两样。
都说了不要跟小屁孩一般见识。
哼。
小手被牵着，踩着马车翻下的台阶施施然落在地上，松软的泥土还带有爆汁特效，帝国的绑带靴没有多少防护效果，小小的脚趾很快就有了湿漉漉黏糊糊的触感，鼻子甚至闻到了一股新鲜的泥腥味。我原地踩了踩，甩开那份不适，抬头观察周围的一切。
哦，我们应该在整个营地中央大帐附近，不远处那个华丽丽的大帐篷想来就是父亲处理军务的地方。脑海里回想了下那张充满威严的三无面庞，我很明智地选择了与之相反的方向。
“啊，二小姐，我们不是去吃晚饭吗？”大侍女诧异道。
“不是还没到时间吗？”小侍女提醒她。
“随便走走。”这么多外人，我不敢造次，端出最完美的仪态慢悠悠地走着。只要没人主动搭话，好奇心足够压制该死的陌生人社交恐惧。
你看，是一排排的帐篷，随军的奴隶正在喂养他们的骡子，一个百夫长带着随从视察状况，头盔上的装饰看不大清楚，身上穿的似乎是件鳞甲，而背后的斗篷让他显得格外精神。
有点帅，有机会我也想这样穿戴一条。
啊，他转过来了。
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虚，连忙装出看其他地方的样子。那边有头骡子似乎颇不老实，突然抖了抖，现场拉了几坨屎来。
啧。
视线折回，快速在百夫长的影子上点了一下，发现他已经转移了视线，我抓紧时间用余光暗中观察，随后视线锁定在他手中那根代表权力的藤杖上。
平平无奇，但不出意外的话，那会是所属士兵的精神注入棒。
想盘。
可能是目光过于热切，那百夫长再次扭头看来，我心头一惊，连忙梗着脖子像骄傲的孔雀一样往另外一边走去，心说我只是路过，请不要在意。
“二小姐？”
侧边传来招呼声，不熟的声音，身体近乎本能地有些僵硬。深呼吸了两口气，做好表情管理，施施然转身，就算家庭教师在这里也得说一声优雅。
哦，这不是带我们过来的那位吗。我对他的脸没什么印象，但对他骚包的头盔记得很清楚。
“二小姐，别离大帐太远。”这时他又说道，“乱跑是很危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