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依旧把持着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或许她把我们保护得太好了，明明与军队相伴，愣是让人找不到多少接触新奇知识和体验的机会。
幸好，诸神给我开了扇窗户。
“德米特里，跟我讲讲军营里有趣的事情嘛。”
“德米特里，跟我讲讲打仗的事情嘛。”
“德米特里，你们老家有什么不一样的风俗？”
“德米特里，教教我怎么用剑嘛。”
“德米特里，下次带把标枪让我看看好吗。”
“德米特里，……”
“德米特里，……”
“……”
“艾尔特丽雅，不要天天把德米特里挂在嘴边。”苏西迩丽雅抱怨道。德米特里就是负责看管我们的那个半大男孩。
“为什么？”我反问。
“女孩子不能总把男孩的名字挂在嘴边。”她如是说。“老师说的。”
“别在她面前这样做不就行了？”我不以为然，“你就经常在她面前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姐姐？”她嘟着嘴，“我不喜欢你天天找他玩。”
“哪有天天找他玩？”我反驳道，“老师留给我们的自由时间才那么点。”
说完比划了个手势。
“就因为才那么一点点，你老找他玩，都没人陪我玩。”她不满道。
“女孩子的游戏不好玩。”我叉着腰，掷地有声，“现在请叫我埃尔特留斯。”
埃尔特留斯是艾尔特丽雅的阳性名。
“你真当自己是男孩子了？”苏西迩丽雅叫了起来，“我要让妈妈再生个妹妹，真的妹妹！”
“不可能了。”我斜眼瞟她，“妈妈有四个孩子，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
然后她哭啦，她哭啦。
啧，女孩子真不好玩。
别看是巴拉巴拉大家族的小淑女，哭起来的鼻涕泡泡没少多少，要是换成我哭绝对不会哭得这么难看。脑子里仿佛总有那么几只脱线的地鼠推出不着调的想法，我甩了甩头，连忙去安慰眼前的爱哭精。一方面是有但不多的愧疚，另一方面则是担心哭声把家庭教师引来。
你看，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哄一哄，鼻涕泡泡还没吸回去就笑逐颜开了。
“或许，我还是哄人的天才？”
“你说什么，二小姐？”德米特里不知道前因后果，一脸疑惑。
“没什么？”担心太劳烦他而招来嫌弃，我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更加诚恳，“所以你真的把标枪带来了？”
“当然。”他挠挠头，“说好的，就摸摸。”
哦，说好的。
稍后，某个角落，训练用的靶子完好地伫立在那里，我扔出的标枪离它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真的只有一点点。
“二小姐你力气太小了，再近一点可以直接用长矛的手法。”德米特里试图调整他的表情，“女孩子不适合舞枪弄棍。”
我仿佛听见了背后侍女的嘘声。
“女孩子舞枪弄棍怎么了。”我反驳道。“蛮子里还有不少女战士。”
“在我们的军队面前她们不堪一击，但随行的奴隶商人会愿意出个好价格。”他叉着手昂着下巴道，“帝国角斗场很喜欢女角斗士的噱头。”
啧。
父亲的军队已经进入叛乱者活动的地区，小规模遭遇战时有发生。我们处在重重保护之下，没有机会亲眼目睹战斗过程。
偶尔，可能远远看见些烟柱，幸运的话，还会经过已经胜利的战场地带。砍伐过的树林，踩成烂泥的土地，木桩和沟壑是它们的伤疤，空气里泥臭和血腥味挥之不去，大量堆砌的惨白死人在潮湿的黑泥中格外醒目，旁边辅助军团的士兵正在挖掘制作掩埋的坑洞，还有人在吟唱古怪的祈辞，塞普斯塔利亚的冷风一吹，我不禁起了身鸡皮疙瘩。
“别乱看。”家庭教师随意瞥了眼过来。
哦。
胜利的结果并不只有尸体，触目可循的视界里还有战俘，奴隶商人正在跟我们的军官谈论价格，我踮着脚尖趴在车窗上找了好几圈，愣是没找着想要看到的战俘。
“你在找什么？”苏西迩丽雅凑了过来。
“野蛮人女战士。”我回答。
她闻言也来了精神，想了想后接着说：“听老师说，她们会在被俘前自杀。”
惊奇中带有点害怕的情绪。
“或许吧。”没找到想要的已经让人失望，我坐了下来。
苏西迩丽雅似乎也很失望，她紧挨着也坐了下来。
“现在父亲越来越忙了，今晚他恐怕不会跟我们一起进餐。”
这不是好事吗？
侧眼注意到她失落落的表情，我跟着有些不开心，伸手按在她手背上，安慰道：“我会跟你在一起。”
苏西迩丽雅的情绪果然好了些，但接着又泄了下来，问道：“你说什么时候能见到妈妈？”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此身母亲的影子，好像有什么东西捏住了命运的脖梗。父亲固然威严可怕，但母亲给人的压力明显更大。
明明是个大美人。
“应该快了吧。”我感觉自己浑身紧张。
第二天下午，我们抵达了一座城镇，此地的居民热情迎接军队的抵达，至于他们的执政官和元老也很开心，那个地中海的男人把他剩余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牵着他同样盛装打扮的夫人主持针对上层官员的招待宴。好消息是成年人世界的应酬我不需要参加，我和苏西迩丽雅舒舒服服地在旁边由城中权贵家女儿凑成的小小酒席享受贵宾待遇。
苏西迩丽雅不是里面年纪最大的，但她是地位最高的。这个世界尊卑有序，她表现得有模有样，而我，这时候只需要当个乖巧的妹妹就行了，然后神游天外开始发呆。
至于话题，你指望一群小女孩排排坐的酒席上能有什么高深话题？
时间在无聊中飞快流逝，当我脑补自己用德米特里的标枪扎中百米外的靶子的时候，小孩这一桌似乎总算结束了，然后诧异地发现那群小姑娘都围在跟前。
“再戴上这个花冠就完成了。”只听苏西迩丽雅拍拍手，语气相当满意，“怎么样，我的妹妹多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