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夜的公园长椅上，少女微微前倾，摘了口罩，拿着包了冰块的蓝毛巾捂着自己的鼻子。
噘着嘴，别开脸，一言不吭。
一根布丁雪糕凑到她眼角边晃了晃。
“……喏，别生气了，这给你吃。”
她不理，用行动表达拒绝。
她不吃，白未然也不多说，耸耸肩，自己拆了吃。
这是之前趁618大特价时从京西超市囤货的。
刚刚回去拿冰块和毛巾时顺手从冰库里挖出来。
不过这是去年还是前年囤的那批？
白未然想了一秒这问题，然后又抛诸脑后。
勤俭人思维，冷冻的东西不会坏。
“你要是缺钱，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你没有必要来做这个！”秦甯拿着包了冰块的毛巾，语气骄横，说的话却带着一丝祈求。
不管白未然欠多少卡债，在她面前都无足轻重。
白未然瞥着她笑。
还真就那小软嘴说着硬气的话，
“你想多了，我没欠钱，而且我再说一次，你的钱对我没用。”
如果有用的话他早被收买了。
秦氏集团负责人为了找到失踪的爱女，提的赏金节节升高，越发吓人。
系统给的打工费哪有赏金香呢？
“那你干嘛深夜出来工作！？还非得拖上我！”秦甯一把扯下毛巾，血已经止住了，但鼻头被冰块冻得略红，小脸眼神有点傲娇，有点妩媚，神情却可怜巴巴的。
“这是新的课程。”
“……？”课程是做保洁？逗她玩呢？
“尽信书，不如无书。”
秦甯很聪明，举一反三，对那本书很快的懂了，现在和他讨论时，甚至能旁征博引得来辩倒他，也能应用到一些生活中的思考。
但就是，懂了。
“如果你看的东西超过你实际体验过的东西太多，人就会发生认知偏颇，无法知行合一。”没有学霸读的书不多，懂的道理也多，但精致利己的学霸依旧层出不穷。
“你现在需要的是实际体验，多见见不同的事情。”
白未然说到这，站起身来。
“我们得干活，再休息下去做不完了！”
秦甯这辈子还没扫过地。
但这事情不难，她一开始噘着嘴，开始扫以后又变得认真起来，回过神看地面一片干干净净，心里还有点成就感，转头一看，想和白未然比比，发现白未然已经扫了超过她区域的三倍。
她十分愕然。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白未然举着扫帚，动作不停，回的很轻快，“哦，这个啊！以前干过一阵子。”
他有一阵子职场空窗期，为了钱什么兼职都试了试。
说实话，还挺好玩的，现在很多做游戏的点子也从那阵子的经验而来。
“扫落叶很棒的，又能锻炼，又不像繁重的劳力工作对身体造成长久伤害，还能赚钱。”
“你知道为什么要扫落叶吗？除了让环境更加整洁，堆积的落叶会逐渐风干细碎，飘到空气中，增加细小颗粒物的含量，污染大气，如果不清扫，也容易使排水系统堵塞，城市一旦下暴雨，便四处淹水，行人或者车辆都很不方便。”
白未然拄着扫帚，仰头看天上的弯弯弦月。
“虽然讲起来有点荒谬，但你可能想不到，很多在公司里面拿着比这些保洁人员多数倍工资的人，他们对于整个社会价值的产出不如这些保洁阿姨叔叔们。”
“而他们甚至对此没有清晰的认知。”
秦甯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又觉得自己冷不防被说教一顿。
闷着头扫了两下，反怼回去。
“既然你说的这么伟大，那你干嘛当绑架犯，你就当保洁行了！”
白未然推着车走到她身旁，把她扫起来的叶子都铲进垃圾袋中。
“社会需要各式各样的人，而我有更想做的事情，多看多体验，是要让我们自己明白，人只是因为命运和职业赛道的不同而有分歧，本质上，人都是一样的，所以大家互相帮助，互相尊重。”
他耸肩笑，“顺带一提，我个人最讨厌【拯救苍生】这句话了。”
谁也不需要被另一个人拯救，人只需要互相帮助，然后自己拯救自己。
“你知道你要做什么吗？”他问了秦甯一句。
秦甯愣住。
之前的她只知道一件事——得到林洛的爱，得到林洛的人。
可是这么多天被关禁闭读书的日子，似乎不去想这个人，不得到这个人的爱，她也很好，她因为林洛那忽远忽近的温柔得到的快乐，甚至……不如她清扫完了一片区域落叶的成就感。
眼看少女的面上出现挣扎，白未然心想好得很，这就对了。
再推她一把。
“秦甯大小姐，你也有你要做的事。”
“……我要什么？”
“命运有其不公，每个人出生在不同的位置，你知道区别是什么吗？不是你有比较多的钱花，不是你长得比旁人美，而是决策的影响力，普通人的一个决策可能只能影响自己，影响朋友，影响家人，圈子很小，一个领导的决策可以随着他领导团队的人数而影响力上升。”
“你身处在一个周边人的决策都可以影响许多人的圈层里面，而你离这些决策者如此近，你可以直接影响决策者。”
秦甯听到这里，小脸闪过一丝阴霾。
“那又怎么样，根本没人会听我的，我不重要。”
她认定除了林洛，没有人真的把她放在心上。
“你可太重要了，除了你没别人，困难！？不难，这对你而言只是个小小的游戏关卡。”
小小的游戏关卡吗？
秦甯没听过这种形容，但这种形容给她几分轻快感。
她看着脚边的一个空的矿泉水瓶子，突然也没觉得这件事那么令她厌恶了，她捡起来，才扔进垃圾袋里，白未然哎了一声，立刻伸手去袋子里又把矿泉水瓶子捞出来。
秦甯吓了一跳，白未然却很认真。
“这个能换钱的！不能和落叶一同丢，废水瓶或者废纸箱，是兼职保洁重要的一个私下收入来源。”
秦甯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本以为，深夜在公园扫落叶当保洁已经是刷新下限。
但事实证明，还有更刷新她下限的事情。
——白未然带她去捡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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