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大门前,四名护卫如铁塔般伫立,手中的长刀在阴沉的天色下泛着冷光。
“我们是外地来的,有要事求见村长。”
洛宛兮上前一步,声音尽量保持平和。
领头的刀疤脸守卫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眼,见他们虽衣着不凡,却面生得很,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懒洋洋地拱了拱手,那张黝黑粗粝的脸上写满了敷衍:
“不巧,村长今日不在,几位改日再来吧。”
说完,便不再理会,转身就要关门。
许青阳静静地站在洛宛兮身侧,白衣胜雪,双手负后。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微微垂下,像是在看地上的蚂蚁。
但就是这种毫无情绪的注视,让刀疤脸心底莫名泛起一丝寒意。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头正在打盹的巨兽盯上了,随时可能被一口吞掉。
但洛宛兮显然没那么好的耐心。
她轻轻抬起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守卫,语带讥讽:
“不在?我看是躲在里面不敢出来吧?怎么,你们这几个看门狗这么尽职,是怕你家这院子被风刮跑了不成?”
话音刚落,空气瞬间紧绷。
“臭丫头!你找死——!”
旁边一名年轻气盛的炼气期守卫勃然大怒,锵的一声拔刀出鞘,寒光直逼洛宛兮面门。
然而,下一瞬。
“嗡——”
空气仿佛凝固了。
那守卫的刀还举在半空,整个人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喉咙,连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不,不是手。是气势。
一股阴寒如霜的恐怖威压,毫无征兆地自脚底渗入,直逼心口,瞬间封锁了他所有的灵力流动。
他惊恐地看向许青阳——
对方甚至连衣角都没动一下。
“呃……放……放了我……我错了……”
声音被恐惧拧得破碎不堪,守卫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刀疤脸见状脸色大变。他这些年在刀口舔血,眼力还是有的。一眼就看出这位白衣修士的修为深不可测,若真动起手来,他们这几个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住手!不得无礼!”
他瞬间明白了孰轻孰重,一脚踹开那个守卫,忙不迭躬身让开道路,额头上冷汗直冒:
“几位贵客息怒!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村长确实在屋内,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放了我弟兄一马!”
局势瞬间逆转。
洛宛兮轻哼一声,走过去拍了拍刀疤脸僵硬的肩膀,笑得人畜无害:
“这就对了嘛。早这么懂事,不就不用受罪了?”
说完,她转身大摇大摆地朝院内走去。许青阳和叶依依静静跟上,三人如闲庭信步般踏入了这座诡异的豪宅。
……
“吱呀——”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缓缓合上。
刚才门口的动静不小,这会儿功夫,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更有不少好事的村民扛着锄头,挤在大门口探头探脑,窃窃私语。
“那是谁啊?敢闯村长家?”
“看着像是昨天来的外乡人……”
“这下有好戏看了,村长可不是好惹的。”
“几位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啊?”
随着一声略带油腻的笑声,一名身穿锦袍、满脸油光的中年男子从正厅走了出来。
他身材发福,一双绿豆眼滴溜溜乱转,透着股精明与算计。
他的目光先是在洛宛兮和叶依依身上放肆地扫过,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令人作呕的贪婪与炽热。直到视线撞上挡在前面的许青阳,那股火热才被迫收敛了一些。
洛宛兮冷声道:“村长,我们不想废话,只想问一件事。”
村长皮笑肉不笑地拱手:“请讲,请讲。小人知无不言。”
“你们村里供奉的‘神仙’,在哪?”
“神仙”二字一出,院内的气氛像被突然拉断的弓弦,骤然一僵。
村长的脸色瞬间煞白,原本堆笑的脸变得狰狞起来:
“不知道你们从哪里听来的疯话!我们石中村从没什么神仙!无可奉告!送客!”
“送客?只怕没那么容易。”
许青阳向前一步。
轰——!
无形的灵压如山岳般倾泻而下,将周围的空气都压得扭曲变形。
村长双腿一软,险些跪下。他死死抓着门框,强撑着镇定,色厉内荏地吼道:
“你们……你们这是要动私刑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洛宛兮轻笑,手中把玩着一缕发丝,眼底凉意渐明:
“王法?刚才你的守卫拔刀的时候,怎么不谈王法?看样子,你是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
“哒哒哒——”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滚过石板路的隆隆声响。
紧接着,一道尖细高亢的嗓音穿透人群飘来:
——“平阳县令大人到——!闲杂人等退避——!”
村长原本铁青的脸瞬间像是枯木逢春,变得狂喜而得意。他挺直了腰杆,指着洛宛兮等人狞笑:
“好啊!我的救兵来了!你们完了!”
村民们立刻诚惶诚恐地让开一条道,有的甚至直接跪伏在地。
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车身镶金嵌玉,流苏垂落,与这贫瘠的村落格格不入。
车帘还未掀开,里面便传出一阵女子轻浮刺耳的娇笑声,混杂着浓郁的脂粉气。
洛宛兮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嘲: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靠山?蛇鼠一窝。”
马车停稳。
先是跳下来两名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少女,随后,一只苍白枯瘦的手扶着车门,一个身穿官服、面容清瘦的中年男子缓缓走了下来。
他眼下青黑,脚步虚浮,一看便是长期沉迷酒色、被掏空了身子的模样。
平阳县令刘福抬手理了理歪斜的乌纱帽,努力摆出一副官威,清了清嗓子,声音却虚得像漏风的风箱:
“何人在此喧哗?还要不要本官清净了?”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却在触及洛宛兮和叶依依的瞬间,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直勾勾地愣住了。
好标致的小娘子!比车上那些庸脂俗粉强了不知多少倍!
村长见状,连滚带爬地跑到县令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大人明鉴啊!是这几名外地来的修士,仗着有点本事,不分青红皂白便欺压我村百姓,甚至还要杀人灭口!简直罪大恶极!无法无天!”
县令刘福虽然早知是村长求援,但此刻见洛宛兮对他爱答不理,甚至连正眼都不瞧一下,心中顿时恼羞成怒。
在美人面前丢了面子,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冷哼一声,顺势大喝:
“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平阳县地界撒野!来人啊!把这几个狂徒给本官拿下!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是!”
话音一落,跟随马车而来的十几个黑衣捕快瞬间拔刀出鞘。
这些捕快显然训练有素,并非一般的衙役。
他们迅速四散开来,脚踏罡步,一个接一个占据方位。淡蓝色的灵力从他们脚下升起,彼此交织成一张巨大的阵网。
阵纹在地面浮现,如同无数条锁链,将三人死死困在中心。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沉重,仿佛灌了铅。
最前方的两名捕头气息浑厚,丹田处灵力滚滚,竟是两位结丹期初期的修士!
其余十余人也皆是筑基巅峰。
这根本不是普通县衙能有的配置!
“兵家杀阵——陷落阵?”
叶依依微微皱眉,感受到肩膀上沉重的压力,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法器。
许青阳神色未变,正欲抬手破阵。
“师兄,我来吧。”
洛宛兮却忽然开口,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臂。
她没有退避,也没有动用强力反制。只是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站在风口,任由那些狂暴的灵力波动擦过耳侧。
她在听。
听灵力流动的声音。
像潮水在礁石缝隙间回旋,像风穿过竹林深处最细微的枝叶。
三息之后。
她忽然睁眼,眸中似有星辰流转。
“是借凛风锁心、以山纹作骨的改版陷落阵。看着吓人,实则破绽百出。”
她低声说道,语调轻柔,却透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洛宛兮抬起手,从怀中取出之前在坊市买下的那面“废品”断灵镜。
镜面微弯,锈迹斑斑,此刻却透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诡异灵息。
她指尖轻轻拂过镜面。
“叮——”
玉镜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鸣,像琴弦初动。
那看似牢不可破的阵法光幕,竟随着这一声轻鸣,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洛宛兮抬足,向左前方迈出半步,看似随意地踩在一块青石板上。
那一步,精准地踩入了阵势灵力回流的“死穴”。
“嗡!”
一处灵光节点,骤然紊乱。
就像是精密运转的齿轮中卡进了一颗沙子,整个大阵的流畅度瞬间凝滞。
为首的结丹捕头面色剧变,感觉体内灵力一阵逆流,惊呼失声:
“阵眼……错位了?!怎么可能?!这可是兵家秘传!”
然而洛宛兮并未停下。
玉镜再次轻颤,她在地面连走三步,步步轻灵如舞,却似连星辰轨迹也被牵动。
阵法的光纹在她脚下亮起又暗下,像是在被指引,又像是在被驯服。
“散。”
她朱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哗啦——!
那笼罩全场的恐怖阵势,竟在她指尖和足尖的牵引下,如冰雪消融般土崩瓦解!
灵光化作点点碎屑,被风一吹,像夜空中失了归处的萤火,凄美而无力。
十几个捕快脸色惨白,握刀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那不是力量的压制,而是一种被人彻底“看穿”后无所遁形的恐惧。
“就这点微末伎俩,也敢围我?”
洛宛兮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掸去了衣袖上的一粒灰尘。
下一刻,她手腕一翻。
一枚金纹令牌落入掌心,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令牌正中,“六道宗”三个烫金大字骤然绽放出浩瀚的金光!
轰——!
属于古老宗门的无上威压,如泰山压顶般轰然降临全场!
“噗通!”
结丹捕头膝盖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冷汗湿透了后背。
刘福脸色惨白如纸,双腿打摆子,啪嗒一声瘫软在地,连乌纱帽掉了都顾不上捡。
村长更是浑身发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缩成一团,根本不敢抬头看一眼。
六道宗!
那是这方天地的真正主宰!是连皇室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他们终于意识到,今天惹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修士,而是真正的——天!
洛宛兮慢条斯理地收回令牌,仿佛只是做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她环视四周,目光在瑟瑟发抖的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瘫倒在地的县令身上,清清浅浅地笑了一下: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吗?县令大人。”
那笑意不带一丝怒气,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底,瞬间凉了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