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理智告诉洛宛兮不能真把这墨兰家的独苗给宰了，但这种把敌人的脸踩在地上摩擦的爽感，着实让人有些上头。
然而，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被逼到墙角的墨兰家少爷。
“欺人太甚！你们欺人太甚！”
墨兰宝宇跑到一半突然停下，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想他堂堂墨兰家唯一的嫡公子，从小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左右夹击，一个要断他命根，一个如恶鬼索命。
“既然不给我活路，那就一起死吧！这可是封印了元婴期大能全力一击的灵符！”
他怒吼一声，从储物戒中哆哆嗦嗦地摸出一张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金色灵符。灵符甫一出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
“本少要爆发了！都去死吧！”
墨兰宝宇越想越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当即大喝一声，紧咬牙关将手中灵符用力甩向前方，然后紧紧闭上双眼，等待着那毁天灭地的爆炸。
金光闪烁，恐怖的灵力波动如海啸般即将喷涌而出。
“……”
一息。两息。三息。
片刻后，想象中元婴期毁天灭地的一击并没有发生，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墨兰宝宇颤颤巍巍地睁开一只眼，待看清眼前的场景，双眼震惊得几乎要瞪出眼眶。
“你……你做了什么？！”
小昭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侧三步之内，那只本该爆炸的恐怖灵符，此刻正被他随意地捏在手中。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那足以夷平一座山的金色符文竟如风中烛火般闪烁了两下，随后彻底黯淡下去，化作一张废纸。
徒手捏爆元婴灵符的灵力核心？！这还是人吗？！
“想死还要带上别人？更何况……”小昭的声音冷如寒冰，“你差点伤到了妍妍。”
下一瞬，一只如同铁钳般的手掌狠狠掐住了墨兰宝宇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小昭眼帘微垂，那双透过狐狸面具露出的眼眸中，寒光内敛，仿佛有尸山血海在其中翻涌。
“呃……放……对、对不起……”
强烈的窒息感让墨兰宝宇脸色涨红发紫，双手双脚无力地在空中乱蹬，像一只濒死的鸭子。
“各位还请手下留人。”
就在这时，一道平静清澈如同山间深潭的嗓音幽幽传来。
这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层层嘈杂，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披宽大黑袍的女子缓缓走来。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光洁如玉的下巴和苍白的嘴唇。
她步履柔缓，每一步落下都无声无息，仿佛幽灵漫步。虽然身上感应不到丝毫灵力波动，宛如凡人，但洛宛兮浑身的汗毛却瞬间竖了起来。
危险！极度的危险！
就像是在黑夜丛林中被一条巨蟒盯上的感觉，那种冰冷的战栗感直透骨髓。
“小昭，把他放下来吧。”苏妍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出声。
听到苏妍的话，小昭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原本收紧的手指缓缓松开。
“咳咳……咳咳咳！”
墨兰宝宇狼狈地跌坐在地，双手捂着脖子拼命咳嗽，大口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缓了好一会儿，他才看清来人，顿时惊喜交加地爬过去：“桑长老！您终于来了！快救我！他们要杀我！”
然而，那黑袍女子并未看他一眼，甚至连余光都未曾施舍。她微微抬起头，那双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昭，又扫了一眼苏妍。
“你刚才，唤他小昭？”
随着她抬头的动作，洛宛兮终于看清了那兜帽下的双眼——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灰瞳，宛如死寂的深渊，深不见底。
“什么意思？”苏妍心中一动，急切地上前一步，“你认识之前的他吗？你知道他是谁？”
黑袍女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轻笑：“别急，你以后会知道的。”
话音刚落，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跪在小昭脚边的墨兰宝宇，身体竟开始如墨汁般融化，倏忽间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原地。
洛宛兮瞳孔骤缩，猛地转头看向黑袍女子身侧——不知何时，墨兰宝宇已经毫发无损地趴在了她的脚边！
这是什么手段？！
洛宛兮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刚才那女子明明在跟苏妍说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可即便如此……这也太快了！简直是空间挪移！
“那么，有缘再会。”
黑袍女子的声音仿若空谷幽兰，又似鬼魅低语，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
“等一下！把话说清楚！”
苏妍焦急地冲上去，伸手想要抓住对方的衣角。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黑袍的那一刻，那女子的身影连同地上的墨兰宝宇，瞬间崩解成无数黑色的粒子，随风消散得无影无踪。
从出现到消失，这人就像是一场无法捉摸的幻梦。
小昭快步上前，一把搂住有些踉跄的苏妍，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苏妍低着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心，声音细若蚊蝇，带着掩饰不住的失落：“对不起……我没能拦住她。”
“没关系。”小昭轻抚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
“可是……她认识之前的你啊！”苏妍抬起头，眼中带着急切的水光，“如果能问清楚，说不定就能找回你的记忆，知道你的家人在哪了……”
听到这话，小昭沉默了片刻。
他低下头，隔着狐狸面具，目光深深地凝视着怀中的少女。半晌，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笃定：
“记忆并不重要。我是谁也不重要。只要能像现在这样陪在妍妍身边……就足够了。”
“小昭……”
“妍妍……”
两人深情对视，周围仿佛冒起了粉红色的泡泡。
“咳咳！咳咳咳！”
洛宛兮实在看不下去了，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打破了这虐狗的氛围。见两人投来幽怨的目光，她摸了摸鼻子，尴尬道：“那个……咱们还是先撤吧。动静闹这么大，一会儿西域都护府的人来了就麻烦了。”
虽然西域民风彪悍，都护府对修士争斗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把整条街都炸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看看周围，原本热闹非凡的坊市早已人去街空，旁边的珍宝阁更是连大门都锁死了，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洛宛兮想了想，又补充安慰道：“再说，那女子既然被称为墨兰家的长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有机会再见到的。”
苏妍点了点头，收拾好心情：“师妹说得对。对了师妹，我和小昭还要去几个地方，你要不要一起来？”
洛宛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点头应允。
……
三人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七拐八拐地穿行在安撒城的巷弄中。
一路上，苏妍向洛宛兮讲述了秦家与墨兰家的恩怨情仇。原来两家曾是并肩作战的盟友，共同抵御外敌，占据了安撒城。可几十年前的一场离奇命案，让两家从世交变成了死敌，如今已是势同水火。
“啊，到了。”
说话间，三人停在了一家有些陈旧的布庄前。
这是一家专门为低阶修士和凡人裁制衣物的小店，门脸不大，透着股岁月的沧桑感。
店内没有客人，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坐在木桌旁，借着昏黄的光线，用那布满老茧和皱纹的手穿针引线。
听见脚步声，老者拿起一旁的老花镜架在鼻梁上，眯起眼睛看过来，脸上顿时绽开了笑容：“是小妍和小昭啊！你们不用天天来帮忙的，老头子我这把骨头还硬朗着呢。”
“没关系的爷爷，反正我们也闲着，放着我来吧！”
苏妍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熟练地接过老者手中的针线活。小昭也默契地走到一旁，开始帮着整理布匹、测量尺寸，动作虽然有些生硬，却极其认真。
洛宛兮不懂这些针线活，便在一旁找了个凳子坐下。
看着那两人忙碌的身影，一时间，店内只剩下剪刀裁剪布料的“咔嚓”声和针线穿梭的细微声响。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来，给这一幕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边。
洛宛兮托着腮，心中忽然有些感慨。谁能想到，刚刚还在街头杀伐果断、甚至能徒手捏爆元婴灵符的小昭，此刻却能如此平静地在这里量尺寸、叠布料？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直到夜幕降临，苏妍才完成了手中的活计。
告别了老裁缝，苏妍又拉着两人去了街对面的包子铺，买了一大袋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接着，三人穿过几条更加偏僻阴暗的小巷，来到了一间有些破败的民居前。
还没进门，里面就传来了叽叽喳喳的童声。苏妍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四个小萝卜头立刻欢呼着冲了出来。
“苏姐姐！小昭哥哥！”
两个胆子大的直接扑进了苏妍和小昭的怀里，剩下两个性格腼腆的，也紧紧抓着苏妍的裙角不肯撒手。
洛宛兮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师……师姐？你们这……连孩子都有了？还一窝四个？！”
听到这话，正抱着孩子的小昭耳根瞬间红透，有些慌乱地偏过头去。
苏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边分发包子，一边向洛宛兮传音解释：“瞎说什么呢！这些孩子的父母都是在城外遭了难的散修或凡人，我看他们可怜，就经常过来照应一下。”
看着苏妍耐心地给孩子们擦嘴，小昭笨拙地抱着孩子举高高，洛宛兮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回客栈的路上，月色如水。
苏妍有些歉意地说道：“洛师妹，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拉着你跑了一天，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无聊？”
“怎么会。”洛宛兮摇了摇头，看着前方并肩而行的两道身影，“这些……挺好的。”
这些看似琐碎平凡的小事，却充满了人间烟火气，让人心安。
尤其是小昭。一个拥有恐怖实力的失忆少年，却愿意收敛所有的锋芒，陪着苏妍做这些在他看来或许毫无意义的事，不仅不觉得厌烦，反而乐在其中。
这或许，就是最纯粹的喜欢吧。
……
回到客栈，洛宛兮站在自己的房门前。
眼角余光瞥见隔壁房间的门缝透出一丝光亮，显然某人已经从秦家回来了。
她没有去敲门，而是轻轻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刚一进屋，一股浓郁扑鼻的饭菜香气便扑面而来，勾起了她腹中的馋虫。
洛宛兮微微一愣，目光落在屋内的木桌上。
那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道热气腾腾的饭菜——清蒸灵鱼、素炒时蔬，还有一碗温热的灵米粥。旁边压着一张字条，字迹苍劲有力：
“趁热吃。”
洛宛兮看着那简单的三个字，嘴角不知不觉勾起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做这些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