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残阳如血。
前院的会武广场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而后山秦之桃的密室周围,却死寂得如同坟场。
“怎么样?找到了吗?”
“没有……方圆十里都搜遍了,连只蚂蚁都没放过,小姐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四名金丹期守卫面如死灰地聚在小院中。
身材魁梧的老孙猛地一拳砸在石桌上,“轰”的一声,坚硬的花岗岩桌案四分五裂,碎石飞溅。
“该死!我当时就该寸步不离地盯着!”他双目赤红,懊悔与恐惧交织。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皆是手脚冰凉。
秦之桃在他们四个金丹修士的眼皮子底下失踪,甚至连一丝气息都没留下,这不仅意味着失职,更意味着对方的实力远超他们。若是大长老怪罪下来……
“别慌,慌也没用。”
老孙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牙道,“现在只能去找许公子了。那神医手段通天,或许有办法追踪到小姐的气息。至于我们……一顿重罚怕是逃不掉了,只求能保住这条命。”
“唉,也只能如此了。”另一名守卫颓然叹息。
正当几人如丧考妣,准备去会武广场请罪时,一直沉默不语负责感知的守卫突然身躯一震,惊喜地叫道:“等等!这……这是小姐的气息?!就在这附近!”
“什么?!我也探查到了!”
几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顺着那股微弱的气息发疯般冲了过去。
不消片刻,他们便在一片僻静的人工灌木丛后找到了目标。
秦之桃正半倚在墙角的阴影中,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纸,仿佛大病初愈般虚弱。
而在她身旁不远处,那条平日里活蹦乱跳的大黄狗瘫软在地,七窍流血,尸体早已冰凉僵硬,显然是被人以极重的手法震碎了神魂。
“小姐!”
老孙急忙冲上前,掏出一颗温养神魂的丹药喂入秦之桃口中,并输送灵力助其化开药力。
半晌,女孩那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幽幽转醒。
“唔……头好痛……”
秦之桃捂着额头,眼神迷离地看着周围几张焦急的大脸,声音软糯却透着茫然,“你们……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呀?”
“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老孙紧张地问道。
秦之桃茫然地摇了摇头,似乎完全断片了:“我只记得……刚才和大黄在捉迷藏,然后……然后就好像睡着了。”
说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四处张望:“对了,大黄呢?大黄躲到哪里去了?”
趁着她转头的功夫,老孙眼疾手快,袖袍一挥,迅速将那具死状凄惨的狗尸收进了储物戒,随后蹲下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姐,大黄……刚才跑累了,被其他下人带去洗澡休息了。只能下次再陪小姐玩了。”
“啊?这样啊……”
秦之桃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吧。”
见她没有起疑,四名守卫齐齐在心底长松了一口气。
只要人没事,一条狗死了也就死了。
‘老孙,这件事……要不要如实禀报大长老?’一名守卫眼神闪烁,暗中传音问道。
‘报什么报?你傻啊?’
老孙狠狠瞪了他一眼,传音回道,‘小姐这不是毫发无损吗?哪来的失踪?就说是那条疯狗突然发狂想袭击小姐,被我们及时发现并当场击毙!懂吗?!’
若是报上去小姐曾失踪过,那就是严重失职;但若是击毙疯狗护主,那便是功过相抵,甚至可能有赏。
另外三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
接下来的几日,秦府看似风平浪静。
洛宛兮在消化着会武中的实战感悟,苏妍和小昭的伤势也逐渐痊愈。许青阳依旧每日雷打不动地去为秦之桃“疗伤”,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便是第四日深夜。
也就是炎火之境开启的前夜。
秦府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每个人都在为明日的秘境之行做着最后的准备,或是打磨兵器,或是绘制符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临战前的紧张与兴奋。
而在这一片喧嚣之外,夜色如墨。
一轮惨白的圆月高悬天际,洒下清冷的银辉。夜雾从地面升起,将整个秦府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一处位置偏僻的厢房内,雕花木窗被无声推开。
一道娇小的身影如鬼魅般飘出,瞬间融化在漆黑的夜色里。她全身裹在一件宽大的黑袍中,气息收敛到了极致,甚至连风都没有惊动。
几个起落间,黑影便已深入秦府腹地。
“秦家禁地……就在此处了。”
黑影在一座古朴破旧的庭院前停下脚步。
这座庭院占地不大,孤零零地立在秦府最深处。周围一片死寂,连虫鸣鸟叫声都听不见,只有风吹过荒草发出的沙沙声,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荒凉。
黑袍人微微抬头,兜帽下一双灰暗的眸子扫过院门上斑驳的封条,随即毫不犹豫地抬脚,走向那扇紧闭的朱红大门。
“吱呀——”
仿佛尘封了百年的大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缓缓开启。
昏黄摇曳的烛光从门缝中溢出,拉长了一道佝偻的人影。
“咳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而苍老的咳嗽声响起。
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她脸上布满了如沟壑般的皱纹,双眼浑浊无神,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深夜造访……这位客人,不如进来喝杯热茶?”
老妇人沙哑的声音如同破风箱般难听,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黑袍人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向前迈出一步。
然而,就在她右脚刚落地的瞬间,异变突生!
“簌簌簌——”
院中那些原本随风摇摆的枯草突然像是活了过来,瞬间暴涨数倍,如同无数条坚韧的钢鞭,死死缠住了她的双腿,并迅速向上蔓延!
与此同时,数道凛冽的寒芒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激射而出,带着洞穿金石的锐气,精准地锁定了她的眉心、咽喉和心脏!
每一击,都蕴含着金丹巅峰乃至半步元婴的恐怖威能!
“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黑袍人瞬间被扎成了刺猬。
“咳咳……咳……这禁地,可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
老妇人捂着嘴剧烈咳嗽,似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摇了摇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疲惫,转身便要回屋。
就在这时。
一只白皙却冰冷的小手,毫无征兆地搭在了她那干枯如树皮的手腕上。
老妇人浑身一僵。
她猛地回头,只见那原本被钉死在原地的“黑袍人”竟化作一团黑雾散去,而真正的黑袍人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站在了她的身侧。
兜帽下,一双灰色的瞳孔正静静地注视着她,眼底仿佛有诡异的雾气在流转。
“你……你是……隐神谷?!!”
老妇人浑浊的瞳孔瞬间收缩,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话未说完,数道漆黑的鬼影如毒蛇般顺着那只小手缠绕而上,瞬间钻入了她的七窍。
“呃——”
老妇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浑浊的嘶吼,原本就枯竭的生机如决堤的洪水般飞速流逝。顷刻间,她最后一丝气息断绝,身体僵直,当场老死!
“原来秦家还藏着一位元婴初期的老祖……可惜,寿元已尽,已是强弩之末。”
黑袍人冷漠地松开手,任由老妇人的尸体倒在尘埃中。她嫌弃地拍了拍手,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她抬步跨过尸体,走进那间简陋的小屋。
屋内陈设简单至极,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张木桌。
而在木桌中央,悬浮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正散发着柔和而浩瀚的灵光,这光芒如同水波般流淌,维系着笼罩整个秦府的庞大阵法。
“地阶上品法器,元灵珠。秦家护族大阵的核心。”
黑袍人伸出手,掌心的黑雾如同贪婪的触手,瞬间将元灵珠包裹。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元灵珠上的光芒骤然黯淡,紧接着布满了裂纹。
下一秒,笼罩在秦府上空那层无形的屏障,轰然破碎!
黑袍人缓缓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精致却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
正是秦之桃。
只不过此刻的她,嘴角挂着一抹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诡谲冷笑。
几乎在大阵破碎的同一瞬间,数十道强横的气息从秦府各处冲天而起,瞬间降临在这座偏僻的小院外。
“轰!”
院门被狂暴的灵力轰成齑粉。
秦安雄一马当先冲了进来,当他看到倒在地上那具干枯的尸体,以及屋内那颗光芒尽失的元灵珠时,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目眦欲裂!
“老祖!!!大阵!!!”
“究竟是何人?!竟敢毁我秦家根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愤怒与绝望的咆哮声,震彻云霄,打破了安撒城深夜的宁静。
……
与此同时,安撒城另一端。
墨兰府,议事厅。
幽暗的烛火下,墨兰家一众长老正襟危坐,死寂的气氛中透着压抑的杀机。
首座之上,一直闭目养神的墨兰家主墨兰洪,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里,没有丝毫睡意,只有森冷刺骨的寒光和按捺不住的狂喜。
“家主?成了?”一名长老试探着问道。
墨兰洪缓缓站起身,望向秦府所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秦家大阵,已破。”
他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传我号令!所有金丹期以上弟子,即刻出动!”
“今夜之后,安撒城……再无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