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撒城的这一夜,并不太平。
秦家与墨兰家的战火在夜幕掩护下悄然点燃,而身处城另一头“悦来客栈”的洛宛兮,却对此一无所知,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清晨,旭日东升。
淡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上精美的剪纸,斑驳地洒在屋内。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显得静谧而安详。
洛宛兮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从睡梦中醒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窗外明媚的天色,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而锐利。
今天是炎火之境开启的日子。能不能拿到那传说中的焱阳真晶,成败在此一举。
目光微转,落在了正对床榻的红木圆桌上。
那里静静地躺着两把剑。
一把是她惯用的玄月剑,剑身纤细优雅,剑柄处雕刻着精致的银色弯月,透着一股灵动的寒气。
而另一把,则显得古朴厚重许多。黑色的鲨皮剑鞘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剑柄处缠绕着几圈早已磨损的布条,隐隐散发出一股沧桑的剑意。
那是许青阳昨日交给她的佩剑——“藏锋”。
他说有要事处理,无法陪同,便将这把从不离身的佩剑留给她防身。
洛宛兮利落地翻身下床,先将玄月剑挂在腰间,随后伸手握住了那把古剑。
“嗡——”
指尖刚触碰到剑鞘,古剑便剧烈震颤起来,发出一阵抗拒的嗡鸣声,仿佛在不满被主人之外的人触碰。
“行了行了,别矫情了。”
洛宛兮没好气地拍了拍剑身,像是哄小孩一般,“是你主人把你托付给我的,又不关我的事。再吵,我就拿你去劈柴!”
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威胁,古剑竟真的安静了下来,只是依旧散发着一股别扭的高冷气息。
洛宛兮撇了撇嘴,将其背在身后,整理了一下衣衫,推门而出。
“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神神秘秘的。我也很强的好不好,谁稀罕你的破剑。”
她嘴上嘟囔着,手却下意识地扶了扶背后的剑柄,心底莫名多了一分踏实感。
刚走到楼梯口,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宛兮!宛兮!出大事了!”
苏妍一路小跑而来,俏丽的脸上写满了惊慌,连带着发髻都有些散乱。一直沉默寡言的小昭则紧紧跟在她身后,神色凝重。
洛宛兮停下脚步,转过身疑惑道:“怎么了?这一大早的。”
苏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声音微颤:“墨兰家……昨晚袭击了秦家!听说秦家护族大阵都被破了,现在整个安撒城都乱套了,秦家自顾不暇,秘境那边肯定也是一片混乱。”
她深吸一口气,恳切道:“宛兮,要不……这次咱们别去了吧?太危险了!这种小秘境中洲多得是,没必要去蹚这浑水。”
“墨兰家袭击秦家?”
洛宛兮心中一惊,眉头微蹙。
许青阳还在秦府闭关……他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念头刚起,便被她迅速压下。
不。那可是许青阳。
一个连心魔那种诡异存在都能斩杀的狠人,怎么可能在这种阴沟里翻船?
“师姐放心。”
洛宛兮轻轻拍了拍苏妍的手背,眼神坚定,“这次秘境对我至关重要,哪怕刀山火海,我也非去不可。”
说完,她轻轻挣开苏妍的手,毫不犹豫地向楼下走去。
苏妍愣了一瞬,随即一跺脚,连忙跟上:“哎!等等!既然劝不住你,那我和小昭陪你一起去!”
三人下到一楼大堂。
虽还未到饭点,但此刻的客栈大堂却人满为患。原本宽敞的空间挤满了神色惊惶的修士和凡人,大多是来此避难的。
这家客栈的掌柜据说有些背景,那些趁火打劫的散修流寇倒也不敢轻易在此造次。
人多嘴杂,各种小道消息如长了翅膀般在大堂内乱飞。
“听说了吗?墨兰家这次发疯,是因为墨兰洪的小妾被秦家二爷给抢了!”
“屁!明明是为了那座新发现的灵矿!两家早就积怨已久了!”
洛宛兮对此充耳不闻,径直向门口走去。然而,就在经过一张角落里的方桌时,一句刻意压低的声音却精准地钻入了她的耳朵。
“嘿,你们不知道吧?听说秦家的护族大阵是被一个六道宗的奸细从内部破坏的!那家伙现在已经被抓了,正关在石水牢受刑呢!”
洛宛兮的脚步猛地顿住。
苏妍显然也听到了,脸色一白,脱口而出:“难道是许师兄?!”
“不清楚,也许是以讹传讹。”
洛宛兮声音微沉。她转过身,径直走到那张桌前,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两下。
“笃笃。”
“刚才的消息,你是从哪听来的?有几分真假?”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吹牛的那人,语气冷淡。
说话的是两个身穿灰衣的散修,桌上摆着几坛空酒罐。
其中一个满脸通红的醉汉眯起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洛宛兮一番,咧嘴露出一口黄牙,猥琐地笑道:
“呦,哪来的小娘子?这么想知道?不如陪大爷喝几杯,把大爷伺候舒坦了,别说消息,就连……”
“唰——”
寒光一闪。
醉汉只觉脖颈一凉,后面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一柄锋利的长剑已然架在了他的大动脉上,剑锋贴着皮肤,渗出一丝细密的血珠。
“快说。我的耐心有限,手更是不太稳。”
洛宛兮面无表情,手腕微微下压。
“你干什么?!”
同桌的另一名散修刚想拍案而起,却忽然感觉肩膀仿佛被一座大山压住。
他惊恐地抬头,正好对上小昭那双毫无波动的死鱼眼,以及那只如铁钳般按在他肩头的大手。
“咔嚓。”
肩骨发出轻微的脆响。那人瞬间瘫软在座位上,冷汗直流。
“别别别!女侠饶命!别冲动!”
被剑架着的醉汉瞬间酒醒了大半,双手举过头顶,筛糠似的颤抖,“我说!我说!是我一个在秦府当差的表弟亲口说的!千真万确!昨晚秦家所有长老都出动了,把那人抓了个正着,现在就关在那个……那个石水牢里!”
“你敢骗我?”洛宛兮眸光一寒,剑锋又近了一分。
那醉汉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竖起三根手指发毒誓:“不敢不敢!我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心魔缠身,修为尽废,天打雷劈,断子绝孙,死后不入轮回……”
“闭嘴!”
洛宛兮厌恶地冷喝一声,手腕一抖,剑锋上挑。
“啊!”
醉汉惊恐地捂住脑袋,却发现脑袋还在,只是原本扎好的发髻被削去了一半,成了个滑稽的阴阳头。
“小惩大诫,管好你的嘴。”
洛宛兮收剑入鞘,转身便走。
修真者立誓受天道约束,这人既然敢发如此毒誓,看来消息八九不离十。
小昭松开手,冷冷地瞥了柜台后那个一直在假寐的掌柜一眼,这才护着苏妍跟了上去。
掌柜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游。
……
走出客栈,安撒城的街道上一片萧瑟。
没了往日的繁华,取而代之的是随处可见的打斗痕迹和紧闭的店铺门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焦糊味,那是战火特有的气息。
越往西城门走,这股味道便越发浓烈。
洛宛兮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背后的古剑微微震颤,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危机,剑鞘传来阵阵凉意,透过薄衫渗入肌肤。
苏妍一直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宛兮,真的不管许师兄吗?要不我们先去秦府看看?万一……”
“师姐。”
洛宛兮打断了她的话,脚步未停,嘴角反而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你还是不够了解他。”
她望着前方被硝烟笼罩的天际,轻声道,“那家伙平时虽然总是一副面瘫脸,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心里黑着呢。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地。既然他选择留在秦府,甚至‘被抓’,那一定有他自己的布局。”
“我相信他。”
“他有他的战场,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说罢,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背后的古剑,像是在安抚一位老友,随后眼神一凝,加快了脚步。
苏妍愣愣地看着洛宛兮的背影,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本担忧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八卦的光芒。
她快步追上去,坏笑着撞了撞洛宛兮的肩膀:“哎~师妹,老实交代,你和许师兄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什么好上?师姐你别乱说!”洛宛兮耳根一红,矢口否认。
“别装了!这语气,这信任度,说是普通师兄妹谁信啊?快说快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真的没有!哎呀师姐你烦死了!”
……
打闹间,三人已来到了西城门。
原本宽阔的城门口此刻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大多是拖家带口想要逃离战火的凡人,孩子的哭喊声和妇人的哀求声此起彼伏,一片凄惨景象。
而在人群最前方,一队身穿墨绿色劲装的修士正手持兵刃,冷酷地将所有人拦在城内。他们袖口处绣着一朵盛开的墨兰花,神色倨傲。
“都给老子退回去!”
为首的一名墨兰家修士一脚踢翻了一个试图冲关的老人,长刀出鞘,寒光逼人,厉声喝道:
“安撒城已被墨兰家接管!城门即刻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