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购物之旅，与其说是置办行头，不如说是楚倩文对苏染进行的一场“现代都市女性生存指南”速成培训。
从内衣的舒适与功能性，到化妆品的基础步骤（“这个是隔离，不是粉底！”“天呐，你以前活的也太糙了！”），楚倩文讲得口干舌燥，苏然学得头晕眼花。
她感觉自己像个刚刚学会直立行走的原始人，被强行拖入了文明社会。
那些瓶瓶罐罐、各种材质的衣物，比她前世面对的最复杂的代码架构还要令人困惑。
不过，有楚倩文这个热情十足的“导师”在，过程虽然狼狈，却也充满了笑声。
周日，苏染把自己关在公寓里，对着镜子，笨拙地练习化妆，同时反复背诵“叶芷柔”的资料，模拟晚宴上可能遇到的交谈场景。
精神高度紧张，比连加三天班还要累。
周一早上，她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来到公司。或许是周末“特训”消耗了太多精力，又或许是即将到来的晚宴像块巨石压在心头，她一整天都感觉有些心神不宁，处理文件时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再出纰漏。
怕什么来什么。临到下班，天空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很快就连成了雨幕。办公室里响起一片哀嚎，没带伞的人开始互相约车，或者祈祷雨快点停。
苏染看着窗外的大雨，心里一沉。她今天早上出门还是晴天，根本没想过带伞。打车软件上，排队人数已经过百，预计等待时间长得令人绝望。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坐回工位，打算等雨小点再说，或者干脆熬个夜，把“叶芷柔”的细节再完善一下。
同事们陆续离开，办公区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她敲击键盘的声音和窗外的雨声。不知过了多久，总裁办公室的门开了。
顾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车钥匙，似乎也准备下班。他看到苏染工位还亮着灯，脚步顿了一下。
“还没走？”他声音平淡地问。
苏染赶紧站起来：“顾总。雨太大了，我等一下看看。”
顾辰的目光扫过她空无一物的手边，又看向窗外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沉默了几秒，然后开口：“顺路，送你一段。”
“啊？”苏染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霸道总裁送小秘书回家？这剧情是不是有点太超展开了？
“公司提倡关怀员工。”顾辰像是看穿了她的惊讶，淡淡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公事公办，
“不想明天秘书因为淋雨感冒耽误工作。”
这个理由……听起来倒是很资本家。苏染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拒绝显得不识抬举，接受又觉得浑身不自在。
顾辰却没再给她犹豫的时间，已经迈步朝电梯走去：“跟上。”
苏染只好手忙脚乱地关电脑、收拾包包，小跑着跟了上去。
地下停车场里，顾辰的车是一辆线条流畅、颜色低调的黑色豪车。苏染拘谨地拉开后座车门。
“坐前面。”顾辰已经坐进了驾驶位，头也不回地说。
苏染动作一僵，只好硬着头皮坐进了副驾驶。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一种清冽好闻的木质香气，和顾辰身上的味道一样。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
车子平稳地驶出地下车库，汇入被雨水笼罩的车流中。雨刮器有节奏地左右摆动，车窗上模糊了霓虹的光影。封闭的空间里，只有雨声和轻微的引擎声。
长时间的沉默让苏染如坐针毡，她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顾总，今天……谢谢您。”她干巴巴地开口。
“嗯。”顾辰只是应了一声，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
又是一阵沉默。苏染绞尽脑汁想话题，忽然想起上周那个关于林枫的报告，他之后也没再提过。
她鼓起勇气问：“顾总，上次那份关于林副总裁的报告……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顾辰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侧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又转回去，语气依旧平淡：“不用了。写得不错，重点抓得准。”
得到肯定，苏染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看来“苏然”的业务能力还是被认可的。
就在这时，顾辰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很轻微，几乎被雨声掩盖。他难得地主动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林氏的合作，技术层面推进不难，但牵扯的各方利益太多，平衡起来耗费心神。”
这话不像是对秘书说的，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感慨。苏染愣住了。她第一次从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压力”的东西。
或许是这雨夜密闭的空间降低了心防，或许是前世作为打工人对“平衡各方利益”这事深有感触，苏然几乎没经过大脑，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有时候觉得，写代码都比跟人打交道容易。代码的逻辑是确定的，bug总能找到，但人心……变量太多了。”
话音刚落，苏染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在胡说八道什么？！“写代码”？她现在的人设是艺术院校毕业的苏染啊！
车内空气瞬间凝固。
顾辰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紧了紧，他再次侧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染，那眼神充满了探究和审视，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苏染的心跳骤停，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圆场。
然而，顾辰只是深深地看了她几秒钟，什么也没问，缓缓转回了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车内的气氛却明显地沉了下去，比刚才的沉默更加令人不安。
之后的路程，两人再无一言。
直到车子在苏染公寓楼下停稳，苏染才如蒙大赦，低声道了句“谢谢顾总，路上小心”，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冲进雨幕，头也不敢回。
顾辰坐在车里，看着那个仓惶逃离的背影消失在单元门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目光深沉。
写代码？
一个艺术生，会用这种比喻来理解商业博弈？
苏染……你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不合常理的东西？
雨，还在下。顾辰眼中的疑虑，却比这夜色更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