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杰式卡带娃，哦不对，观察对象的报告，报告内容很模糊，除开剧本上编排好的公园游园，听音乐会之外，都是琐碎的一些小事，诸如饭量，喜好，运动底子，体检报告，对未来的理想等等，杰式卡一反常态，用被我批过很多次的，那种细腻的笔法来写这份报告，报告里没有对观察对象的冷酷，却全然是父亲的严厉和温情。
我把这一部分的观察报告递给杨杰，他去外面输入总系统里。我看着他，他的眼角有些发红，可能正在疑问，为什么他会对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一件事感到有些辛酸。
纵然记忆被抹去，爱与恨总还在心里。
德国行动部分
第二行动周，第六天
杰式卡从不安的梦境中醒来，这几天他很开心，晚上睡得也很好，就仿佛放下了所有戒备，真的当了这个父亲一样。
他从床上起来，先看了眼自己房间里的日历，第一行动周的第七天他买回来的，用来记录那个14天的传闻。他认真找到日期，划掉一笔，数了数，这是第12天了。
从第十天开始就没有剧本了，现在又不是学期，他也没有办法去安排入学啊什么的，只能尽量带女儿出去玩，等学期到了就安排她入学。
他写了昨天的报告。
“昨天情绪正常，进食情况正常，自学情况很正常，她似乎对我们教的东西已经学会了，并且尝试学习一些不该在她这个年纪学的新知识。
同样，她的求知欲和她的能力让她对就算再大几岁的孩子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出去的时候她会对模型店里卖的人体模型着迷，在数学和生物学上有着超出该年龄层次应该有的能力。”
报告写完，他折好，放在夹克的口袋里，随后带起防风面罩，离开房间。
变故是从这一天早餐开始的：艾比起床比以前晚、吃早饭的时候也没胃口，本来吃两片面包夹黄油的大胃王今天居然连半个馒头都吃不下去，吃饭的时候原来很不安分的在东张西望，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去刁难这对父母，即使杰式卡三令五申嘴里有东西不要说话，她依然唾沫横飞的问个不停；但这天她安静的反常，眼神只盯着杰式卡的头套。
杰式卡注意到了她的反常，他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却被她一把丢开，她伸手来摘他的头套，被他拎起。
“怎么不乖了啊？”他厉声斥责道，“说了多少遍了，爸爸的头套不能随便摘。”
刷的一下，她眼角就泛起了红，眼泪汪汪的往下流，随后挣脱杰式卡的手，往自己的房间跑去。杰式卡没反应过来，转向程章，问：“我是不是下嘴太重了？”
程章瞪了他一眼，他摇摇头，“可是父母总要有一个人唱白脸啊，你看着哄哄她，我出去一趟。”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杰式卡略有些无措，但是他还是准时准点到了约定的位置，把报告送给了梅里克，梅里克问他为什么没有带家人出来，他没有做回答。
擦肩而过，杰式卡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路过模型店，他转头，想起前天路过时，艾比想要个人体模型，他没答应。于是走进模型店，付了比前天来时多12%的钱买下了那个人体模型。他扛着模型，继续往后走，路过面包店，又想起昨天路过时艾比想吃肉松面包，却被程章以会发胖拒绝了，他也走进面包店，买了个肉松面包。
提着这两样东西，他满心以为能哄好女儿，目的地也重设向了家的方向，甚至步伐都比平常快了半分。他迈步上楼，却在门口听到不熟悉的哭泣声。
大事不妙。
他推开门，没有看见程章，而哭泣声却从里房传来。怀着可能行动已经结束的心态，他慢慢往里走，嘴里却不由自主的开始祈祷，直至看见母亲抱着女儿的身体。
肩上的模型和手中的面包自由落体，他三步并两步，急速靠近。伸出不由自主正在发抖的手，摸向颈部，得到了意料之内的答案。
但为什么我会想哽咽？我的心在滴血？杰式卡呢喃，颤抖，双膝一软，跪下。眼泪止不住的向下淌。他的防风帽湿了，便一把摘下，抢过女儿的身体，喊道：“你要看爸爸长什么样，爸爸在这里，爸爸在这里……”
最后一天的报告文风陡边，是老吴代笔。我写好总报告，递给杨杰，看得出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
“怎么了？”我指指他，“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走出去。我猜他昨晚已经梦到了妻女，和那段职业生涯中为数不多的，最快乐的时光。
抽出下一份报告，依然是老吴的文风。
罗根在例行检查摄像头时发现观察任务已经结束。看着两人反应，罗根暗感不妙，急忙中止了其他人的监视任务，转去帮忙结束那边的观察任务。按照剧本编排的步骤，但因为本来应该主办收尾工作的两人情绪崩溃，罗根他们不得不改变计划。
只能说安排他们两去我还是欠了点考量。
等他们收拾心情回到工作，第二行动周也近尾声。我抽起下一份报告，算上这份，德国线还有两份报告，一份有点厚。
“好的，”罗根对着重新聚回到一起的重任，开始简报。
“开始简报之前，有两句话我想我还是要说一下。”罗根放下了一大堆资料，关掉了战术桌。
“我知道这次卧底任务对一对因为各种原因，三十年左右没谈过恋爱、没有经历人生后半部分的人来说确实很容易假戏真做，是的，艾比确实很可爱，但是这毕竟是也只是任务，这不是真的，完全投入真感情是毫无必要、而且违反你们当中的一人的职业操守的。”
话说到一半停住了，罗根知道要治好一次假戏真做的创伤，可能要花更多的时间。
“安排你们两个出任务就意味着，我不在乎可不可能失去两个领导者。”他接了下去，“我在乎的是你们能不能完成任务，甚至享受任务。
要闹成你们现在这样的话，我和上级请示，现在920小组立刻解散，同时立刻取消和格里芬的合同，违约金照赔。”
环境又安静下来了，罗根知道他们会要时间，更多的时间，但没想到杰式卡抬头来的如此之快。
“让艾比早逝的原因不在我们。”他转头对着程章，程章不作声，但也点点头，不愿退出这次行动。
杰式卡接着下去，宛然一副一家之主的样子。
“只有继续深入，我们才有可能知道真相，前辈，开始简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