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没有爆冷。
对手没有掉以轻心，也没有绝境逆转的奇迹。
比起之前交手过的鸢尾指挥官，这场比赛的强度明显要高出几个档次。
最终比分2:0，宣告了一方的胜利。
漠尘明知道这会是一场溃败，却毅然决然地坐在指挥室里，没有选择束手就擒。
直到最后一颗炮弹跃过起伏的波涛，穿透他的胸膛。
指挥室里寂寥无声，他缓缓放下耳麦，木然地扶着桌子，久久不能平复。
耳畔满是少女们焦急的呼喊声，一个接一个被炮火吞没。
那种茫然无措的阵痛在片刻后如潮水般涌来，是对一个指挥官内心最大的摧残。
长春趴在漠尘身旁，从宽大的长袖中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挥舞着，想把他从低迷的情绪中拉回来。
在局面彻底变得一边倒时，他并没有选择放弃场上的同伴们，而是坚守在台前，硬是和对手又僵持了半小时之久。
在另一边的指挥室里，克劳斯滕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六打四还被牵着鼻子走，对他而言简直是耻辱。
最终输掉比赛时，漠尘将心中的不甘与苦闷独自咽下，伫立在指挥台前，安慰着沮丧的少女们。
指挥官是舰娘们唯一的精神支柱，哪怕是面对滔天洪水，也决不能垮。
所以，他来不及沉浸在烦闷中，就强迫自己挺起了胸膛。
但没想到，泄气的那一刹，被长春抓了个正着。
漠尘不想让自己这幅颓唐的样子被其她人看到，惹人担心，自己心里也过意不去。
分明是他的选择，却要让舰娘们一同来承受失败的苦果。
他习惯了独自消化垃圾情绪，不管吃不吃得下，总得翻过篇。
“诶，指挥官，怎么刚才和老头子一样唉声叹气的呀？”
长春嘴角噙着笑，看向漠尘的眼神却暗含着担忧。
“谁家老登像我这样，我这大好青春年华才刚开始，可别乱说。”
漠尘搓了搓长春毛绒绒的兜帽，柔顺的手感总是能让他联想到软绵绵的云朵。
能与之比拟的，只有拉菲头顶晃晃悠悠的兔耳发饰，那滑腻的触感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哼，我才不信呢，经常皱眉可是会提前变老的哦。”长春藏在袖袍里的小手撑起下巴。
“那你镇海姐姐已经算是老妖怪了。”漠尘想起了镇海思考时那阴沉的表情，不由得笑出了声。
“诶，那我要和镇海姐姐说，指挥官直言她是个老妖怪！”
长春得到了天大的秘密，转身就迈开纤细苗条的小腿。
“不准告密，快给我回来！”
石板路旁的花丛中，一对蝴蝶在烈阳中翩翩起舞，追逐打闹。
通道出口前，塔林双手抱胸，倚在墙壁上，眼神麻木地仰望着灰白色的天花板。
“铁血的舰娘都是怪物吗……”
回想起提尔比茨精准无比的跨射打击，塔林头一次觉得她的舰装护甲就和纸糊的一样。
“对面不是新手……唔，早知道，就不放水了……”
拉菲打了个哈欠，慵懒的眼神逐渐变得暴戾，那只倦怠了的小兔子仿佛变了个人。
没人见过她解开自我限制后的实力。
在拉菲身旁，绫波怔怔地看着手里沉重的斩舰刀，不知不觉间握紧了粉拳。
曾经无往不利的冲锋，在今天折断了锋芒，绫波陷入了深深的内疚与自我怀疑之中。
望着失魂落魄的同伴们，镇海无奈地叹了口气，闭上双眼，头脑有些发昏。
作为唯一的后排主力，她一直以来都肩负着莫大的压力，打不出有效的输出已经成了镇海心中不可磨灭痛楚。
水上飞机母舰本就是辅助，要她强行去和航空母舰拼伤害量，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比赛失利的阴霾笼罩在她们头顶，压抑的空气几近让人窒息。
就在此时，一只温暖的臂膀揽过镇海的香肩。
“还好吗？”
她猛然转头，看到的是那张熟悉而又亲切的笑脸，漆黑的眼眸中闪烁着永不熄灭的火苗。
“指挥官……”
感受着这份温暖的关怀，镇海压抑的心情忽然轻松了不少，穿戴着长手套的柔荑缓缓拂过漠尘的腰间。
本是无意的动作，但漠尘却被她大胆的回应吓了一激灵。
脸上自然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余光扫过镇海娇俏可人的脸庞，心跳陡然加快。
漠尘有些心虚，他不确定这样做会不会惹得镇海生气。
正如有些舰娘喜欢和指挥官亲近，有些舰娘更乐意独自享受安静的世界。
尴尬的情绪还在蔓延，搭在漠尘腰间的藕臂仍然没有放下去的意思。
镇海狡黠地眨了眨眼，悄无声息地凑到漠尘耳边，轻声提醒道：
“指挥官，要说两句吗？”
漠尘不可能被这点小困难就缠住手脚，他讪笑了一下，收回了手。
在他看来，这是镇海提醒他不要越界的信号。
察觉到漠尘眼神中的退却，镇海只能在心里埋怨一句“不解风情”。
很快，在他的号召下，少女们忐忑不安地围成一个圈。
漠尘站在最中间，拍了拍手，让她们集中注意力，从刚才的失败中走出。
“这场我们打得很漂亮，可以说是至今以来最有质量的比赛。”
“对手有绝对的人数优势，但是我们成功把她们拖进泥潭，赢了也不怎么好受。”
“总体来说，我还是很满意的，作战毕竟是团队配合的体现，我们输得不窝囊。”
“没有哪支队伍敢说自己未尝一败，这只是小组赛，天还没有塌，我们仍然有机会。”
说罢，漠尘悄悄对着塔林眨了眨眼。
这时候，需要一个人站出来，将舰队从迷雾中带出来。
塔林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北方联合的舰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坚韧。
绝不后退，绝不妥协，绝不服输。
塔林知道，这是指挥官给她的信任，于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环顾着身旁已经被鼓动起来的少女们，漠尘放心地向后退了几步。
“不要让失败否定我们，来！”塔林激昂地吼了一句。
她们没有犹豫，纷纷作出了回应，叠在了一起。
在塔林的口令下，眼中仿佛能喷出烈火，一扫失败的阴霾。
看到重新振作起来的少女们，漠尘总算是松了口气，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
他怕建立不久的舰队，会因这场失败而一蹶不振。
对他这样一个才启程不久的新人指挥官而言，肩头的担子有些太重了。
“指挥官也一起来吧，这种时候可不能少了你。”镇海微笑着向他说道。
他用衣角抹了抹不知何时早已湿透的手心。
“好，我们一起。”
在斗志激昂的呼喊声中，漠尘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这条自己选择的路，他一定要看到终点的绝景。
